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海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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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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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煥欽要上早朝,&bsp&bsp五更天就起了。
梵音側身躺在床上,聽著芳葶她們服侍蘇煥欽更衣洗漱,她昏昏沉沉地想,&bsp&bsp皇帝不易做,如果讓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淩晨三四點起床,&bsp&bsp她絕對做不到。
臨走前,蘇煥欽來到床邊坐下,&bsp&bsp伸手輕撫梵音夭桃穠李的麵頰,&bsp&bsp話音堪稱溫柔“睡著了?”
梵音掀開眼簾,羽睫輕眨,懶聲應道“沒。”
蘇煥欽不自覺地微微勾起唇角,&bsp&bsp胸腔內久違地泛起繾綣柔情。
他驀然想起十幾年前剛和上官玉懷成親的時候,&bsp&bsp年少的他,&bsp&bsp也曾懷揣零星微不足道的真心,&bsp&bsp嚐過些許情愛的滋味,隻不過倏忽而逝,譬如朝露。
此時此刻,仿佛時光倒轉,&bsp&bsp愛欲重燃,&bsp&bsp他隻是看著韶雪儂如花似玉的嬌靨,便覺心癢難揉,邪念橫生,&bsp&bsp不舍得離她而去。
他一麵發乎本能地克製著,一麵體味著經年不曾感受過的、心旌搖曳的感覺,微不可察地暗自愉悅著。
“今日好好歇息,”蘇煥欽道,“明日再去向皇後請安吧。”
梵音輕輕“嗯”了一聲。
她之前得以清清靜靜地蟄居在泠泉宮,&bsp&bsp是籍著養病的名義,可她昨晚侍寢了,就表明她身子已無礙,那該行的規矩就得行起來了,首當其衝便是去向皇後請安。
目前她唯一稱得上“交際”的舉動,就是讓晚柔給皇後的堂妹溫貴妃送過兩次賀禮。
“你今晚別過來了。”梵音輕飄飄補了一句。
蘇煥欽不置可否,手指輕點了下她挺翹的鼻尖,道“朕去上朝了,你接著睡吧。”
他起身欲走,忽又想起什麽,稍挪兩步,探手拉開床頭五鬥櫃第一層的抽屜,一顆一顆撚起躺在裏麵的鮫珠——皆是昨夜韶雪儂的血淚凝集而成,被他隨手收在了抽屜裏。
將七八顆或透明或殷紅的珠子攥在掌中,最後睇一眼榻上美人,蘇煥欽大步離去。
梵音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她試圖起身,可腰肢酸痛得厲害,隻得重新躺回去,有氣無力地喚道“芳葶。”
芳葶快步走來“奴婢在。”
梵音道“我要沐浴。”
昨晚她被蘇煥欽蹂躪得半死不活,隻是簡單擦拭了一番就昏睡過去。雖然現在仍舊沒什麽力氣,但不洗洗她渾身難受——在防護措施和醫療水平無比落後的古代,和一群女人共用一個男人,實在是件很糟心的事。
芳葶道“奴婢這就去準備。”
梵音道“你去休息吧,讓別人去準備。”
芳葶從前在禦書房當差,蘇煥欽的喜好她最清楚,所以她昨晚替淨棉值夜,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
躺著等了一刻鍾左右,藕荷來到床邊,怕驚擾她似的,輕聲細語道“娘娘,熱水備好了。”
梵音緩緩睜開眼睛,喑啞道“我渾身無力,讓盧貫耿過來抱我過去。”
梵音可以堂而皇之地賴床,宮女太監們卻沒這個福分,這個時辰,都已經收拾妥當待命了。
未幾,盧貫耿跟著藕荷走進來,他低頭哈腰來到床邊,恭謹道“娘娘,奴才鬥膽僭越了。”
