刺客不是能小瞧的對手,  他們的單體傷害可能算不上多麽高，但他們最清楚該怎麽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掉一個對手。
    愛爾柏塔考慮到這一點，在抵達港口|交戰的一角,  她切換了異種這個更不易受傷的號。
    被壓在鋼架下的少年身上比剛才又多出不少傷,  那雙暗藍的眼瞳看著她,  不算帶著敵意，但也沒多少信任。
    少年之前對吸血鬼就那樣警惕，現在麵對異種這樣一個從未見過的異人生物，想讓他相信估計更難。
    留給愛爾柏塔的時間不多，她剛才砸過去的集裝箱給刺客的人造成了不小的阻礙，但刺客們顯然不會被這樣的偷襲全部解決，背後砍了她一刀的那個刺客又不安分。
    異種將鋼架的重力換到肩部，想要再用上些力氣挪開那龐大的起重機。
    少年頭頂的重物的陰影又被挪開不少，他的眼睛裏落入一絲夜間的火亮。
    愛爾柏塔看到,  他不知為什麽突然間不再抗拒他了，從鋼架下吃力地挪出來了一點，一把握住了她遞出的手。
    很好！愛爾柏塔見此，抓著他的手,  一用力將他從鋼架下拉了出來。
    “鐺——”愛爾柏塔一手抓著少年，另一隻手還未放下鋼架,  鉤索一樣的武器纏在愛爾柏塔手臂。
    抓鉤？一道拽力將愛爾柏塔拖出去半步。
    爬出來的傑森看到異種手臂上的鉤索,  “啊……”,  他想喊些什麽，但已經晚了一步。
    “砰！！”纏繞在異種手臂上的鉤索頭部發出滴滴的響聲，在愛爾柏塔麵前瞬間炸開！
    異種幾乎臉接炸彈,  爆炸的衝擊讓愛爾柏塔險些沒站穩,  但微型炸彈的傷害有限,  手臂上的鱗片被炸開了幾片，血條下滑了百分之十，還算在能承受的範圍。
    ……真是時代在進步嗎，不能小瞧這些刺客們，就算他們的打扮像來自什麽古老神秘的組織，但能夠養得起成規模的刺客兵力，這樣的組織的裝備力量怎麽可能會差。以為他們隻會使用冷武器就想得簡單了。
    海港邊浪潮湧動，海風洶湧地吹動，這個夜晚越來越陰沉。
    “你可以找個安全的地方先躲起來，等一切結束……”她說了她會帶他離開。
    愛爾柏塔擋到少年的麵前，看著向他們包圍來的十幾個刺客。
    為首的頭領在用一種小種語言給手下們下達看上去是擊殺的命令。
    【暴怒，威懾——開啟！】
    刺客們如敏銳的鬼魅一般朝她衝了過來，愛爾柏塔揮臂擊飛向她砍來的刺客，但又一發鉤索突然纏上異種的肩膀——衝上來的刺客隻是幌子，他們似乎知道普通的武器對異種沒有效果，想要限製他的行動。
    但僅是兩三個人的力量，想要拖住異種也沒那麽容易。
    異種反手一扯，反將拿著鉤索的人拖了過來。
    “哢——”這是一道武器裝載的聲音。
    那不是什麽機槍上彈的聲音，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看到刺客頭目手裏的武器，這次連愛爾柏塔都由皺起了眉。
    異種感官靈敏，刺客手裏的武器周圍溫度正在壓縮，冒出陣陣寒白的霧氣。
    那是把液氮武器！
    那把武器瞄準她的那一刻，危機直覺愛爾柏塔瞬間閃開了，液氮在她麵前炸出一串冰花。
    不能被這個武器擊中！愛爾柏塔無視向她襲來的刺客，迅敏地衝向刺客的領頭人。
    ‘宿主注意你的身後！’
    沒來得及躲閃，係統提醒的話音剛落，又一道鉤索纏住了異種的腳。
    愛爾柏塔腳步被拽得一頓，但繩索意外地鬆掉了，回頭一看，本該躲著的黑發少年從背後扼住了拿著鉤索的刺客的脖子。
    “嘿！”愛爾柏塔朝他喊。
    少年的右腿看著幾乎沒法走路，他竟然冒著危險衝上來幫她？
    他看著消瘦，力氣卻不小。刺客拚命掙紮也沒掙脫，即將缺氧前抽開腰間的震|蕩|彈往身後扔去。
    爆炸的傷害不大，但好像炸到了什麽東西。
