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找上門來的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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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了和父親的長談後,金尚回屋休息了一會。了卻一樁心事,輕鬆愉悅過後,疲憊感隨之襲來。
    足足睡到下午三點鍾,才心滿意足地醒過來。
    回憶了一下剛才的收獲,父親金時那一通舊式家族作坊的生意經,並不是沒有可取之處,甚至還有很多值得讚許的地方。
    做生意,很多時候決定成敗的並不是生意,尤其是文化體育領域。不論是足球俱樂部還是聯賽,本質上都是基於競技的大秀場,無論是場上還是場下,大家都在各司其職,為球迷觀眾呈上精彩的表演。
    參考後世那麽多電視選秀和真人秀,足球比賽隻是在另一個層麵做著類似的事。
    既然是圈子內部的事,對各家俱樂部老板、足協以及讚助商等產業鏈上各個從業者來說,分配利益是重中之重。
    不講規矩,哄抬球員價格,大搞金元足球,變相增加了大家的投入,勢必會引得各方排斥。
    除非金家父子相當有錢,再聯合一大批寡頭入場,直接顛覆整個足球圈的秩序,將老古董們都掃出場,重新定義玩法,否則,誰率先破壞規矩,誰就是要被打擊的出頭鳥,是公敵。
    『不要慌,沉住氣,還有時間。』
    金尚暗自給自己打氣。
    老金的支持,已經讓金尚省去了積累第一桶金的時間,接下來就是如何紮牢根基,蓄勢待發了。
    去盥洗室擦了一把臉,清醒了許多的金尚,琢磨著今天是回學校,還是趁此機會,出去散散心。
    想起這個,金尚瞬間反應過來,忘了一件重要的事,然後抄起手機就撥了個號碼。
    幾秒鍾呼叫等待的鈴聲過後,電話被接通。
    “哪位?”
    “金尚,麻煩幫忙轉接一下……”
    須臾之間,話筒放下的雜音,以及由近及遠的揶揄調笑傳了過來。
    “李萱,你家的小弟弟找你了。別衝著姐們撒氣了,這不是來了麽?”
    “要你管。”
    傲嬌的回應以及一連串拖鞋擦地的急切腳步聲後,當事人終於整理好情緒,略有些不滿地問道:
    “不是說好了下午去園博園嗎,現在都幾點了?”
    “抱歉,家裏有點急事,將約會給忘了。出門辦事,回家後累壞了,睡到現在才醒。明天晚上請你去後海……”
    “你不是說那地方和學生不搭麽?”
    “換換心情,體驗一下不同的美食文化也挺好。”
    “家事很麻煩?有什麽幫得上忙,不要客氣,姐姐雖然沒錢,力氣還是不小的。後海……不去了吧,那裏到處是裝腔作勢,騙外地人消費的坑人酒吧,沒什麽意思。要不,就在大學城附近逛逛算了……”
    “你是聽誰說的?”
    對這個時刻擔心會把自己吃窮的“年上學妹”,金尚偶爾也會感到可愛得不像是即將畢業的大四學生,幼稚,但確實在為男朋友著想,
    “大學城逛了四年,還沒夠?”
