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約德爾。”
    不等年輕人說完，阿德萊德.涅滋華斯忽然抬起了頭，用那雙飽含威嚴的眸子直視著對方，年輕人不自覺蠕動了一下喉結，然後點頭:
    “是的，我是約德爾王子的助理，是他讓我來請您的，所以。”
    “砰。”
    槍鳴驟然炸響，正在說話的年輕助理隻感覺眉頭一涼，有什麽液體染紅了視線，身體再也不受控製般倒了下去，迅速失去了呼吸，而他的眉心處卻多出了一個洞，頭蓋骨也缺少了一大塊，流淌出紅白混雜的液體。
    “啊。”
    兩名被血液濺到臉上的年輕女仆立刻臉色一白，難以抑製的叫出了聲音，除了她們，其他人的身體也都在微微顫抖，尤其是當視線觸及那把黑色左輪時，心髒都忍不住劇烈跳動起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瑪格麗特去了什麽地方……。”
    阿德萊德.涅滋華斯神情頓時變得亢奮，眼中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血絲，他嘴角扯動，瘋狂笑道:
    “一定是約德爾做的，他想用瑪格麗特來威脅我，讓我放棄執政官的位置，放棄手中的權利……。”
    話語一頓，阿德萊德.涅滋華斯嘴角的笑意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憤恨:
    “不，那些東西本來就是應該屬於我的，不論是霍普頓，還是約德爾都是小偷，他們想拿走我的東西，甚至是瑪格麗特……。”
    “阿德萊德.涅滋華斯大公瘋了。”
    男仆女傭們腦海中齊齊閃過同一個念頭，旋即就聽到一聲聲的槍鳴和倒地聲，疼痛感淹沒了所有人思緒。
    虛空內，失去交換帶來的力量後，克倫斯此刻的狀態極為糟糕，不僅左眼短暫失明，無法利用代表命運的能力，也無法在擁有神性抵抗來自虛空的汙染，哪怕沒有布拉德萊克抓住，在這裏一旦時間太久，也會被同化成某種怪物，成為這裏的一員。
    “冷靜，冷靜，還有最後的機會，隻要我能被布拉德萊克抓到之前趕到那裏，應該能通過亞岱爾.尤利塞斯大主教和厄拉休.惠蒂爾的幫助擺脫麻煩……。”
    克倫斯在心裏不停安慰著自己，還不等他離開太遠，耳畔就響起了一陣邪異的咀嚼聲，頭皮更是被牙齒撕咬而產生了疼痛感。
    “好運禮帽餓了。”
    他頓時明悟，這種聲音他不知道聽過多少次，實在是太過熟悉了，但此刻好運禮帽的饑餓對於克倫斯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原因在於他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去狩獵虛空中的怪物，用來當做好運禮帽的食物，如果拖延太久，這頂帽子可是會百分百將自己毫不留情的吃掉。
    突然，一條爬滿邪異花紋的滑膩觸手朝克倫斯席卷了過來，將他牢牢捆住，然後朝著某個方向回縮，這讓克倫斯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本能的就要掙紮，擺脫被未知怪物當做食物的悲慘命運。
    可當這個念頭浮現，他就停止了動作，因為這條觸手非但沒有惡意，還能感受到一抹熟悉感，克倫斯迅速聯想到存在於虛空內的那棟古老建築，以及裏麵的那位管家。
    雖然不明白它為什麽這麽做，但克倫斯還是稍微鬆了一口氣，至少自己不會被好運禮帽吃掉，也不會變成怪物，很快，他眼前出現了那棟不屬於當前年代的建築，以及花園裏種植的所有詭異植物。
    平穩落在由石頭修葺而成的地麵後，克倫斯一步步走向建築大門，看著它仿佛是在迎接主人般自行打開，然後合攏。
    剛進入建築內部，克倫斯就下意識環顧了一圈周圍環境，似乎是在觀察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那位怪物管家有沒有按時打掃，保持整潔。
    “不要客氣，這裏是我的，同樣也是你的。”
    一道醇厚的嗓音傳入克倫斯耳中，讓他瞳孔微縮，根根汗毛豎立，旋即扭頭看向聲音來源。
    通向二樓的階梯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接著那裏出現了一位年輕男性，他黑發黑瞳，氣質深沉，身上穿著一套有些落後於當前時代的黑色長袍，注意到克倫斯投來的警惕目光後，他當即露出微笑，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那位瘋神最理智的一部分，但他為什麽會將我弄到這裏來，有什麽目的……。”
    克倫斯稍微放鬆了緊繃的身體，出於禮貌簡單行了一禮，道:
