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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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駕到,&bsp&bsp主位自然要讓與他坐。
    溫貴妃起身，走到梵音的位置,&bsp&bsp溫和有禮道“姮嬪妹妹,&bsp&bsp得勞煩你往旁邊挪一挪。”
    梵音應了聲“是”，晚柔扶住她，向左側平移了三步，站著恭候蘇煥欽。
    待蘇煥欽踏入暖閣,&bsp&bsp皇後與溫貴妃行福身禮,&bsp&bsp異口同聲道“臣妾參見皇上。”
    緊接著,&bsp&bsp蘇玄月行拱手禮“兒臣參見父皇。”
    最後才輪到地位最低的梵音，福身道“雪儂參見皇上。”
    蘇煥欽習慣了她言行無狀、逆情悖理的模樣,&bsp&bsp驀然見她這般循規蹈矩,&bsp&bsp覺得格外新鮮。
    她今日的裝扮也令他眼前一亮,&bsp&bsp她每天都在展示各種各樣的美，或是慵懶婀娜,&bsp&bsp或是嫵媚綽約，或是神姿仙態——和後宮那些無論外表還是內裏都千篇一律的女人們相比，她總是流露出自由自在、生機勃勃之感,&bsp&bsp然而以她的境遇,&bsp&bsp她應是整個後宮中最不該葆有這些品性的人——或許正是這種迷離惝恍的矛盾，才讓她擁有了超越容貌的、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蘇煥欽坐在了溫貴妃方才的位置上，其他人才依次落座。
    他率先看向斜對麵的太子,&bsp&bsp眼神和語氣都一如既往的冷淡“這個時辰,&bsp&bsp你不在東宮上課,&bsp&bsp跑來神秀宮做什麽？”
    蘇玄月未及開口，皇後代他答道“太子聽說皇上要冬狩，唯恐你不帶他,&bsp&bsp特來求我替他說說好話。”
    蘇煥欽尚武，自繼位以來，每年的春蒐、夏苗、秋獮、冬狩從不落下。
    今年的冬狩定在臘月初五，為期三日，地點在列陽城外五十裏的焉次山皇家獵場。
    聽了皇後的話，蘇煥欽並未表態是否會帶太子參與冬狩，他轉而看向近在咫尺的溫貴妃，仍舊是那副寡淡口吻“你才生產幾日，不在漪瀾宮休養身子，亂跑什麽？”
    溫貴妃話音輕快道“勞皇上惦念，臣妾自幼修習五禽戲和八段錦，還學過玉女劍，身體素質強過尋常男子，生產當天便可下地走路，如今早已無礙，再不出來透透氣，臣妾就要憋死了。”
    梵音在旁聽著，深感意外。
    萬萬沒想到，溫貴妃與她方才腦補的刻板形象大相徑庭，竟是個自幼習武、身強體健的彪悍女子，還有幾分嬌蠻可愛。
    她忍不住插了句嘴“貴妃娘娘竟還學過劍法，實在出人意料。”
    溫貴妃正欲回話，卻被蘇煥欽搶了先“不過學了點花架子，也好意思拿出來炫耀。”
    雖是譏誚之語，但梵音聽著，倒更像是隨意的調侃，顯得蘇煥欽和溫貴妃十分親密。
    “臣妾學的才不是花架子，堂兄都是臣妾的手下敗將呢。”溫貴妃嬌嗔道，“皇上敢不敢和臣妾比試一場？臣妾若是贏了，皇上便帶臣妾去冬狩，如何？”
    “嘉意，”皇後輕聲責備，“不得放肆。”
    梵音心想，原來溫貴妃名喚嘉意，上官嘉意。
    她口中的“堂兄”，應當就是上官首卿，皇後上官玉懷的親哥哥，太子蘇玄月的親舅舅。
    她無可避免地想到韶雪儂的姐姐韶飛光，不知韶飛光依附著上官首卿過得好不好，亦不知蘇煥欽到底何時才會安排她們姐妹相見。
    蘇煥欽沒接溫貴妃的話，轉臉看向皇後，淡聲道“她來找你，該不會也是為了冬狩的事吧？”
    皇後睨了溫貴妃一眼，慢聲細語道“什麽都瞞不過皇上，不過臣妾已經讓她斷了這個念頭。女人生孩子，如同過鬼門關，不死也得丟半條命。她才剛生完孩子沒幾天，既不能車馬勞頓，更不能在深山野林裏挨冷受凍，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宮裏坐月子的好，更何況十公主還那麽小，哪離得開母親。”
    這番話裏，皇後處處為溫貴妃著想，梵音聽著倒是真心實意。
    昨日淑妃明示她皇後與溫貴妃關係不睦，今日她親身感受，覺得皇後溫婉賢良，溫貴妃開朗明媚，頗為和諧。
    但姐妹共侍一夫，暗中難免有些齟齬，也是可想而知的。
    蘇煥欽又看向溫貴妃，語氣稍微溫和了些“聽皇後的話，將養身體、照顧孩子才是你該做的事。”
    溫貴妃略顯低落道“臣妾知道了。”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一家人和樂融融，梵音自覺多餘，兀自起身道“皇後娘娘，雪儂所請已得恩準，便不再叨擾了，先行告退。”
    皇後不著痕跡地覷了眼蘇煥欽的神色，和聲道“以後再有什麽事，差人來傳話就是了，你行動不便，泠泉宮和神秀宮離得又遠，你不必親自過來。”
    梵音鄭重其事道“皇後娘娘是後宮之主，雪儂無依無靠，從今往後還要仰賴娘娘照拂，心裏盼著能與娘娘多多親近，即使離得再遠，雪儂也願意過來，親自麵見皇後娘娘。”
    這幾句話，已經是赤躶躶地站隊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會拉幫結派。
    除了皇帝，皇後是這宮裏地位最高、權力最大的人，梵音自然要抱她的大腿，以求庇護。
    皇後笑道“你既願意來，本宮也樂得有人作伴。”
    梵音道“若娘娘需要人解悶，隻管傳喚雪儂，我雖雙目失明，但撫琴唱歌仍舊不在話下，願能博娘娘一笑。”
    “本宮已然開始期待了，”皇後笑意更深，眼角露出細紋，“待你閑來無事，不用等著召喚，自行來神秀宮見我吧。”
    “謹遵娘娘旨意，”梵音屈膝行禮，“雪儂告退。”
    蘇煥欽注視著梵音嫋娜離去的身影，竟有些吃味。
    她對待皇後的態度，和對待他相比，完全是兩幅麵孔。
    雖然他很喜歡她柔中帶刺的樣子，但他也想看看她放下心中仇恨、卸去所有防備和偽裝時，真正的她是何模樣……隻是，恐怕窮盡此生他都不可能看到了，除非她失去國破家亡的記憶。
    與此同時，太子蘇玄月的目光也追隨著梵音。
    他想，等到姮嬪為母後撫琴唱歌那日，他無論如何也要來神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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