    “中關村也有不錯的地方,海澱公園附近也熱鬧了。”
    四環外的美食街,消費水平明顯不如市中心的後海。恐怕在李萱心中,金尚和絕大部分本地土著差不多,家裏有點小錢,其實並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家的孩子,又特愛麵子,喜歡打腫臉充胖子,在女生麵前不想露怯。
    “也行吧,你喜歡就好。到時候我去接你……”
    掛了電話,金尚陡然想到,自己是不是該去考個駕照,買輛代步跑車。有了座駕,出行方便不少,也能免除等出租的時間。
    『速度與激情,男人的浪漫,得安排上!』
    學生開著私家車出入校園,有些不好,但凡有女生被人瞧見上了豪車,被包養的流言肯定傳得到處都是。以李萱的臉皮,估計承受不起那些非議。
    好在兩人都是準畢業生,脫下校服,走上社會,不遠了。
    “年上學妹”李萱家世不差,書香門第,在老家有點能量,從小到大沒受多少挫折,讀書升學也很順利。
    離家上大學之前,她是個連梳頭都不利索的大家閨秀,來到京城師範大學,才逐漸培養出了獨立生活的能力。雖然是千金大小姐,也算是見過世麵,偶爾迷糊,但也不蠢。
    怎麽說李萱家裏也不算窮吧,可硬是養成了精打細算的習慣,對家計開銷十分敏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偷進修過新娘課程。
    當初為了追求這個“年上學妹”,金尚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待真正深入了解之後,才發現居然是個很有內涵的寶藏女孩。
    『不是把我當做掏錢的“凱子”,而是視為需要管教,花錢大手大腳的“男主人”,這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啊!』
    感慨一番後,金尚將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金掃帚”上。
    消除了和李萱的小誤會,多少也算有點增益,加上先前那一番折騰,金尚明顯覺得,某種已經複蘇的力量似乎壯大了許多,身體內部都有一種十分虛無縹緲的滿溢感,仿佛有什麽存在正在等著破繭成蝶的時機。
    ……
    京城西郊,沿著永定河,湖塘眾多。
    這幾十年,為了滿足越來越多的遷居人口的需求,又開挖了好幾個大水庫。在這片水網密集的區域,到處是供人消遣遊玩的公園和生態濕地,絕大部分都不要錢,可免費出入,少數公益設施用地轉為商用的,開辟出了大大小小的美食街,商鋪,購物廣場等。
    入目所及,金尚仿佛已經窺見了未來幾年飛躍般發展的繁華之景,如今到底還是一片小縣城模樣。
    步行街鱗次櫛比的門麵背後,有一家生意尚可的名為“魯愚音樂酒吧”的所在,門口的顯眼招牌上,聘請名師書寫的藝術字閃耀生輝。
    『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逛了一會步行街,有點累了的金尚,帶著李萱來到此地。
    “好奇怪的銘牌!不過……”
    第一次來的女孩打量了好幾遍,不由得奇怪地問道,
    “老板似乎是個有故事的人。”
    “屁的故事,這幾句話是南小彪求到我頭上,才給他整的噱頭。”
    這個時空的“三蘇”依然存在,在曆史上也留下了諸多精彩絕倫的佳作,但是,因為曆史脈絡完全不同,個人命運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動。
    才華依舊,詩詞作品卻大不相同。
    比如蘇軾就沒有寫出過這首《洗兒》,也沒有《定風波·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更沒有《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所謂洗兒,是舊時風俗,嬰兒出生三天或滿月,親朋集會慶賀,給嬰兒洗身。
    這首詩放在這,使得這家酒吧和周圍那些追求流行與時尚的同行大不相同,不僅在文藝青年中小有名氣,許多中年人也喜歡來此地打卡消費。
    和進進出出的客人擦肩而過,金尚對李萱小聲說道:
    “待會要是碰到老板,叫大彪叔就行了。”
    “你認識?”
    “我爸跟他很熟,京城裏麵惹是生非,正事不幹,專撩大姑娘的街溜子。後來他老爹怕他學壞,就打發去參軍,在西北夷播海喂了三年蚊子,回來後就老實了。”
    “這也算是浪子回頭,改過自新了,去部隊鍛煉的效果還挺好。”
    金尚說得促狹,李萱忍不住捂嘴偷笑,
    “這間酒吧就是他開的?”
    “他是大老板,他弟弟是小老板。小南名叫南大龍,我們都叫他小彪。酒吧隻是個歇腳談事的地方,大彪和小彪的主業是倒賣音像製品,忽悠傻子出音樂專輯,幫那些拍地下電影的蠢蛋弄批條過審。反正都是些吃了上家吃下家的生意,不早點轉型,遲早會被正義鐵拳給製裁……”
    就在金尚滿嘴噴唾沫的時候,背後傳來一個爽朗的笑聲:
    “這不是我家大侄子嗎,今天是哪陣風將你給吹來了?這位是……小尚也長大了,懂得把妹了!”
    “小彪?我聽說你又去忽悠幾個哥們湊錢拍電影,怎麽回來了?”
