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黑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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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蓮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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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很快就冷靜下來。
她現在已經完全融入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裏的人和事也已經有了足夠充分的了解,需要係統答疑解惑的時候也越來越少,所以就算失去係統的輔助,她也可以一步一步完成她的任務。
臨近中午,方靈把新手機送來了,順便還給梵音帶了午飯。
梵音剛睡醒,並不餓,讓方靈和她一起吃,方靈邊吃邊滔滔不絕地跟她講昨晚在衛家看的那場“好戲”。
“許蔭看著嬌嬌弱弱的,沒想到性子那麽野,她竟然直接衝到宴會上,去找那個推你下水的女孩算賬。她抓著女孩的頭發,拖著她往湖邊走,好像要把她扔到湖裏去,女孩一邊尖叫一邊瘋狂喊媽,她爸媽衝過去阻攔,可許蔭就是死抓著女孩的頭發不放,要不是衛流深在旁邊擋著,女孩的爸媽絕對要對許蔭動手的。”
梵音既意外,又感動。
她沒想到許蔭竟然這麽敢,完全不顧女明星的形象不說,還不怕惹禍上身——正如衛明臣所說,有資格參加衛際倫壽宴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政商名流,根本不是區區娛樂圈打工人能得罪得起的。
而許蔭做這些,都是為了她。
明明她們才冰釋前嫌成為朋友沒多久,許蔭居然能為她做到這種地步,真是個單純又赤誠的傻姑娘,活該她能成為這個世界的女主角,活該她能得到衛流深獨一無二的愛。
不過梵音倒不怎麽擔心許蔭,因為她有女主光環,還有衛流深這根金大腿,不管遇到什麽困難她都能安然度過的。
“最後還是衛流深解救了那個女孩,他把許蔭給帶走了。然後衛流深他爸就出來鎮場子了,他拐彎抹角說了一番話,意思就是請大家給我個麵子,別把這件事說出去。大佬說話就是管用,要不然你和許蔭的名字早在熱搜上掛著了……昨晚發生的事你是不是什麽都不知道?”
梵音搖頭“衛明臣沒告訴我。”
方靈說“他淨忙著照顧你了,宴會那邊的事他也不知道。衛總抱著昏迷不醒的你泡了好久的熱水澡,直到醫生來了才把你抱到床上。醫生看過之後,說你是失溫導致的暫時性昏迷,休息休息就沒大礙了,給你打上點滴就走了。許蔭說要留下來照顧你,被衛總給罵走了,我追出去,把手機和劇本交給她,我回去的時候,在門口看到衛總坐在床邊守著你,就沒進去打擾。”
梵音“你是怕他罵你吧?”
方靈吐吐舌頭,笑嘻嘻地說“是有點怕,他本來就凶巴巴的,昨晚尤其凶神惡煞,我覺得他的四周籠罩著濃濃的殺氣,反正挺嚇人的。所以我才說,衛總其實很在乎你,隻是我以前沒發現而已。”
梵音怔怔出神。
其實她之前就有過一個大膽而荒謬的猜測——衛明臣對穆南星愛而不自知。
剛才方靈那番聲情並茂的講述,讓這個幾乎被她遺忘的猜測再次浮現腦海,並且伴隨著一股強烈的意念她的猜測是對的,衛明臣就是愛著穆南星的。
對了,昨晚衛明臣把她從水裏撈出來的時候,她好像聽到了他的心聲,是什麽來著?
她很快想起來,當時衛明臣在想穆南星,幸好你沒死。
這一句幾乎就是實錘了!
她猜測,是昨晚那場“意外”,讓衛明臣終於開竅了,愛情揭開神秘麵紗,赤躶躶地呈現在他麵前,迫使他直麵自己的心。
所以他今天才變得古裏古怪的,因為不懂情為何物的他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種情感的轉變,也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姿態麵對她。
他說這幾天很忙,沒空來找她,大概率是逃避的借口。
梵音越想越覺得合情合理,衛明臣的隱秘已經昭然若揭。
“姐,你笑什麽?”
“……嗯?我笑了嗎?”
