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衛東，聽說你去草原了，有沒有給我們帶回點好吃的啊！”於海棠推開窗戶，衝他揚揚手絹，頗有些舊社會“大爺來玩啊！”的神韻。
    劉衛東瞥了她一眼，開著車跑了。
    哼，敢不理我！
    你也不買二兩棉花訪一訪，整個軋鋼廠上萬工人，有誰敢對我於海棠愛答不理的？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車子行駛在鄉間小路上，這個年代的京郊，甚至說一直到二十世紀初，環京郊地區都處於極端貧困狀態，在後世還弄出個專有名詞叫做：環京貧困帶。
    燕山腳下的人家沒有多少土地可以耕種，靠山吃山卻又不能填飽肚子，隻能數著米粒下鍋，每家日子都過得緊巴巴。
    路兩側都是低矮的土坯房，偶有一兩棟紅磚房就算是富裕人家，辛勞的農民扛著大捆豬草從玉米地裏鑽出來，一臉羨慕的看著飛馳而去的汽車。
    啥時候咱能坐上這樣的鐵家夥兜兜風，這輩子也算值了！
    老農民扯下頭巾擦擦汗，暗暗念叨。
    今天要去的是一個叫做龍寶山的小村子，還沒到下午五點，村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聽說龍寶山要來放電影，十裏八村的老少爺們像過年似的扶老攜幼，拎著小板凳往這邊趕。
    “都靠後靠後，碰壞了車你們賠得起嗎？”許大茂黑著臉把靠近卡車的孩子們轟走，招呼劉衛東把膠片箱和放映機抬下來。
    “哎呀許同誌，真是辛苦你了，讓你們跑這麽遠來給我們放電影……”一個老漢跑過來，一把握住許大茂的手，千恩萬謝。
    這位就是龍寶山村支書，於長海老漢。
    許大茂顯然對這個老漢沒啥好感，他有些嫌棄的推開於老漢的手，長臉往下一拉，“東西帶來沒，帶來給我放車上。”
    “帶來了帶來了！”於長海急忙招呼身後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夥子過來，小夥子顯然老大不情願，老漢急了，“你就不能快走兩步？”
    “來了！”小夥子氣衝衝走到解放大卡旁，把手裏的雞摔在地上，惡狠狠瞟了許大茂一眼！
    許大茂倒是沒理會小夥子的眼神，而是蹲下來，把雞抓在手裏掂了掂，“嘿，好家夥夠沉的，行，看在這兩隻雞的麵子上，今天就給你們放一場！”
    “許同誌辛苦了，你看我們這十裏八村的鄉鄰都來了，一場好像有點……”
    “你要是能再給我弄點好東西，我就再給你加一場咋樣？”許大茂拍拍手上的雞毛，奸笑著反將一軍。
    “行……吧！”於長海老漢咬著煙嘴，猶豫了足有十秒鍾，最後一咬牙，“那我再給您添兩斤粉條？”
    “要土豆粉的，地瓜粉太麵，一燉就碎了！”許大茂還挺會吃。
    “行，土豆粉條兩斤，您再給加一場！”
    兩人談妥條件，於長海又叫過少年，在他耳邊嘀咕了半天，少年顯然很不願意把留著過年吃的粉條拱手送給這個大長臉的城裏人，一直吱吱扭扭的不情願。
    直到於長海掄起煙杆在他後背上拍了兩下，少年這才一臉不情願的消失在人群中，不一會拎著兩小捆粉條過來。
    “許同誌您辛苦！”於長海陪著笑，從小兒子手裏奪過粉條，恭恭敬敬遞到許大茂麵前。
    “擱車上吧！”許大茂掃了一眼，從鼻子裏哼了聲氣，吩咐道。
    “誒！”於長海急忙把兩捆粉條恭恭敬敬放在車廂裏，許大茂瞅瞅天色已經不早了，咳嗽一聲，“老於，電線拉出來沒，我這可就開始了！”
    “都準備好了！”
    “衛東來幫我個忙！”許大茂讓劉衛東把車子開到龍寶山村打穀場上，當著現場上千村民的麵，從電線杆上扯下一條電線，接在放映機上。
    打穀場對麵二十米處早已豎起兩根木杆，撐著一張巨大的熒光幕布，十裏八村的鄉親們早早坐在幕布下，嗑著瓜子扯著閑淡，靜靜等待電影開始。
    許大茂看了看擺在腳下的六盒膠片，先拿起一盒擺弄了一下，扯出幾米長的膠片，纏繞在機器上，隨著轉子緩緩轉動，膠片一幀一幀通過氙燈，映照在遠處的大熒幕上。
    大熒幕上出現了一個光圈，孩子們頓時興奮了，紛紛站起來，小手擰在一起，做成兔子或者小燕子形狀，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都坐下坐下，看電影咧！鬧啥鬧！”於長海咳嗽一聲，大家坐下去，一個個抻長脖子等著電影開演。
    劉衛東坐在許大茂旁邊，一臉好奇的看他操縱放映機。
    看上去……
    似乎也沒那麽難！
    “大家都安靜，開始放電影了，誰也不準在熒幕前亂晃悠，不然我抽他丫的！”許大茂拍拍放映機旁的一個話筒，難聽的公鴨嗓響起來，逗得現場又是一片大笑。
    “安靜，都安靜！”許大茂拍拍話筒，擺放在熒幕下邊的兩個音箱發出嗵嗵的聲音，大家夥這才把嘴閉上。
    首先播放的是一段新聞簡報，足有十五分鍾，方便老百姓了解最近發生的國家大事。
    等新聞簡報結束後，就是曾經放過很多次的老片子《李雙雙》。
    雖然大家夥都看了很多遍，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再看一遍的興致，有些比較聰明的人甚至連台詞都背下來了，每當演到某個情節的時候，觀眾們就開始小聲背誦台詞，不時引起一陣陣哄笑。
    “這幫農民，素質真低！”許大茂坐在放映機旁，聽著隔三差五響起的笑聲，一臉嫌棄的罵道。
    劉衛東倒是很不以為然，農民怎麽了，沒有農民種地打糧，你隻有喝西北風的份！
    此時天色已經黑下來，一顆顆星星掛在黑色的天空上，一閃一閃的眨著眼睛，像極了草原上的夜空。
    劉衛東看著亮晶晶的星星，思緒悠悠，心又飛回到草原上。
    遠處的鄉間小路上，趕過來看電影的人匯成一股股小溪，源源不斷往這邊趕。
    電影剛剛開演半小時，場院上已經坐滿了人，許多人沒地方坐，幹脆就爬上柴草垛，居高臨下倒也舒坦。
    有些調皮搗蛋的野孩子爬上樹，騎在樹椏上，悠然自得的欣賞難得的娛樂。
    還有人爬到遠處村民家的房頂上，盤著腿，靠著超出常人的視力看著大熒幕上的人影。
    更有甚者，直接玩起逆向思維，坐在幕布的背麵，雖然也能對付看，但可惜字幕都是反的！
    大家夥都沉浸在電影帶來的快樂中，忘了生活的煩惱，忘了餓肚子的感覺，也忘了時間流逝。
    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過來，悄悄扯扯許大茂的衣袖，壓低聲音，“許同誌，同誌，跟你商量點事行不？”
    許大茂把驢臉一拉，“啥事說，別拉拉扯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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