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一件臆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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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看到,陶罐下部分,是一個人,跪在地上,雙手撐地,頭伸起來,像是在磕頭。
他的視線所看到的,是上而一個扁型的東西。
像是一頂草帽,仿佛是太陽或月亮被一朵長條形的雲層擋住了。
轉動陶罐,又看到兩個人,也都跪趴在地上,像是麵對麵磕頭;
遠處還有一個人,是個背影,跪在地上,身子挺直了,雙手放在頭的兩邊,在向遠方看著什麽;
他的旁邊,有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上麵伸出一根細棍子。
他們的臉是空白的,看不到眼睛鼻子和嘴巴;
胳膊和腿是一樣粗細;
畫麵上的四個人背上都背著一個包,那包都是長方形的,上麵都有一根細長的棍子;
還有一點,整體來看,上麵的人和周圍的物的比例似乎也不正常……
“這是什麽意思?”
我納悶地說,“以我看,這是一件老陶罐。
但這畫麵,卻不十分像古代的人和物,太古怪了……”
老盛點點頭,說:“對,我也是這種感覺。
你看,他們的臉型看不到;
還有包裹,我們古代都是包袱,外觀是圓弧形,而他們背的包是方形,上麵還有一根細棍子。
這是什麽玩意?
不會是收音機的天線吧。”
我忽然靈光一現,說:“我明白了,這是一件古代日本的陶器!
既然不是中國古代的,很可能就是外國古代的,日本的應該比較靠譜一點。
他們是跪姿,而且互相之間鞠躬的幅度也大,是有點像日本的禮儀。”
“非常有道理!”
老盛拍了一下手,說,“這應該是最接近的答案了。”
老盛把陶罐搬到了茶台,招呼我坐下喝茶,邊喝茶,邊品陶罐。
他喝了一口茶,看著陶罐,又說:“我拿過來的時候,很多人都看不懂,說這是臆造品。”
臆造品,是古玩圈近十幾年才出現的一種新的造假方式。
最初,贗品是原樣完全模仿皇宮(官窯)、博物館或者拍賣場裏賣出好價錢的東西。
但這種造假難度太大,也很容易被認出來。
後來,就有人開始胡編亂造一類假貨。
這種東西,東搬西挪,把電視上專家講的一些內容,或者書上一些經典的元素和鑒定方法拚湊到一起。
雖然毫無章法,但因為沒有人見過,感覺稀奇;
也符合鑒定標準,便糊弄了很多人。
這種假貨,就被稱為臆造品。
我端詳著陶罐上麵的畫,說:“這個肯定不是臆造的。
我看這陶罐器型端正,畫麵風格一致,還很協調。
臆造品一眼看過去,就是個亂!
像這陶耳,能弄六七八個;
口能做成浪波型的,
底也能生幾隻足出來……
就是怪胎。”
“說得太好了!”
老盛連連點頭,把手猛往屋外一指,說,“更可笑的是,市場上,經常看到一類人,能把假東西,臆造品,也解釋得頭頭是道。
還非要往官窯、精品上靠!
這街上的人,人人都是一屋子官窯,哈哈。”
古玩這圈子的水很深。
不僅實物有假,連書都有假的——
有些人在編書的時候,把自己手裏的假貨硬塞進書裏。
很多收藏愛好者看到後,就更容易以假當真、上當受騙。
然後再以訛傳訛,更是真假難辯。
我見過很多癡迷的收藏愛好者,家裏堆滿了東西,卻幾乎一件真品都沒有。
我問:“這罐子收來時就隻有一個嗎?”
老盛說:“隻有一個,怎麽了?”
我說:“我是胡思亂想瞎說哈。
看到這個陶罐,我有種感覺,似乎這隻是一個片斷,一個部分,應該還有別的。
有可能是一組,
兩個,四個,甚至八個。
這是個什麽故事呢?
太陽被雲遮住了一半,幾個人跪在地上做遊戲?
是不是鬥蟋蟀?
可是沒有蟋蟀啊,也沒有遊戲用具——
哦,對了,也許不是太陽,是月亮呢?
八月十五圓月夜,大家相聚敘談……”
老盛眼睛一亮,忽然說:“我小時候做孩子時,有個遊戲,頂頭,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我說,“兩個孩子趴在地上,用頭互相頂,誰退了誰輸,這遊戲叫‘頂牛’。
我小時候也玩過,我媽還不讓我玩這個,說怕把腦子碰壞了。
啊——
好了,名字也有了,就叫‘中秋頂牛圖’。”
老盛大喜,說:“我就知道,找你這文化人準沒錯。
一定能講出故事來的,這名字好!”
