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能去我們生產隊放一場嗎？大家夥盼電影盼得眼睛都綠了！”中年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塞到許大茂手裏，許大茂一把撥開，“去去去，別整這套，想要看電影，等著公社排日子吧，排到你們村就給你們放了！”
    “我們那太偏遠，都好幾年沒人去放電影了，您高高手，就給我們放一場行不？”中年漢子一臉尷尬的把煙又揣進口袋，咬咬牙，肉疼似的掏出兩張兩塊錢的“大票”，塞進許大茂的手心，“我們農村人，想看一場電影不容易……”
    許大茂乜著眼瞅瞅手裏的票子，眨眯一下三角眼，把錢揣進口袋，“哪個村的？”
    “水豁溝……”
    “去不了，你們那路不好，大車進不去！”許大茂老臉一拉拉，毫不客氣拒絕了中年漢子的請求，中年漢子急了，“能，咋不能呢，架子車都能進去……”
    “架子車能和大卡車比啊！”許大茂一指劉衛東，“司機在這呢，你問問他！”
    “架子車能進，那我這車也能進。”劉衛東就看不慣許大茂吆五喝六的死德行，果斷拆這孫子的台。
    “同誌你看，人家司機都說能進了，您就辛苦辛苦……”中年漢子哀求道，許大茂老臉一抽抽，“那行吧，抽空我去一趟！”
    “謝謝，謝謝了，我們那專出山貨，我們給您備著……”
    “到時候再說！”許大茂厭煩擺擺手，“去去去，擋鏡頭了！”
    中年漢子臉上帶著笑，衝許大茂連聲價的感謝，又跑到劉衛東身邊，不停道謝。
    他從口袋裏哆哆嗦嗦抽出一張一塊錢大鈔，塞到劉衛東手裏，劉衛東笑了笑，擺擺手又給推了回去。
    “錢你咋不收著？”許大茂見劉衛東竟然拒絕了，轉過臉問道。
    “大家都不容易。”
    “他能舍得掏錢給你，那就證明他有錢，要是沒錢誰有心扯這個閑淡！”許大茂嘟囔一句，哢噠一聲關掉機器，換上下一盤膠片。
    按照和於長海的約定，許大茂放完《李雙雙》後，又開始放新片子《地道戰》。
    這是今年元旦才上映的戰爭片，看過的人很少，原本起身要走的鄉親們一看還有一部新片，又急忙坐下來，袖著手抬著頭，饒有興趣的欣賞新片。
    這個好看！
    打仗的！
    比剛才那個磨磨唧唧的李雙雙強多了！
    劉衛東也抱著胳膊看片子，他忽然想到，小格格還沒看過這部電影吧！
    有空帶她過來看看！
    “地道戰嘿地道戰，埋伏下神兵千百萬！”
    很快這部96分鍾的片子放完了，人們還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而有些聰明的孩子哼唱著主題曲，一個個打打鬧鬧，搭伴往家走。
    “許電影，啥時候去我們村放啊？”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衝許大茂喊了一聲，許大茂氣得腦袋冒煙，“滾你丫的，許電影也是你叫的！”
    “許電影是大流氓，叫驢臉有三尺長！專鑽寡婦小被窩，哼唧哼唧像綿羊……”許大茂這句話可捅了馬蜂窩，一群孩子衝過來，對著他又喊又叫！
    “滾滾滾！”
    “許同誌辛苦，今天就別走了，家裏備下飯菜了。”於長海笑眯眯走過來，用兩斤粉條換來許大茂加放一場，還是新片，讓他感覺倍兒有麵子。
    “行吧，那我就對付吃一口。”許大茂把機器搬上車，仔仔細細檢查半天，確認沒有遺漏後，這才拍拍手，吆喝劉衛東一聲，倆人開著車，一前一後進了村支書家裏。
    話說這於長海家是真夠窮的，三件土坯房，門都掉了下巴，一推嘎吱嘎吱響，窗戶上就剩下一塊完好的玻璃，剩下的全糊著報紙。
    屋子裏黑洞洞的，一盞十五瓦的小燈泡有氣無力亮著，燈下已經擺開一張桌子，四個粗瓷盤，盛著大蔥炒雞蛋、鹹鴨蛋、粉條燉雞肉還有一個醬燉小河魚。
    這是農家能拿出來的最豐盛的晚宴了。
    “啥啊這是，清湯寡水的……”許大茂嘴裏嘟囔著，扯過板凳坐下來，不等主人落座，先掄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裏。
    “嗯，這肉燉得挺夠味的，衛東過來坐啊！”許大茂把雞骨頭吐出來，“老於你也別杵著了，來來來坐下吃！”
    “誒！”於長海急忙坐下，招呼孩子媽快點給電影放映員拿白麵饅頭！
    許大茂興許是餓極了，掄起筷子一頓狂喧，於長海在一旁作陪，不時說上兩句恭維的話，而他的老婆和五個孩子躲在廚房，饞得直吧嗒嘴。
    “媽我餓……”一個梳著小辮四歲小丫頭看著許大茂一個勁往嘴裏塞雞肉，扯扯於韓氏的衣袖，小聲喊道。
    “等下叔叔們吃完就輪到咱們吃了……”於韓氏擦了擦眼睛，安慰餓急眼的孩子們。
    劉衛東看著這一切，心裏很不是個滋味。
    “我吃好了！”他把筷子放在飯碗上，衝許大茂說道，許大茂正抱著大雞腿啃得滿嘴流油，見劉衛東放下筷子，含混嘀咕一句，“吃飽了沒衛東？”
    “我飯量小。”劉衛東見他那副貪吃模樣，真想把他按在桌子上暴揍一頓！
    劉衛東以前並沒覺得許大茂這人又多可惡，反而覺得這個真小人倒頗有些光明磊落，但是今天放電影時他的種種舉動看來，這真小人和偽君子一樣可恨！
    “那你先歇著吧，我把這雞吃完，老於你家這雞燉得真入味，咋做的跟我說說，我回去也做一隻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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