“笑了,”方靈說,“而且笑得怪怪的。”
梵音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她忽然又感到淡淡的惆悵。
原來穆南星和衛明臣,竟然是雙向暗戀。
如果衛明臣能早點開竅,讓穆南星感受到他的愛,或許她就不會選擇自殺了吧?
可是沒有如果,命運就是如此殘酷不講道理。
心髒傳來輕微的刺痛。
梵音按住胸口,無聲地說遲來的愛比草還賤,穆南星,不必為此感到遺憾,不要再傷心難過。
“姐,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梵音搖了搖頭“我沒事。”
不僅沒事,而且還好得很。
一次意外落水,既有“有心栽花”的回報,又有“無心插柳”的收獲,她心裏愉悅著呢。
方靈吃完飯就走了,臨走前說宋好下午會來看她。
梵音便給宋好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沒事,讓宋好不用過來。
宋好也就沒堅持“那這幾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周四再見。”
周四是《請喜歡我》第二次錄製的日子,那天剛好是元旦,還是許蔭的生日。
梵音還沒想好送她什麽禮物。
掛了電話,梵音又給黃織嘉發了條信息[給我六千萬。]
黃織嘉很快回複[你沒事吧?]
梵音[沒事。]
黃織嘉[那就好。]
黃織嘉[昨晚許小姐為了你大鬧壽宴,真的好精彩,可惜你沒看到。]
梵音[聽說了。]
黃織嘉[先給你一個億,用完了再告訴我。]
梵音[好的。]
回到聊天列表,剛找到許蔭的名字,突然彈出視頻邀請,屏幕上方顯示著許蔭的頭像,是一隻超級漂亮的貓咪。
梵音走到落地窗邊坐下,這裏光線好,會顯得氣色好一點。
點了“接聽”,一大一小兩個窗口裏出現許蔭和她的臉,梵音笑著說“我正準備打給你呢,你就打過來了。”
許蔭盯著她看了幾秒才開口“你在家嗎?”
“對啊,”梵音說,“剛和助理一起吃完午飯。”
許蔭頓了頓,說“我在綠洲花苑門口。”
十分鍾後,許蔭來到梵音麵前。
許蔭看起來比她還要憔悴些,顯然沒少為她擔心,梵音的良心有點小小的不安,但很快就被她驅散了。
從鞋櫃拿了雙拖鞋,梵音問“你怎麽知道我住在綠洲花苑?”
許蔭說“我給你打電話,一直打不通,我讓衛流深打給他哥,他哥根本不接,沒辦法,我隻好請經紀人幫忙,她聯係了流星傳媒的一個朋友,才打聽到你的住址。我必須親眼看看你,才能放心。”
梵音心想,流星傳媒裏能向外透露她住址的人,除了宋好和方靈,就是劉思浦了。
許蔭口中的“經紀人”能直接聯係上劉思浦,那這位“經紀人”隻可能是卿玉雪,也就是玉雪工作室的老板、許蔭的母親。
許蔭為了來看她,也是煞費苦心。
梵音說“我的手機和包一起掉湖裏了,助理才把新手機給我送來。”她拉住許蔭的手,“我聽助理說,你昨晚衝到宴會上打了那個女孩,你沒受傷吧?”
