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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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蓮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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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衝完澡出來,發現床頭櫃上的碗和小雪人一起消失了。
許蔭也不見蹤影,大概在外麵的衛生間洗漱。
梵音換好衣服,沒等許蔭回來,徑自下樓。
攝影機各就就位,新一天的拍攝早已開始。
其他嘉賓還沒出現,隻有陶學之正在廚房為大家準備早餐,梵音過去問“需要我幫忙嗎?”
陶學之回頭衝她笑笑“不用,就快好了,等著吃就行。”
但梵音不能真等著吃,她先把吃飯要用的餐具擺到餐桌上,然後站在膠囊咖啡機前,一杯接一杯地衝咖啡。咖啡機是廣告植入,而且就是穆南星代言的,所以梵音使用得很熟練。
“你是南方人吧?”陶學之找話聊。
梵音通過係統迅速確認了下穆南星的資料,才“嗯”了一聲。
“我看到你天不亮就去院子裏堆雪人了,”陶學之笑著說,“隻有南方人才會對雪有這麽高漲的熱情,我們北方人早就見慣了。”
穆南星雖然不是北方人,但她從讀大學起已經在北方生活了五六年,雪對她來說並不稀罕,真正覺得稀罕的是梵音。
作為祝梵音活著的時候,她生活在一個從來不會下雪的城市,她見過雪的次數屈指可數,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陸郴去國外出差的時候生了病,她飛過去照顧他。
異國的城市被白雪覆蓋,飛揚的大雪仿佛永遠都不會停下,落了她滿頭滿身,她就這樣突然出現在陸郴麵前,陸郴第一次吻了她。
……怎麽突然想起仇人來了,真晦氣。
梵音笑著接陶學之的話“讓你見笑了。”
陶學之說“我剛才看見許蔭把雪人拿到院子裏去了。”
梵音愣了下,走到落地窗邊去看,果然看到雪人被放在了遮陽傘下的桌子上,頭上還多了頂小小的紅色聖誕帽。
梵音的臉上浮起笑容。
她知道,許蔭開始被她打動了。
不得不說,許蔭也太容易被攻略了,她都還沒怎麽施展呢。
可衛流深是怎麽回事?這麽久了還沒俘獲許蔭的芳心。
不過轉念一想,男女主角輕而易舉就在一起了還有什麽意思,肯定要經曆重重考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才能彰顯出真愛的奧義啊。
梵音返回廚房,剛好看到許蔭和另外兩個女嘉賓一起下樓。
視線遙遙相接,梵音笑著說句“早上好”,繼續去衝咖啡。
陶學之做的烤麵包和培根煎蛋,搭上梵音衝的咖啡,剛好組成一頓西式早餐。
美美吃完,大家圍在聖誕樹旁拆禮物。
劇本要求,每位嘉賓自主準備一份禮物,然後抽簽決定禮物送給誰,收到禮物的人要猜送禮的人是誰,如果猜錯了就要回送對方一份禮物。
外包裝上寫的有名字,梵音找到屬於她的禮物,很大一盒,撕開包裝,打開蓋子,裏麵有三樣東西一隻最近很火的玩偶,一本手賬,還有一條手織圍巾。
“哇,每一樣我都好喜歡。”梵音笑著說。她直接把圍巾戴到脖子上,香芋紫和奶白的撞色很適合她,平添了幾分甜美的少女感。
等禮物都拆完,各自把猜測的名字寫到紙條上,然後交給陶學之來公布。
梵音寫的是“陶學之”,雖然她認為這麽充滿少女心的禮物來自幾位嘉賓中最少女的許蔭,但她就是要故意猜錯,這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回送許蔭一份禮物。
“……南星寫的是——陶、學、之。”陶學之一字一頓念出自己的名字,然後饒有興味地看向梵音,一手握拳當作話筒遞到她麵前,“那我得采訪一下了,你為什麽會覺得你的禮物是我送的?”
梵音說“我覺得你應該很懂女孩子喜歡什麽。”
她的回答含蓄且合理,既恭維了陶學之,又洗脫了故意答錯的嫌疑。
“恭喜你,”陶學之故意停頓兩秒,“答對啦。”
梵音“?”
