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山端著酒，笑了笑：“聽說毛蘇那邊可亂，拉一車掛麵過去就能換一車鋼回來。那些鋼，回國之後又不能擺在明麵上銷售。”
    老葛吃驚地看著沈清秋。
    卻見沈清秋的神情很冷靜，很顯然早知道他會說這些。
    “能在黑市上出手的就幹脆在黑市出手，不過就算是潑天的富貴，這也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廖局，您說是吧。”
    突然被點名，廖局長嚇了一跳。
    他皺眉道：“當然。”
    “不過錢要是掙得多了，門路就多了，有人也會掛著一些鋼廠賣，這樣查起來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
    這話說得，老李老葛的兩張老臉一起變了顏色。
    廖局長眯起了眼睛：“大山，你到底想說啥？”
    張大山淡淡道：“我最近發現了一些傻子，還以為鋼廠可以私有化。”
    做大夢呢這是！
    鋼廠！那可是國家的基石！
    張大山這幾句話說得，大夥兒的臉色都不好看了。
    尤其是老李和老葛，紛紛開始低頭複盤自家的鋼廠有沒有出什麽問題。
    要知道，像鋼這種金屬私有化是絕不可能的，哪怕就像張家屯金礦一樣接受投股和參與開發目前都不可能。
    更不提像張家屯這樣的，金礦廠所出的金子都是歸國有的。
    土豪投入的不過是開采權而無對金礦的處置權。
    說白了，怎麽賣，賣給誰，還是國家說了算。
    鋼和金，聽起來是後者比較值錢，但鋼在國家發展建設中的作用卻大得多。
    起碼在這個年代，鋼廠絕無可能股份製，更不提私有化來給那些倒爺洗錢！
    這下就連一向話裏有話綿裏藏針的老李都坐不住了。
    他對張大山道：“張所長，您給我交個底，您是不是查到什麽了？”
    沈清秋扭頭看了他一眼。
    其實這事兒她和張大山私下討論過。
    張大山確實查到了些東西，但是因為實在不知道裏頭牽扯了誰，他是打算按兵不動的。
    但，張大山也不是莽撞的人。
    他既然敢在這張桌子上說這個話，應該是已經把這幾位給排除了。
    正好這時候張小魚跑到張大山身邊，趴在了他大腿上。
    張大山順手擼了擼她的頭。
    “我確實查到了點東西，不過也是因為恰好溜達到了張家屯，出了張家屯可不就在我的全縣範圍內了。”
    說白了，他隻是一個派出所的所長，沒有借調也不能把手伸到其他地方去。
    而且這案子查起來可太複雜了，很可能會牽扯到很多人……
    老李和老葛迅速意識到了這一點。
    鋼廠必須盡快合並，免得多生事端。
    老李看向老葛：“你跟我……進屋來。”
    老葛站了起來，突然想了起來，想找沈清秋：“你也……”
    扭頭一看，沈清秋人沒了。
    她跑到隔壁桌去竄席了。
    ……
    沈清秋已經打定主意不管這事兒了。
    鋼廠那是多大的事兒？得上頭的大佬來。
    沈清秋前輩子劍走偏鋒發的財，她知道這裏頭的腥風血雨了。
    這案子她也不讓張大山插手太多。
    她啊，這輩子隻想做個踏踏實實的，有錢的小市民。
    過了會兒，沈局長和廖局長也進了屋，張大山把查到的信息都跟他們交換了。
    沈清秋在外頭，一邊跟人聊天說話，一邊關注著屋裏的動靜。
    張大山很快就出來了，他應該就是把該說的話說完了。
    不一會兒，沈局長追了出來，把他拉到角落裏又說了幾句。
    ……
    張大山那邊都擺平了，就回來找沈清秋。
    沈清秋道：“怎麽樣？”
    “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事情還得從那個李丹說起。
    她之前突然沒事跑去勾張大山的手指頭，讓沈清秋盯上了。
    沈清秋本也沒想費太多事，隻是拜托了杜青青，讓她放學後去了一趟阿縣。
    現在李鳳最信任的人最親近的人就是杜青青了。
    要了解一個人，那最好是從她的仇人口中。
    杜青青試探了一下，李鳳就說了很多李丹的事情。
    李丹是小時候就跟著父母去毛蘇生活了幾年，回來總說毛蘇好啊，看不起國內。
    不過說得千好萬好，又要回來，還在毛蘇時局動蕩後炫耀自己有先見之明。
    聽說，她父母從毛蘇回來之後就發了財，那家產可能就奔著百萬去了。
    在這個年代，百萬可是一個很嚇人的數字。
    李鳳的原話是：“明明在國外的時候也沒見這麽富貴，就是回了國定居了幾年以後才發財的。”
    也就是說，他家不是在國外發的財，反而是回國之後發的財。
    可經濟改製這才多久的功夫？
    經濟改製一完成，她家就一夜暴富，說是以前在毛蘇跟人合夥做生意，分到的錢。
    李副縣長不說什麽，但是李夫人私下嘀咕過，哪有這麽巧，經濟一改製就發財的？
    她認為肯定是之前就有錢，不過都藏著，等經濟改製了不招眼了才迫不及待地拿出來花了。
    沈清秋聽到這兒，就覺得不對勁了。
    杜青青是沒刻意打聽李丹的父母是幹什麽工作的，不過應該也是公職。
    幹了公職還鋌而走險玩貓膩？
    要知道，在國內，小老百姓眼中，能任公職是一件非常光榮又有前途的事情。
    除非，是有什麽更巨大的利益在誘惑著他們，這能掙百萬的行當，難道他們還在繼續做？
    沈清秋本來還想先按住繼續打聽的。
    可是，當小魚過來跟她說，李丹在攪和兩縣鋼廠合並的事……
    沈清秋坐不住了。
    這時候必須祭出她的大招——她老公，張大山！
    張大山辦這事兒是一辦一個靈。
    短短一天的功夫，利用他的線人網和情報網，順藤摸瓜就摸到了一個從毛蘇回國，叫為魏廣的人頭上。
    這人啊，名義上是個企業家，實際上是個大倒爺！
    現在並不是幹倒爺的黃金時期了，而且倒賣貨物一般情況下也不叫投機倒把了。
    但是這種跨國倒爺還是犯法的！
    攢夠了身家的倒爺們就開始想著要洗白上岸了。
    不能呆在毛蘇，毛蘇現在時局亂，感覺內亂一觸即發，他便回了國。
    真真是以為有錢能使鬼推磨了，竟然想攪黃了兩縣鋼廠合並，把基礎紮實的阿縣鋼廠私有化來給他洗錢！
    當沈清秋聽到這個，她就嚇到了。
    真的，嚇得昨天晚上都沒睡著，在張大山懷裏翻來覆去的。
    她當時是這麽跟他說的：“聽著就他一個人的名字，但私下牽扯了多少人呢？官場上的，商場上的，黑的，白的，嚇人……”
    張大山安撫地拍著她的背，跟她說：“瞎操什麽心？這事兒不歸咱們管。”
    於是沈清秋便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妥了。
    她立刻抓住張大山告訴他：“對，這事兒不歸我們管。你趕緊交割幹淨了，咱們還是舒舒服服地過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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