許蔭眼圈泛紅,眼裏也閃起淚光,卻笑著說“我沒事,你別擔心我。幸好你也沒事,否則我真的……”
許蔭沒有說下去,但梵音聽到了她的心聲[曾經我最好的朋友因為我而去世了,我不能再經曆第二次,我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戒指丟了,係統失聯了,沒想到異能還在,雖然沒什麽大用,但總比沒有強。
梵音心想,怪不得許蔭昨晚會那麽衝動,原來是有陰影。
梵音抱住許蔭,輕聲安慰“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嗎,一點事都沒有。都過去了,別自己嚇自己。”
“嗯,”許蔭閉上眼睛,努力把眼淚忍回去,“都過去了,過去了。”
抱了一會兒,兩個人分開,許蔭赧然一笑,為剛才差點哭鼻子感到不好意思。
梵音也笑了笑,拉著許蔭走向客廳。她的右腳踝還有點疼,走路有點瘸,許蔭趕緊攙住她,去沙發那兒坐下。
許蔭跪坐在地毯上察看她的腳,梵音說“就是崴了一下,噴過藥了,很快就會好的。”
許蔭起身坐到她旁邊,雙眼“掃描”她脖頸和手臂上深深淺淺的傷痕,臉上又浮現出歉疚的神情。
梵音雙手捧住她的臉揉了揉,笑著說“你可別再哭了啊,不然我也哭給你看。”
許蔭便笑起來,但笑意未達眼底,轉瞬即逝了。
靜了須臾,梵音看著她,真摯地說“蔭蔭,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不管是什麽,你都可以說給我聽,我可以替你分擔,這就是朋友的意義啊。”
她希望許蔭向她吐露心聲,這樣她就可以提供安慰,再刷一波好感,讓友誼的小船越來越堅固。
許蔭本來不想說的,但梵音一問,她就又動了心念。
那件事在她心裏壓了太久,她從沒對任何人說過,包括衛流深。
或許說出來後,她能輕鬆一些。
在梵音柔和的注視下,許蔭緩緩開口“高中的時候,我有一個特別要好的朋友,我和她幾乎形影不離,一起上學,一起放學,無論幹什麽都要黏在一起。”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誰都沒告訴,隻有她一個人知道。她帶著我逃學,去遊樂園瘋玩了一個下午,接著又去了ktv,鬼哭狼後地唱了兩個小時歌,還吃了生日蛋糕。那是我那段時間過得最開心的一天了,我到現在還記得,蛋糕是香草味的,特別特別甜。”
許蔭抱膝坐在沙發上,目光靜靜地停留在虛空中的某處,臉上明明是掛著笑的,但是那笑裏卻流淌著顯而易見的憂傷。
“從ktv出來後,她陪我走回家。經過一條小巷的時候,我們被幾個站在路邊抽煙的男生攔住了。他們都是體校的特長生,長得又高又壯,散發著難聞的酒氣。我們倆被他們堵進巷子裏,幾個男生把我們圍在中間,汙言穢語,動手動腳……”
“我受不了這樣的羞辱,發瘋似的對他們拳打腳踢,但體型差距太大,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我被一個男生掐著脖子按到牆上,他們笑嘻嘻地欣賞著我窒息掙紮的模樣,肆無忌憚地享受著恃強淩弱的快感。”
“我朋友和我不一樣,她是一個溫順又怯弱的乖乖女,遭遇這種事,她根本不敢反抗,嚇得不停地哭。可是,當她看到我有生命危險的時候,竟然爆發出驚人的膽量,她從書包側袋裏摸出一支圓規,刺傷了那個掐我脖子的男生的胳膊。”
“在男生鬆開我的瞬間,我拉著我朋友就往巷口跑。可就在衝出巷子的瞬間,一輛疾馳的摩托車撞到了她身上……她被撞斷了頸椎,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還是沒救回來……”
梵音挪到許蔭身邊,將她擁進懷中。
被抱住的瞬間,許蔭再也忍不住,眼淚決堤,打濕了梵音的皮膚。
“如果她沒有陪我過生日……”許蔭哭著說,“如果麵對那幾個男生的調戲,我沒有激烈反抗激怒他們……說不定她就不會死,她會好好地活著,一直做我最好的朋友……”
“不是這樣的,不是你的錯。”梵音溫柔地安慰,“這隻是一場意外,這個世界上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意外,隨機降臨在世人身上,你、我、她,誰都無法幸免,都有中標的可能。就算要怪,你也不應該責怪自己,你要責怪別人,怪那幾個借酒發瘋的男生,怪那個騎摩托車的路人,都是他們的錯,跟你沒關係。”
許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但梵音可以聽到她的心聲[可我就是沒辦法原諒我自己,是我間接害死她的,隻要一想到她的名字,我的心就好痛……]
梵音問“她叫什麽名字?”