    來人三十歲出頭,長得還算湊合,就是眼神中的輕佻怎麽都掩飾不住。
    “連聲‘叔’都不願意叫了?看來對我成見很深呐,明明金大哥很好說話的。”
    “往事不要再提,咱們還是各論各的!小彪,你哥呢,打電話約我出來,自己怎麽不見了?”
    “我就是被叫回來的,似乎有點事。該不會,就是因為你吧?小尚,出息了呀,嘖嘖!”
    “滾蛋,下回裝文化人,別找我取經了。”
    “別啊,這不就是開個玩笑麽?你看看……”
    說著的南大龍指著閃亮的招牌,
    “自從有了這個,生意明顯好多了。”
    三人依次進入酒吧,來到訂好的包間,小彪吩咐了服務員幾句後就退了出去。
    先前一直不言不語,隻帶著淺笑傾聽的李萱湊過來耳語問道:
    “小彪說話雖然輕佻,對你還是挺尊重的,難道你家還有什麽了不起的後台?”
    “都什麽年代了,得有點法製觀念。共和了,人人平等,沒有什麽救世主,也沒有神仙皇帝。”
    伸出彎曲的食指,輕輕刮了一下對方清秀的鼻梁,金尚佯裝生氣地教訓道,
    “本地土著,誰家攀不上幾門闊親戚?各種拉踩,商業互吹,聽聽就好。”
    疑惑的李萱還要再問,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陣揶揄的笑聲:
    “每次見到小尚,都是在說我們的壞話,這次更狠,將自己都給罵上了。”
    為首進來的人身材勻稱壯實,透著一股行伍彪悍之氣,正是經常被金時金尚父子兩人掛在嘴邊的南大彪,後麵跟著小彪和另外兩個不認識的人。
    “大彪叔!”
    李萱隨著金尚起身打招呼,和小彪相比,南大彪不自覺地散發出讓人不敢怠慢的冷厲。
    金尚輕輕拍了拍李萱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緊張,然後牽著手分主賓坐下。
    “小尚啊,聽說你家老頭子將一些小事交給你拿主意,是不是真的?不愧是咱們引以為傲的天才,年少有為。”
    “急著讓我來就為了說這個?大彪叔,這可不厚道,我正和女朋友逛街咧,是不是有點煞風景?”
    前天才決定的事,今天就找上門來,是不是太急了?
    老家夥那邊就沒個把門的?
    “是你父親和我吹牛泄了底。”
    該說,真不愧是坑兒好大爹麽?
    就不能等幾天再去嘚瑟?
    暗自腹誹的金尚,將目光投向了兩個陌生人,其中一人西裝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大概是高級經理人、律師什麽的;
    另一人滿嘴絡腮胡,淩亂的頭發,穿著文藝範十足的長袍,從頭到腳的油膩味,一看就知道渾身都是藝術細菌。
    “這兩位是?”
    “忘了介紹……”
    南大龍不失時機地插話道,
    “江山傳媒的常務副總經理兼藝術總監林俊。這位……阿尚應該聽說過吧?大名鼎鼎的製作人兼大導演——牛建根。”
    “牛……導?”
    什麽叫大名鼎鼎,這貨很有名,怎麽金尚搜腸刮肚都想不出什麽時候聽說過他的大名?
    正要將“不禮貌”的話脫口而出,牽著李萱的手一緊,似乎對方察覺到男朋友又要大放厥詞,不由得暗中提醒。
    好吧!
    強壓下吐槽欲望的金尚看向了南大彪:
    “恕我冒昧,大彪叔決定要玩把大的?”
    南大彪深吸一口氣,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抖了抖之後,突然向微微皺眉的李萱說道:
    “不好意思,你介意我抽根煙嗎?在部隊的時候沾染的臭毛病,一會不抽就渾身不自在……”
    “您隨意。”
    雖然有點不喜歡,但也不是特別在意,這點場麵話,李萱還是會說的。
    “小姑娘叫什麽,哪裏人?”
    “李萱,雲夢人。”
    “雲夢?四舍五入,六百年前和咱們都是老鄉,哈哈……”
    自顧自說著冷笑話的南大彪猛抽了幾口煙後才對金尚微微歎道,
    “你不是隔三差五就嘲諷咱們兄弟的生意遲早要黃麽?我家老頭子也看不上這上不了台麵的行當,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