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海妖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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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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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煥欽穿上衣服就走了。
梵音感受著股間黏膩,&bsp&bsp心裏有些膈應,卻又無可奈何。
蘇煥欽畢竟是唯我獨尊的皇帝,即使再寵她,&bsp&bsp也不可能事事遂她心意,總有恣肆無忌的時候。
好在鮫人無法受孕,&bsp&bsp讓她少了一層顧慮。
晚柔和芳葶進來服侍,&bsp&bsp瞧見一床狼藉,二人既羞赧又心疼。
“主子,&bsp&bsp”晚柔輕聲道,“您流血了。”
“無妨,扶我去浴殿吧。”梵音的話音虛弱而喑啞,“晚柔,我記得你認識永平宮的人,&bsp&bsp你去打聽打聽四皇子的死究竟是怎麽回事。”
晚柔和賢妃身邊的掌事宮女夢禾還算熟絡,&bsp&bsp先前惠嬪懸梁自盡,她便是從夢禾口中知曉的。
梵音在溫泉裏靜靜地泡了兩刻鍾,晚柔回來了,跪坐在池邊道“主子,&bsp&bsp聽說四皇子無法忍受寺中苦悶的生活,在今日午時獨自逃出開陽寺,負責照料四皇子的僧人發現他不見後,即刻帶人追趕。四皇子大概是在山裏迷了路,僧人們找到他時,&bsp&bsp他還在半山腰徘徊,四皇子發現形跡敗露,唯恐被抓回寺裏,於是慌不擇路,&bsp&bsp不慎跌落山崖,命喪當場。”
梵音問“確定是他自己摔下去的嗎?”
晚柔知道她在懷疑什麽,斟酌著道“青天白日,眾目睽睽,若是有人蓄意謀害,應該很難逃過那麽多雙眼睛。”
一葉蔽目,不見太山;兩耳塞豆,不聞雷霆——親眼看見、親耳聽見的都不一定是事情的全貌。
乍聞四皇子死訊,梵音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淑妃趁著天時地利,在死遁的同時將四皇子一波帶走,為蘇照夜報仇雪恨。
但這隻是她毫無根據的猜測,不一定對。
事實上,在太子蘇玄月登上皇位之前,後宮中的每位皇子都存在競爭關係,每個誕下皇子的妃嬪都會將其他皇子視為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有行凶動機的人不勝枚舉。
無論如何,四皇子的死是梵音意料之外的結果。
她不過是想利用封建迷信震懾賢妃母子,迫使他們停止對蘇照夜兄弟倆的長期霸淩,她從未想過要害死誰。
可事已至此,她也絕不會將四皇子的死歸咎於自己,要怪,隻能怪他命薄如紙,時運不濟。
然而,賢妃絕不會這樣想。
失去了唯一的兒子,母憑子貴的希冀化為泡影,賢妃的後半生已然無望,隻能在這深宮之中經受歲月煎熬——除非她能再生一個兒子,但可能性約等於無。
賢妃一定會把所有的怨憎恨加諸於她,不擇手段地對付她。
無意之中,她給自己製造了一個敵人。
“賢妃現在是何情形?”
“賢妃聽到消息,直接昏死了過去。”
梵音沒再多問。
兩日之間,接連沒了兩位妃嬪和兩位皇子,宮裏肯定要亂上一陣子,但熱鬧都是別人的,她隻需要安安生生地待在泠泉宮裏,作壁上觀。
晚膳時分,蘇照夜過來陪梵音用膳。
梵音問他“蟾兒,皇子和四皇子關係如何?”
“他們很親近,在凝輝殿幾乎形影不離。”蘇照夜頓了頓,接著道“雖然皇子比四皇子年齡稍長,但四皇子的母族聲勢烜赫,因此皇子在四皇子麵前便矮了一頭,甚至有些卑躬屈膝。”
梵音的第六感果然沒錯,皇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道“那你昨日落水,是你自己不小心,還是皇子有意為之?”