“她叫傅歡歌,”許蔭回答,“是傅成舟的妹妹。”
梵音在心裏“啊”了一聲,人物關係連起來了。
許蔭曾經暗戀過傅成舟,而傅成舟的妹妹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又認為朋友是因她而死,暗戀和愧疚攪和在一起,她對傅成舟的感情變得複雜,也難怪她看不清自己的心。
“原來是這樣,”梵音輕輕拍著許蔭的背,“傅成舟喜歡你,說明他並沒有把妹妹的死歸咎於你,你就更不需要內疚自責了。蔭蔭,隻有你放下了,你的朋友才能安息呀。”
許蔭用手擦了擦眼淚,離開梵音的懷抱,帶著濃濃的哭腔說“我一直在努力放下這件事,可昨天晚上,看著你在湖水裏掙紮,我一下子穿越時空回到了那個時候,恐懼、絕望、無助……如果不是衛明臣及時趕到,我會跳進湖裏,寧願和你一起淹死,我也不想再經曆一遍那種痛苦。”
梵音伸手抹去她臉上斑駁的淚痕,笑著說“我沒死,你也不會再經曆痛苦,我們都要好好活著,快快樂樂地活著,好不好?”
許蔭用力點點頭,終於破涕為笑。
梵音再次抱住她,靜靜地給她安慰。
等許蔭的情緒徹底平複下來,梵音問“你今天有工作嗎?”
許蔭說“沒有。”
“那你留下來陪我吧?”梵音說,“我自己待著也很無聊,我們可以一起做飯吃,一起看電影,好嗎?”
許蔭不假思索就答應了,因為這就是她想和朋友做的事,就像曾經的她和傅歡歌那樣,簡單又快樂。
梵音笑著說“我這會兒有點困,你先陪我睡個午覺吧。”
從昨晚到現在,許蔭就睡了兩三個小時,加上剛才劇烈的情緒波動,她現在疲憊得精神都有點恍惚了。
進了臥室,梵音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讓許蔭換上。
拉上窗簾,關了燈,並肩躺在床上,蓋著同一張被子,梵音笑著說“你要不要抱著我睡?”
“不用了,”許蔭把床頭的毛絨公仔抓過來,“我抱著它就行。”
梵音沒好意思告訴她,這隻毛絨絨的獨角獸是她和衛明臣那個的時候拿來墊腰用的。
許蔭原本是有點認床的,她第一次在完全陌生的環境裏睡得如此踏實。
一覺醒來,周遭漆黑一片,她如墜夢境,緩了半分鍾才想起來自己在哪裏。
“南星?”
沒人應她,伸手往旁邊摸了摸,空空如也。
下床,摸黑走到門口,打開門,燈光立刻傾瀉進來。
“睡醒啦?”梵音聞聲看過來,“你一定餓了吧?我叫了火鍋外賣,現在就開火。”
聽到“火鍋”兩個字,許蔭的肚子條件反射般咕咕叫起來。
她走進客廳,看向落地窗,夜色早已降臨“南星,現在幾點了?”
梵音說“剛七點。”
從一點多睡到七點……第一次來朋友家做客,她竟然睡了這麽久。
許蔭有點窘“你怎麽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那麽香,哪忍心叫你。”梵音笑著說,“快去洗臉吧,鍋底很快就開了。”
許蔭去了衛生間。
梵音拿勺子攪了攪已經開始散發香氣的牛油鍋底,聽到擱在旁邊的手機響了一聲,低頭去看,是衛明臣發來的信息,問她有沒有再發燒,梵音拿起手機回了句語音“沒有,我很好,你別擔心。”
衛明臣把這句簡短的語音放了兩遍。
他放下手機,取下眼鏡,捏了捏被壓迫得有些難受的鼻梁,再把眼鏡戴回去。
目光掃到桌麵上的一枚u盤,他伸手拿過來,把玩片刻,插到了電腦上。
點開u盤,裏麵隻有一個視頻文件。
點擊播放,一輛黑色轎車出現在畫麵裏,沒過多久,穆南星從副駕下來,他緊跟著下了車,大步流星地追上穆南星,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塞進了後座。
畫麵晃了幾秒,換了個拍攝角度,鏡頭拉近,對準了穆南星的背影,他被穆南星擋住了。
很快,穆南星開始有規律地晃動,他的臉隨著她的動作忽隱忽現。
視頻到此結束,時長不超過兩分鍾。
衛明臣握著鼠標,再次點了播放。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人能猜透他在想什麽,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埋怨自己,要指責他人。——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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