他雖是內侍,但近身伺候主子的事是輪不到他的,若非主子允準,他連踏足內室的資格都沒有。
梵音柔聲道“無妨。”
藕荷掀開錦被,盧貫耿謹小慎微地將梵音抱了起來。
稍微一動便牽扯到痛處,梵音咬著牙,還是溢出一聲輕吟。她變成這樣,並非蘇煥欽有多麽厲害,而是因為這副身子剛破處,卻被蘇煥欽要了一次又一次,不受傷才怪。
盧貫耿絲毫不敢垂眸去看懷中人,他的雙手緊握成拳,生怕觸碰到梵音的肌膚,但繚繞在鼻端的體香還是勾得他心猿意馬。
盡管他是太監,但天仙似的美人就在他懷裏,他要想做到無動於衷,除非他是個死人。
短短一段路,盧貫耿竟然出了半身汗。
他小心翼翼地將梵音放下來,梵音光腳踩在地上,藕荷和晚柔急忙一左一右地攙住她。
盧貫耿退出淨房,晚柔已經褪去外衣,道“娘娘,奴婢扶您下去。”
梵音輕輕頷首“嗯。”
雖然晚柔不及盧貫耿有力氣,但梵音身嬌體弱,抱起她對晚柔來說不算什麽難事。
晚柔半摟半扶著將梵音帶進浴池裏,然後幫她脫掉薄如蟬翼的紗裙,晚柔登時被她身上觸目驚心的痕跡嚇了一跳。
她昨晚沒值夜,但聽芳葶說,內室的動靜一直持續到子夜才停歇。耳聞不如眼見,這樣比花還嬌、我見猶憐的人兒,皇上怎麽舍得下此重手?
晚柔心裏,不禁生出濃濃憐惜。
等晚柔和藕荷扶著梵音回到內室,天才蒙蒙亮。
上床前,梵音問“床褥被子都換過了嗎?”
藕荷道“都換過了。”
梵音這才上床躺好,晚柔給她蓋好被子,低聲詢問“娘娘,奴婢讓廚房熬了冰糖燕窩粥,您要不要吃點再睡?”
梵音疲憊地合上眼睛,道“我沒胃口。”
她不想吃,晚柔也不能強喂,隻好作罷。
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梵音遲遲不醒,晚柔擔心她餓著,鬥膽喊她起床,一瞧她的臉色就知道不對,伸手一摸,好燙!
趕緊讓盧貫耿去請太醫,盧貫耿一路跑到太醫院,正好薛庭餘當值,提上藥箱就往泠泉宮去了。
二人近乎小跑地穿過半個皇宮,就差臨門一腳,迎麵遇上一主一奴。
走在前麵的盧貫耿率先行禮“奴才參見五皇子。”
薛庭餘緊跟著行禮“微臣見過五皇子。”
五皇子蘇照夜溫和地道“免禮。”
他既認得太醫院的官服,也認識薛庭餘,緊接著問“可是安嬪娘娘身體有恙?”
盧貫耿回道“是。”
蘇照夜道“那薛太醫趕緊進去吧。”
待薛庭餘率先走進宮門,盧貫耿笑著對蘇照夜道“容奴才為六皇子引路。”
蘇照夜回以微笑,左頰邊露出一個淺淺梨渦“好。”
盧貫耿轉身向前,趁機抬手擦去額上密汗。
蘇照夜立在原地,抬頭望著匾額上“泠泉宮”三個燙金大字,心想,這裏以後就是他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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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貫耿引著蘇照夜來到了早已準備妥當的側殿。
主殿坐北朝南,側殿坐東朝西,主殿和側殿之間夾著個小花園,雖然隻是彈丸之地,但有假山有池塘,一截短短的遊廊懸於池塘之上,兩端連接著兩道垂花門。
側殿有獨立的院子,南邊靠近山牆矗立著一株雪鬆,蒼翠蔥蘢,亭亭如蓋,北邊開著一道垂花門,可通向浴殿。
盧貫耿推開正房的隔扇門,躬身立在門邊,等蘇照夜和隨行的宮女先進去,他才抬腳入內,然後笑吟吟道“安嬪娘娘命奴婢們收拾了好幾天,裏裏外外都收拾妥當了,殿下若瞧著哪裏不滿意,奴婢們再做調整。”
蘇照夜甫一進門,便覺暖意撲麵而來,顯而易見,側殿即使無人居住,也一直燒著地龍。
他在永平宮的時候,同樣住在側殿,待遇卻天差地別,因為炭火全被賢妃的人克扣了,他們無炭可燒,夜裏冷得實在受不了,他和弟弟隻能緊緊抱著對方,互相取暖。
蘇照夜身邊的宮女替他接話“勞安嬪娘娘費心了,敢問盧公公,娘娘哪裏不舒服?”