原來老盛找我來也是有目的,但我也顧不得了。
我頓時靈感湧現,說:“其實我一直感覺這陶罐是個小酒缸,而這頂牛的也都是成年人了。
他們過節,喝醉了,就玩起來童年的遊戲。
不如這樣命名:‘中秋醉戲頂牛小酒缸’。”
老盛指著那個遠處跪立的人問:“這個怎麽說呢?”
“這個也好解釋!”
我說,“他在呼朋引伴啊!
你看,他雙手放在頭上,是不是呼喊的動作。”
說著我雙手放到嘴巴邊上,作喇叭狀,比劃了一下,“快來玩啊!”
老盛頓時明白過來,“像,太像了!隻怕真的就是這樣!”
我這些年,其實還有一項重要工作內容,就是做策劃。
我給一些企業做營銷、宣傳策劃,還給一些旅遊景區的景點編寫故事。
現在給一個陶罐講故事、起名字,自然是小菜一碟。
老盛喜不自禁,說:“兄弟,晚上留下來吃飯,我們喝酒!
本來中午就想請你喝酒的。”
吃飯是小事,得到別人的認可,我也很開心,就欣然同意了。
晚上,老盛拿了兩瓶他收藏的老酒,又叫了幾個跟他關係不錯的朋友,我也都認識,就在旁邊的餐館,喝起來酒。
大家熱乎乎地聊起天,中午那個長頭發,因為亂說話被剃光了半個頭的事情已經傳開了。
還被添油加醋,說那人當時就在南天寺出家了,還說永遠不出寺門,也不知道真假。
我想,他那樣子,也的確沒法出門。
保留一半長頭發?
樣子太怪。
剃掉長頭發?
那半邊頭上有三個香疤,光頭不像光頭,和尚不像和尚,也難受。
隻怕以後市場上,他都沒臉出來混了。
老盛喝了酒,更加興奮起來,就把陶罐的事講了出來。
看別人都沒聽明白,就拿出手機,調出那陶罐的照片,大夥輪流看了一遍,都說名字、故事編得好。
其中一個朋友看了,想了想,說:“這罐子我見過……”
老盛忙問:“你在哪見到的?”
那朋友說:“你們還記得吧。
前段時間,市場來了一個浙江人,拿了一批貨來賣。
我一看就是地下挖出來的,就選了幾件。
他是第一次到我們這裏來,東西都是真貨,市場有很多人買。
這罐子我沒看明白,感覺是新的,就沒要。”
老盛拍拍腦袋說:“你這麽說我想起來了,他也到過我店裏。
可我不喜歡出土的東西,而且隻讓我看照片,我就很煩,看都沒看。
他身邊還跟著一個高個女人,是不是?”
“是的,那女人很漂亮,跟個模特一樣!”
老盛的朋友立即說,“當時浙江人要價高,還是她幫忙把價錢降下來的。
開始我以為他們是父女,那浙江人跟我們年紀差不多,都是5、60歲的樣子。
後來,我才看出來他們是兩口子。
媽的,一個盜墓的,居然找了個這麽年輕漂亮的媳婦……”
我知道,他們說的正是餘太昌和褚滿兒。
雖然餘太昌已經死了,但是我心裏還是為褚滿兒感到惋惜。
老盛的朋友們都就這個話題議論起來,說還是有錢好,不管掙的是什麽錢,幹不幹淨,都會有漂亮女孩圍著轉。
老盛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他的心一直在那個陶罐上。
他問那個朋友:“你怎麽會認為是新的呢?
說說你的想法。”
“這個陶罐明顯跟別的東西不一樣。”
那個朋友說,“看那畫的內容,沒有一點古代的元素,猛一看就像現代。
嗯,就是現代。
再說,現在就是做出土生意的,也會在出土器裏麵夾雜上假貨贗品一起賣,我看著不對頭,就沒要。
話再說回來,就是真的,一件陶器,能值幾個錢?”
說到這裏,他轉頭又對我拱手說:“這位魯兄弟,真對不起。
你編的故事的確精彩,但那罐子上的畫,我、我實在看不懂。
來,我陪罪一杯!”
說著,他跟我碰了一杯酒。
老盛並不為他的話所動,他說:“會不會是外國人呢?
比如日本人?”
那個朋友顯然喝的有點高了,說話也沒有了顧慮,他哈哈一笑,說:“這個倒有可能。
不過,你如果非要這樣說,我倒是以為呀,那些人,更像是外星人!
不信你仔細看看,哈哈哈……”
“外星人?”
這明顯帶有調侃的話,卻使我的心裏突地一激靈。
我想起下午老盛說過一句話,被我忽略掉了——
他說那正方形上的一根細棒,像收音機的天線。
現在再想想,他們所有人的後背上,都背著帶有一根細長棍子的四四方方的東西,果然像極了戰場上信號兵背著的移動電台。
這個共同的特征,再加上畫麵上人和景的比例的不正常,確實並不像地球上的人,
至少是不像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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