蘇照夜垂眸看著麵前的碗碟,道“是兒臣自己不小心,與皇子無關。”
梵音心有疑慮,但蘇照夜既如此說,那她信他就是。
“那這件事就不追究了。”她道,“四皇子的事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蘇照夜低著頭,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表情,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流露出喜色。
“賢妃沒了兒子,指不定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來,你要小心提防著些。”梵音道,“隻要出了泠泉宮,吃的喝的都要慎之又慎,萬不可掉以輕心。”
這些話,蘇照夜早已耳熟能詳,因為他的生母惠嬪也曾這般對他和息雲千叮萬囑。
而現在,母親和息雲都不在了,隻剩他一個人——不,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姮嬪娘娘,這世上最美麗、最善良、待他最好的姮嬪娘娘。
蘇照夜抬頭看向眼前人,眼底的陰晦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溫順乖巧“兒臣謹記娘娘教誨。”
隨後幾日,蘇煥欽沒露麵,梵音也沒出過泠泉宮。
臘月十是晚柔的生辰,梵音原本打算張羅一場慶生宴的,但宮裏正同時辦著四場喪事,舉國同哀,禁止一切娛樂,梵音也不能明知故犯,她隻能送給晚柔一份禮物,聊表心意。
今年是晚柔入宮為婢的第十一年,卻是她第一次從主子手中收到生辰禮,她看著盒子裏的一遝銀票,既驚訝又感動,幾乎要落淚。
梵音已經做好就寢的準備,她坐在榻邊,身著輕薄寢衣,烏發如瀑,麵色瑩白,微微含笑道“我思來想去,送什麽都不如直接送銀子來得實在,你想要什麽就可以買什麽。”
最上麵那張銀票的麵額是五十兩,晚柔目測這遝銀票大約有十張,也就是五百兩。
她每個月的俸祿是五兩銀子,五百兩相當於她八-九年的俸祿,而普通人辛苦半輩子也不一定能掙來這麽多錢。
晚柔無措道“承蒙主子厚愛,可是……您給得實在太多了,奴婢受之不起。”
梵音輕聲細語道“我的親人幾乎都不在了,隻剩兩個姐妹同在列陽,卻被宮牆阻隔,見一麵難如登天。與我朝夕相處的親近之人,便隻有芳葶、藕荷、淨棉你們幾個,和家人無甚分別。我囿於九重宮闕,隻要擁有帝王之愛便足矣,錢財於我而言是最無用之物,也隻有分給你們幾個,才不至於堆在庫房裏發黴。”
她說話時笑吟吟的,並無憂傷之意,卻令晚柔無端生出憐惜之情,不禁柔聲安慰“主子,您還有五殿下呢,待五殿下長大成人,出宮開府,娶妻生子,您作為五殿下的母嬪,自然要盡力扶持,還愁錢沒地方花嗎。”
梵音驀地怔了怔。
她差點忘了,隻有太子才有資格一直住在皇宮裏,其他皇子到了年紀就得搬出去,另立門戶。
“……皇子幾歲出宮開府?”梵音問。
“按照宮規,年滿十五周歲的皇子,舉行過元服之禮後,就得搬去王府了。”
“王府是在列陽嗎?”
“在就藩的封地。”晚柔道,“自高-祖皇帝建國至今,能留在都城的皇子屈指可數,皇上的親弟弟雍王便是其中之一,蓋因雍王醉心書畫,不戀權力,從十一二歲便開始雲遊天下,每隔好幾年才回列陽一回。”
梵音自然知道,雍王便是蘇洛庚,他畫的那幅美人圖,讓蘇煥欽得知了韶雪儂的存在,從而改寫了韶雪儂的命運。
她輕歎一聲“隻希望到時候,五皇子的封地不要離列陽太遠,否則……”
她沒有說下去,晚柔卻明白她在擔心什麽。
就藩的皇子,若沒有皇帝的旨意,不得擅自離開封地。
別離之後,恐怕此生難再相見。
晚柔有些自責,原本是想安慰她,卻平白惹她難過,於是找補道“五殿下還小呢,主子無需煩擾,興許到時候皇上心疼主子,就將五殿下留在了列陽,也未可知呢。”
梵音莞爾一笑“但願如此吧。”
但她心裏並不是這樣想的,她一點都不希望蘇照夜被困在都城這彈丸之地,他隻有遠走高飛,擺脫皇權的桎梏,才能和蘇息雲一起攪弄風雲,為她助力。
第二天上午,泠泉宮來了位客人。
人是梵音請來的,她看不見,但可以聞香識人。來人身上散發著淡雅清新的花草香,不俗不媚,想必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柔韌女子。
她的聲音也娓娓動聽“民女茹宓(i),拜見姮嬪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梵音道“不必多禮,請坐。”
茹宓起身落座,抬眸看向傳聞中的“天下第一美人”。
隻消一眼,便足以馳魂宕魄。
她在教坊也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可和眼前這位相比,她便成了庸脂俗粉,粗陋不堪。
梵音麵朝著茹宓所在的方位,開門見山道“茹姑娘,如你所見,我雙目失明,教我跳舞不會那麽容易,不過我略有些功底,領悟力也還可以,應該也不會太難教。”
茹宓低眉順眼,恭謹道“能得娘娘青睞,是民女的福氣,民女定當竭盡所能,將平生所學全部傳授給娘娘。”
梵音隻字不提陸胥,是鬆崖的意思,他不想讓茹宓知道他為她做過什麽,他與她早已斷絕塵緣,不宜再生牽扯。
茹宓又道“敢問娘娘曾學過哪種舞?”
梵音信口開河“是我們雕題國獨有的腳尖舞,我跳給你看看吧。”
為了今日的展示,梵音臨時抱佛腳,這些天簡單練習過幾次。
來到庭院裏,她站在平坦開闊處,先調整氣息。
晚柔和芳葶她們幾個分散開站在不遠處,隨時準備著在她跌倒時衝上去接住她。
當蘇照夜拿著曆經數十次失敗終於製出來的解語香來到正殿時,剛好撞見梵音在院子裏起舞。
她沐在明晃晃的日光裏,足尖點地,翩翩旋轉,雙臂徐徐變換著姿勢,時而向上舉起,指尖生花,時而向外伸展,如生雙翼,廣袖和裙裾隨風起舞,飄然欲仙。
她的臉熠熠生輝,她在笑——來到她身邊這段日子,她總是麵帶笑容,淺笑、微笑、淡笑,這還是蘇照夜第一次在她臉上看見這樣明媚舒展的笑容,美好得宛如一個易碎的夢,鐫刻在他心底,永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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