盧貫耿但“大抵是染上了風寒,燒得不省人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呢。”
宮女忙道“那公公快去照看著吧,殿下這裏有我呢,若有什麽不懂的,我自會去找別的姐姐幫忙。”
盧貫耿麵上不顯,心裏可著急著呢。
安嬪娘娘如今可是皇上心尖上的寶貝,但凡有半點差池,他們這些做奴婢的都承擔不起。五皇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他現在哪有功夫伺候這位小殿下呀。
蘇照夜順著宮女的話道“不必管我,你去忙吧。”
盧貫耿就坡下驢,彎腰拱手道“奴才告退。”
他後退著出了門,快步走了。
屋裏隻剩下初來乍到的主仆二人,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蘇照夜走到門口,環顧著雕欄畫棟、飛簷反宇,兀自道“碧綃,這裏比永平宮美多了。”
被喚作“碧綃”的宮女來到他身旁,道“隻有最受寵的妃嬪,才有資格入住泠泉宮。”
碧綃忽然想到什麽,刻意壓低聲音道“在安嬪娘娘入宮前,住在泠泉宮的是聖寵正濃的寧妃,安嬪娘娘一來,皇上就讓寧妃搬出了泠泉宮。如今整個後宮之中,最恨安嬪娘娘的恐怕就是寧妃了,安嬪娘娘現在是殿下的母嬪,難保寧妃不會恨屋及烏,殿下務必小心提防著些寧妃身邊的人。”
蘇照夜平靜道“知道了。”
自懂事起,他就被母親耳提麵命,既要提防這個,也要提防那個,他早就習以為常,反正時時刻刻都要小心翼翼就是了。
蘇照夜稚嫩的麵龐上驀然浮起擔憂的神色,自言自語道“不知道息雲怎麽樣了……”
他的孿生弟弟、六皇子蘇息雲,被送去了淑妃所在的景順宮。
他的母親惠嬪雖然和賢妃同住永平宮,但二人關係並不和睦,賢妃性子尖刻,但有不順心就對母親惡言相向,他和弟弟也連帶著挨過不少責罵,但他們隻能忍著。
和母親最親近的人是景順宮的淑妃娘娘,為了維護他們母子三個,淑妃娘娘和賢妃成了針鋒相對的死對頭。
母親撒手人寰那天晚上,淑妃娘娘含著淚對他們說,她會去求父皇,把他和弟弟交由她撫養。
父皇明明已經答應了淑妃娘娘的請求,可不知為何轉頭就反悔了,他就像個物件一樣,被父皇丟給了安嬪娘娘。
關於安嬪娘娘,宮裏有許多流言蜚語。
他曾聽見賢妃身邊的宮女私下議論,說安嬪娘娘不是正常人,她是個半人半魚的怪物,她的美貌是迷惑人心的表象,其實她的真麵目醜陋可怖,她還會吃人的心髒,隻有這樣她才會保持正常人的模樣。
明明很嚇人,但他卻絲毫不感到害怕。
因為他的弟弟就是別人口中的“妖孽”、“怪物”、“邪祟”,但他知道弟弟不是,所以那些人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會信。
安嬪娘娘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他一無所知。
蘇照夜一麵記掛著弟弟,同時也為自己擔憂,因為不知道他即將有一個怎樣的“母親”。
但不知為何,他莫名有種預感,往後的日子,應該不會比從前更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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