    “您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來到克倫斯身前，他笑著抬手指向側旁的餐廳，沒有說話，率先邁步走了過去，望著對方的背影，克倫斯雖然不解，卻也不急不緩的跟了上去。
    這棟建築的餐廳克倫斯已經不算陌生，之前他和易萊哲一起來過，更是回記起了那位管家的黑暗料理。
    克倫斯選擇了一張高背椅坐下，默然等待起對方要說什麽，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陣滑膩蠕動的聲音越靠越近，端著兩張精致瓷盤的怪物管家走了過來，並將它們分別擺放在自己以及那位不知名的人麵前。
    克倫斯整個人陷入了數秒的沉默，哪怕用腳指頭都能想到裏麵是食物，而且是由虛空內某種怪物製作而成的食物，隱約還能嗅到它傳來的怪異香味。
    與此同時，克倫斯也注意到坐在自己對麵的那位先生，也陷入了某種沉思，望著餐盤久久沒有說話，像是在猶豫該不該打開，該不該吃下。
    那隻怪物管家環顧了一眼沒有動作的兩人，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麽，主動伸出了滑膩觸手，將餐盤上的蓋子揭開，未了，它還有模有樣的行了一禮，動作極為標準，顯然是練習過很多次。
    嗅著撲麵而來的味道，克倫斯下意識蠕動了一下喉結，眼前餐盤內正擺放著被煎到色澤金黃的肉塊。
    上麵散播了各種奇特香料，還用上了會發出詭異聲音的植物當做裝飾，給人一種難以用語言去表達的獨特美感，說白了，僅僅是看到，就會頭皮發麻，想要丟進垃圾桶內。
    不知是不是眼花了，克倫斯忽然發現色澤金黃的肉塊抽搐了幾下，就像是感覺到了疼痛所產生的反應，這讓他頓時打消了心底最後一點僥幸，同時克倫斯也在密切關注對方的反應，就發現他臉頰肌肉明顯抽動了兩下。
    “看起來它的廚藝哪怕是神靈都無法接受。”
    克倫斯暗自腹誹了兩句，抬頭看向對方，正準備說話的時候，整棟建築突然產生了劇烈搖晃，所有家具，陳設，還是麵前擺放食物的餐盤，統統摔在了地上，耳畔響起了兩個單詞:
    “容器。”
    “布拉德萊克找到我了。”
    聽到這熟悉到讓人會做噩夢的聲音後，克倫斯立刻從口袋內掏出舊日之書，做好了隨時翻開的舉動。
    到了那一刻，他寧願自己因為囈語變成怪物，也不會甘心被剝奪掉所有的命運，成為容器，這是他很久以來的決定，也是離開斯馬萊曼街四號時，為什麽選擇靜悄悄的原因，就是為了不讓兩姐妹擔心，讓她們誤以為自己是在進行一場需要很長很長時間的旅行，其實他早就為自己選擇好了最後的終點。
    “我還以為他會慢一點，沒想到這麽快。”
    年輕男性露出了無奈的神色，但隨著他注意到食物被打翻在地後，就多了一抹隱晦的慶幸。
    “那麽您打算怎麽做。”
    克倫斯直接從高背椅上起身，就算明知道眼前的對方要比外麵那個家夥還要強大，但他始終沒有想過放棄，成為容器。
    麵對克倫斯充滿試探意味的提問，年輕男性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身體自然後靠住椅背，姿態悠閑道:
    “不用緊張，那位黃昏右手一直沒有離開這附近，就是在等我，或者你和他，所以，那個家夥將會陷入一點小麻煩，沒那麽容易擺脫。”
    說完，他抬手敲了敲桌子表麵，一陣滑膩的蠕動聲中，怪物管家拿著一麵鏡子走了過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它就發現了被打翻在地的食物，一條條觸手立刻張揚了開來，散發出強烈的怒意，然後轉身就要走出建築，和那個破壞掉它勞動成果的家夥打一架，讓對方知道食物的可貴，但好在被這棟建築的主人所攔住了，一陣口頭上的安慰後，它那些張揚起的觸手才緩緩落下。
    “它真的很喜歡廚藝啊。”
    看到一幕，克倫斯很快品讀出了對方是因為什麽生氣，在心裏默默腹誹道:
    “隻可惜做出的食物都是黑暗料理，吃了就會當場死亡的那種，如果有機會，我倒是可以教一教它，前提是還活著……。”
    “啪。”
    一聲突如其來的響指立刻讓克倫斯收斂思緒，重新將目光投向對麵的年輕男性，並發現那麵被拿來的鏡子內蕩起了一圈圈水波般的漣漪，等到徹底平息後，呈現出了一副正在發生的場景。
    漂浮在虛空的小島上，幾根遍布神秘符號的石柱已經被徹底破壞，旁邊則站立著構成這個儀式的人群，他們眼神空洞，毫無生命力的跡象，似乎是死亡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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