弄巧成拙了。
她擠出笑臉“謝謝你的禮物。”
陶學之也笑著說“你喜歡就好。”
拆禮物環節結束,五個人分工,沒做早飯的人負責清洗餐具、收拾廚房,做了早飯的陶學之和梵音去超市采購食材。
因為突然下雪,出外景有諸多不便,節目組商議後臨時改了劇本,由外出約會改為邀請四位男嘉賓來別墅聚餐,一起歡度聖誕之夜。
所以他們要準備九人份的飲食,這不是個小工程。
梵音提議“許蔭會做飯,她知道該買什麽,要不讓她和我們一起去超市吧?”
其他人表示讚同,於是三個人組隊出發,陶學之負責開車,梵音和許蔭坐後排,副駕坐著攝像師。
雪還在下,天氣預報顯示,這場雪將持續到明天早上。
超市並不遠,十分鍾不到就到了。
陶學之找地方停車,梵音和許蔭站在超市門口等他。
攝影機片刻不停地記錄著她們的一舉一動。兩個人手牽著手,一個是嬌豔的富貴花,一個是皎潔的雲間月,互相映襯和烘托,自成一道養眼風景,引得來往行人紛紛側目。
“蔭蔭,你睡覺的時候有沒有什麽習慣?”梵音偏頭靠近她,同她說悄悄話。
“沒有……吧,”許蔭不敢確定,小聲問“我不會打呼嚕了吧?”
“那倒沒有。”梵音輕笑著說,“我淩晨醒來,發現你從後麵緊緊地抱著我,可能把我當抱枕了。”
許蔭的臉瞬間就紅了,尷尬地說“抱……抱歉。”
梵音笑著說“不用抱歉,我還挺喜歡你抱著我的,特別暖和。”
雖然她們說話聲音很小,但她們都戴著收音的麥克風,所以梵音盡可能保持了對話的純潔。
陶學之小跑著過來,掃了許蔭一眼,奇怪地問“許蔭,你臉怎麽這麽紅?”
許蔭尷尬得腳趾扣地,隨口答“風吹的。”
陶學之忙說“那快進去吧。”
超市很大,顧客卻不算多,他們主要在零食區和生鮮蔬菜區逗留,把兩輛手推車都堆滿了才去結賬。
回到別墅,把買回來的東西歸置好,離午飯還有段時間,幾個人一合計,決定看部電影打發時間。
陶學之舉著遙控器熟練操作。
許蔭把零食擺上桌,梵音拿來喝飲料的杯子,等許蔭找好位置坐下,梵音徑直坐到她身邊。
她倆背靠沙發坐在地毯上,共享一條毛毯,蓋著腿。
挑來選去,偏偏播放了那部改寫穆南星人生的《冬之怒》。
這是梵音第一次看這部電影。
開篇第一個鏡頭,就是穿著高中校服、梳著高馬尾的穆南星。
六年前的穆南星,還是個有點青澀的少女,一顰一笑都流淌著藏不住的天真爛漫,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所以她才會被魏錦章這個老禽獸選中,淪為他滿足怪癖的“玩具”。
美好的東西被撕碎總是格外殘忍的。
播到穆南星被強暴的情節時,梵音不忍看,她閉上眼睛,但仍能聽到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和求救聲。
不管是電影裏還是電影外,都沒有人救她。
最終,電影外的穆南星也和電影裏的角色選擇了同樣的結局——割腕自殺。
梵音看著殷紅的血水漫到髒汙的瓷磚上,心髒抽痛。
不是她,是殘留在這具身體裏的“穆南星”在痛。
她蹙起眉,抿著唇,默默隱忍。
“你沒事吧?”許蔭忽然悄聲問她。
梵音衝她微微一笑,輕輕搖頭,卻不知道自己眼裏氤氳著被痛覺刺激出的水霧,呈現出一種楚楚可憐的病弱美。
許蔭猝不及防被美到失語,剛想再說點什麽,就被陶學之的發言堵了回去。
“南星,這好像是你第一部戲吧?”陶學之問。
梵音“嗯”了一聲。
“真厲害,”陶學之由衷稱讚,“你就是傳說中的天賦型選手。”
“沒有,”梵音淡淡地說,“是導演教得好。”
坐在梵音左手邊的前輩說“我好像刷到過新聞,說你要主演魏導的新戲?”