    一聲古怪的‘吱咯吱咯’的金屬斷裂聲傳來，愛爾柏塔心口浮上一股不妙的感覺。
    抬頭一望，壓倒在四層集裝箱高的起重機上的鋼索突然繃斷，重力失衡，海港邊上的一排集裝箱一瞬間倒塌了下來！並且起了連鎖反應。
    “躲開！”愛爾柏塔心頭一緊，也不再管背後的刺客頭目，撞開圍攻來的刺客，衝上去抓起因對手昏厥而跌倒在地的少年。
    她跑往港口的方向想要躲開不斷滾下來的箱子，“砰”，但一發液氮射中了異種後背。
    愛爾柏塔後背瞬間凍到失去知覺。
    她抱著少年，沒有回頭，躲開轟隆隆地滾下來的集裝箱和嗡鳴的武器，一躍跳入海浪翻湧的深海。
    “轟——！”
    集裝箱如倒塌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堆滿港岸一角，滾落海水中。
    愛爾柏塔肺部灌入冰冷的海水，洶湧的暗流差點把他們卷入海底。
    傑森的腿不能動，墜入水中的瞬間，湧動的刺骨海水讓他感到了危機，但很快，有一個力道托住了下沉的他。
    沒有一絲光亮的深海是最讓人恐懼又無力的地方，但麵前那雙金色眼瞳給他帶來了一分安穩。
    他安靜地看著那個想要帶著他往上遊的人。
    口腔被被苦澀的海水灌滿，然而這時，他的嘴裏突然鑽進來一絲甘甜的味道。
    如果傑森認知是完整的，他會很快意識到他嘴裏此刻多出了一塊糖。
    但他意識不到。
    他隻注意到了麵前的人想要對他說什麽，但唇形微動，卻隻吐出了一串氣泡。
    ‘給你一點好運。’愛爾柏塔說。
    【幸運糖果：一小時內提升百分之十五的幸運值。】
    ……
    天光微亮。
    馬德裏坡的一個自衛隊開著遊艇在沿岸搜尋著。
    自衛隊的隊長看了隊員們一會兒，將遊艇開到岸邊，“豪利特老板，找了一個晚上了，真的什麽都沒見著，您要找的人很可能……”
    岸口邊上的羅根看他一眼：“閉嘴，我他媽沒給你付夠工錢？你們既然按小時付費就給我幹夠時間的活兒。”
    那個隊長說：“哎，我知道還沒到時間，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是想說昨晚風浪那麽大，這種天落水，生還的希望實在是……”
    “羅根，”正往這邊走來的娜塔莎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還沒塞洛斯的消息是嗎？”
    同行的克林特同時對自衛隊的隊長擺了下手，讓他趕緊走，那人說得都是什麽話，再多說上一句，他們估計就得想辦法攔著羅根不讓他把人丟進海裏了。
    “沒有，你們呢？”
    “星期五也沒法追蹤到塞洛斯的手機信號……”娜塔莎道，“你知道，我們有關這個人的信息實在有限。”
    “那些刺客什麽都沒說？”羅根問。
    “他們都經曆過嚴密的訓練，從他們嘴裏問不出來什麽。”娜塔莎搖了搖頭。
    克林特見羅根嘴角一扯，生怕他問出一句‘連你也問不出來什麽’？
    他立即接話：“——我們可能需要一點正義聯盟的幫助，他們之中有對刺客聯盟比較熟悉的人。對了，一個好消息，那些被綁架的孩子都平安無事，隊長已經聯係了使館，最快晚上前我們就能帶他們回去。”
    羅根點了點頭：“忙了一晚上了，你們也該休息一下了。”
    克林特看了眼遍地滾落著集裝箱的碼頭：“嘿，我們都知道塞洛斯沒那麽弱，他做事有他的計劃……你看到過的，他生命力很強不是嗎？如果昨晚你看到的墜海的人真的是他，等他上岸了或者恢複過來說不定會主動聯係你。”
    “說起電話，”鷹眼笑著又說了一句，“你看他那麽不順眼，還不是告訴了他電話號？不然他怎麽給你打來的？”
    羅根掐滅了煙：“是啊，誰知道他怎麽知道的我的手機號。”
    年輕人怎麽就這麽容易衝動……嘖，算了，他著急什麽，吸血鬼又不用呼吸，掉進海裏還能淹死嗎。