“嗯,”梵音不著痕跡地留意著許蔭的表情,“年後開機。”
前輩開玩笑“如果劇本裏有適合我的角色,拜托你幫我向魏導引薦一下,我最近都有檔期。”
梵音笑著說“好的。”
許蔭盯著電視,一言不發。
梵音在毯子底下摸到許蔭的手,輕輕握住。
許蔭大概已經習慣了她的肢體接觸,沒有絲毫掙紮,任由她握著。
失靈許久的讀心術終於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許蔭的心聲被傳送到梵音的腦海中[魏錦章擺明了是要利用前段時間的流言蜚語給他的新戲炒熱度,穆南星為什麽還要接那部戲?她應該不是自願的吧?她根本沒必要摻和進來……無風不起浪,魏錦章和傅成舟該不會真的對穆南星做過什麽吧?……不,不會的,傅成舟不是那樣的人,而魏錦章根本沒有那種能力。打住,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梵音“……”
“魏錦章根本沒有那種能力”指的是什麽?
難道……魏錦章是個性無能的太監?
所以他才會有那種變態的癖好,通過旁觀獲得扭曲的滿足?
她似乎知道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先收藏起來,以後肯定能派上用場。
梵音還發現,許蔭剛才的心聲中沒有出現一個“爸”字,全是直呼其名。
想來她和魏錦章的父女關係並不融洽。
這就對了,魏錦章那樣的人,不可能養得出許蔭這麽美好的女兒。
想著想著,倦意漫上來,梵音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她昨晚一點多才睡,六點多就醒了,遠沒達到她平時的睡眠指標。
梵音徑自摟住許蔭的胳膊,身子一歪,頭靠在了許蔭的肩上。
這是閨蜜之間才能擁有的親密姿態,梵音仗著許蔭不會在鏡頭前推開她,就肆意妄為了。
她勉強睜了會兒眼睛,然後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了,沒多久就睡著了。
“陶學之。”許蔭輕聲喊。
“嗯?”
“把音量調小一點吧,”許蔭說,“南星姐睡著了。”
陶學之拿起手邊的遙控器調低音量,笑著說“天不亮她就起床玩雪,一個人玩得還挺開心。”
許蔭偏頭看向靠在她身上睡著的人。
這人天不亮就起床玩雪,不會就是為了做個雪人給她吧?
早上感受過的那股情愫再次悄然湧現,許蔭逃避似的挪開眼睛,目光不經意掃過客廳的落地窗,看到窗外紛飛的雪。
她漫無邊際地想,小雪人獨自待在風雪裏,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孤單……就像兒時的她,獨自生活在異國他鄉,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每天被關在房子裏,和籠子裏的鳥沒有任何分別。現在雖然自由了,可她依舊沒什麽朋友,衛流深算一個,傅成舟……算半個吧。
視線再次掠過恬靜美好的睡顏。
許蔭心軟地想,如果和穆南星成為朋友的話,應該會是一件不錯的事吧。
誰不會做錯事呢?知錯了,改正了,就該擁有被原諒的資格。當然,原諒的權利握在被傷害的人的手裏。
她好像,想原諒穆南星了。
其實仔細回想,穆南星並沒有對她做過什麽嚴重到不可饒恕的壞事。
唉,聖母就聖母吧,反正她本來也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怪隻怪穆南星長得太美,而且還美得那麽有侵略性,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攻陷了。
此時此刻,她突然共情了古時候那些沉迷美色的昏君,換做是她,絕對是分分鍾亡國的節奏。
許蔭兀自笑了下,然後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
她終於理解了那句話原諒他人,也是放過自己。
梵音醒來的時候,看到電影還在播放。
她發現自己從坐著變成了躺著,頭枕著許蔭的腿,身上蓋著毛毯。
肯定是許蔭怕她睡得不舒服把她放倒了,許蔭已經開始關心她了。
梵音坐起來,睡眼惺忪地看著許蔭,自然流露出慵懶的情致。
她低聲問“我睡了多久?”
許蔭說“差不多半小時。”
梵音捂著嘴打了個嗬欠“我去下衛生間。”
正對著鏡子整理睡亂的頭發,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衛明臣的名字。
梵音接聽,一聲“喂”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聽那邊說“穆南星,你要不要和我結婚?”
梵音“?”
狗男人又抽哪門子瘋?
不過微微一頓,她就笑著回答“好啊,什麽時候?”
“現在,”衛明臣說,“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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