    ……
    “宿主，天已經亮了，您該醒過來了。”
    灰蒙蒙的天剛剛亮起，溫和的天光籠罩在海麵。
    甲板上的異種有些吃力地睜開眼，海鷗的鳴叫、陣陣海風刮過空蕩的郵輪的回響鑽入他的耳朵。
    愛爾柏塔緩緩回過神，海麵寧靜無波，她所身處在一艘孤零零飄在海麵的巨輪上。
    想要起身時受到了一點阻力，愛爾伯塔看到了懷裏還在沉睡著的少年。
    按了按太陽穴，她問道：“係統，我睡了多久？現在這是在哪裏？”
    係統道：“隻有兩個小時。您現在依然在東南亞，隻不過已經離昨晚的港口很遠了。”
    在使用異種時會疲憊到睡著是愛爾柏塔沒想到的事……
    腦海中，暴雨的海夜裏發生的事被她一點點整理著。
    ……她昨晚做了個錯誤的選擇。
    為了躲避倒塌的集裝箱和刺客們，她跳入了海水中，但剛進水裏她就意識到了不妙——變天了，暴風天裏海洋的可怕程度常人無法想象，她想要繞過海口往另一邊的海岸遊，幾步路的距離，海潮卻把她帶離海岸越來越遠。
    昨晚是一個漫長的夜晚……跟九頭蛇的激戰，封印異世界的通道，救港口的孩子們，那些刺客們，還有……用第一次變成魚尾的海妖在海裏折騰了好一陣子……
    大約就是發生的事情太多，讓她的本體也被影響到了精神，一點多餘的精力都沒，放學回到酒店就睡著了。那時她用的海妖撞上了現在的這艘郵輪，異種就帶著昏迷的少年上了船，同樣奔波半晚的異生物也難得這麽累，倒在甲板上就昏睡了過去。
    剛經曆一夜風暴，海麵風平浪靜。
    異種昨晚戰鬥結束時半血，現在已經恢複到了百分之九十左右。
    愛爾柏塔小心翼翼地將少年放在甲板上，撥開少年潮濕的黑發，昏睡中的他臉上的泥濘被海水衝刷幹淨，露出一張棱角出露的冷酷麵龐。
    拿出道具欄裏的恢複繃帶，還好這個道具一直沒來得及使用。
    繃帶一分鍾恢複百分之三十的血量，她給少年打上，治療道具放在現實裏是個神奇的東西，少年身上的各種劃傷跟昨晚的腿傷，都在肉眼可見的恢複。
    但大約在四十多秒的時候，繃帶的加血突然停了。少年身上的皮外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還有很多傷沒治愈，可道具欄的道具卻已經消失了。
    “係統，這是怎麽回事？”愛爾柏塔皺眉。
    係統也發現了問題：“恢複繃帶結束治療說明他身上已經沒有傷了，但是……”
    他們還沒弄清楚原因，愛爾柏塔懷裏的人眉頭微微皺起，幹淨的海藍色眼瞳睜開。
    睜眼的那一瞬少年的氣息警覺而鋒銳，像是意識到了他身處的是個陌生的環境，但在看到異種之後，那份警惕如刺蝟收起了尖刺一樣漸漸收了回去。
    雙眼又變得朦朦朧朧，好像還沒睡醒。
    “你醒了？”異種放開他，示意少年看看四周，“我們現在不在馬德裏坡，目前離之前的海港可能有一段路，很難判斷漂流到了哪裏，
    不過已經安全了，不會有人追來了。叫我卓爾就可以，我昨晚正巧路過看到你需要幫忙，我想我們接下來可能要想辦法聯係搜救隊了……”
    愛爾柏塔簡單地交代了一下他們現在的情況，客氣地朝他伸出手，她想等少年說出他的打算再判斷下一步該怎麽做。
    誰知少年看了異種一會兒，隨後就移開了目光，視線落在異種手臂的鱗片上，那裏有一塊爆炸時受傷還沒恢複的黑鱗。
    少年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異種鱗片鋒利，他這一撥，手指給撥流血了，他好像也沒想到會流血，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指。
    愛爾柏塔：“……”
    ……等等，難道？
    他似乎集中精力想要聽她說話，但是沒兩秒注意力又被一隻海鷗吸引走。
    愛爾柏塔想到了她第一次見他時，他在接房角滴下來的汙水。
    ——他竟然一直都處在理智不怎麽清醒的狀態？
    意識到這點，愛爾柏塔心情不怎麽好，他救那些孩子、躲避刺客的追捕，從她見到他開始，他的一切行動意識……都是出於本能？
    沉默了一會兒，她問道：“你知道你來自哪裏嗎？”
    少年看了看她，也不知是這個問題太困難，還是他失去了語言組織的能力。
    就在愛爾柏塔以為他不會回答她的時候，他發出了一個短暫的音節：“j……”
    “j？”愛爾柏塔以為他要告訴她他的名字，“傑？”
    但是等了半天，少年最後拚出的單詞是：“卓……爾。”
    愛爾柏塔默了默：“……是的，是卓爾。”
    異種站起身，“好吧，我想我們目前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回到岸上了。”
    少年也跟著站了起來。
    濕漉漉的衣物包裹著那個消瘦的身體，他起身走向船舷上的飛鳥。
    愛爾柏塔不經意一瞥，突然讓看得腳步一頓，她這時才突然意識到剛才的繃帶為什麽沒加滿血。
    ——少年的身體一直都處於接近重傷的狀態。
    愛爾柏塔之前一直覺得這少年的動作很古怪，不管是跑步的動作還是打架的動作。
    如果說普通人正常情況下的血量為百分之百，那這少年的血量就隻有百分之七十左右。
    之所以恢複繃帶沒用完就沒有效果了，是因為他的血量本身就是不滿的。
    他的身體像是經曆了一場嚴重的災變，身體的骨骼出了問題，就跟一個被打碎的人偶，損壞的零件又被歪歪扭扭地拚了回去了一樣。
    少年走過去看海鳥，還沒靠近，海鷗就全部飛散開了。
    他在船舷邊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就重新回到了她身邊，仿佛她是這個船的起點。有點讓她沒想到，他對於異種的信任程度竟然意外的高。
    愛爾柏塔在心底無聲輕歎，知道他不會在主觀上為某件事做決定，她開始考慮起了回到岸上的事。
    這艘船估計無法給他們提供任何幫助。
    ——這裏有點問題，愛爾柏塔登船時就注意到了。
    桅杆跟船體到處鏽跡斑斑，天沒亮那會兒她上船時，船上是沒有一絲光亮的，這對於一艘長要有六百多英尺的‘豪華宮殿’來說很不正常。
    隻不過她當時累得沒力氣去調查這裏的情況，在詢問過係統這裏的危險程度，讓它在遇到情況時提醒她，就睡過去了。
    現在一看，這裏像極了傳說故事裏的幽靈船。
    “咕嚕嚕嚕嚕……”肚子發出的饑餓聲在她身旁響起。
    愛爾柏塔：“……”
    少年站在她身旁，不明所以地對向她看來的目光。
    他揉了揉肚子，沒為饑餓抱怨。
    他不抱怨，就像他
    從不喊疼。
    不出意外，這艘船上應該也早就沒有人類能吃的食物了……
    異種從道具欄裏又拿出一顆彩箔的糖果，大手一撚，就剝開了糖皮，遞到少年麵前，“現在隻有這個，食物我等會兒再想想辦法。”
    他們現在在的這艘船上很難說存在什麽危險，她隻是在給他一個增加幸運值的buff。
    愛爾柏塔把糖皮撚開就是為他不知會不會剝考慮的，隻不過少年看了一會兒，把整顆糖果都抓走了。
    “走吧，我們去看看這艘船裏有什麽。”愛爾柏塔道。
    傑森點點頭，跟在異種身後，彩箔紙沒有扔，被他塞進了口袋。
    海鷗在他們經過外走廊時四散飛開。
    愛爾柏塔視線一頓，看著那片拍著翅膀飛掉的海鷗，以及目光又落在了海鷗身上的少年。她突然想到以前見過的某個屬於海洋的美麗異人類生物。
    他剛才一直在盯著海鷗看……難道也是一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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