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寄生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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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生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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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淮安一走,&bsp&bsp梵音立刻過去打開窗戶。
    六月底,正值盛夏,即使是晚上,&bsp&bsp風也是熱的。
    她扒著窗戶,&bsp&bsp吹著小風,目光在樓下的街道上緩緩遊移。
    沒有流光溢彩的霓虹,也沒有熙來攘往的人群,&bsp&bsp隻有橫七豎八亂停的汽車,&bsp&bsp空曠又荒蕪。
    到處都黑漆漆的,這間酒店是周遭唯一有亮光的建築。失去光汙染的城市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令人無端生出畏懼。
    梵音捕捉到一個行動遲緩的身影。
    凝眸細看,是喪屍。
    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喪屍,&bsp&bsp她竟然有點小激動。
    梵音曾經是喪屍片狂熱愛好者,每出必看。
    最開始讓她迷上這個題材的那部劇,&bsp&bsp她追了十年,隻剩最後一季就大結局了,&bsp&bsp劇還沒播,&bsp&bsp她人沒了——我和導演比命長,沒比過。
    離得遠,天又黑,&bsp&bsp看不到麵部細節,但隻看行動的姿態,這個在暗夜中遊蕩的喪屍和影視劇裏塑造的喪屍沒什麽區別,&bsp&bsp佝僂、僵硬、滯笨。
    梵音聚精會神地盯著它看了很久。
    它漫無目的地走走停停,當它靜止不動的時候,總是保持仰頭望天的姿勢,猶如一尊觀賞夜空的雕像。
    梵音猜想它是被酒店裏傳出的動靜吸引了,&bsp&bsp鬼使神差的,她衝它揮了揮手。
    “……你幹嘛呢?”
    驟然響起的說話聲嚇了梵音一跳,她猛地轉過身,看到了一臉莫名其妙的楊淮安。
    “沒、沒什麽。”梵音尷尬地說。
    楊淮安走到她身邊,掃了一眼窗外,隨即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她“你在和喪屍打招呼?”
    梵音嘴硬“沒有。”
    楊淮安懶得和她計較,遞給她一瓶沒有標簽的礦泉水、一個饅頭大小的麵包、一根雞肉火腿腸、一件中年女性穿的碎花連衣裙,最後從腰間抽出一把通體漆黑的短刀,遞給梵音之前叮囑“這把是冷鋼的求生刀,特別鋒利,可以輕鬆刺穿鐵皮,別瞎玩,受傷了我可不管。”
    梵音乖乖點頭“好。”
    楊淮安這才把刀遞給她,看他的神情,還有點舍不得。
    梵音拿在手裏,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把好刀。
    全長不超過二十厘米,小巧便攜,手柄比刀刃稍短一些,刀刃特別薄,隻有兩三毫米的樣子,刀鋒肉眼可見的鋒利,即使沒有削鐵如泥那麽誇張,但絕對可以輕鬆切割血肉之軀。
    在末世之前,這把刀的售價大概在三千塊左右,價格不菲。
    梵音仰視著高大英俊的男人,充滿感激地說“淮安哥哥,謝謝你們救了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報答你們的。”
    楊淮安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口氣冷淡“你先活下來再說吧。”
    梵音說“我會努力的。”
    楊淮安睇了眼她髒兮兮的巴掌小臉,邊往外走邊說“還有半小時就停電了,你要收拾房間的話最好快點。還有,每個人每天隻發一瓶飲用水,省著點喝。”
    梵音把楊淮安給她的那些東西放在沒有電視的電視櫃上,先擰開水瓶喝了兩口,這才開始打掃房間。
    先把髒得沒眼看的枕套和床單撤下來,接著把床單平鋪在地上,把房間裏該扔的、能扔的統統丟到床單上,最後打包拎到走廊,暫且放在門口。
    返回房間巡視一番,整潔多了,異味也基本消散了。
    梵音看著床墊上可疑的黃色印記,有點犯愁。
    想了想,她又走出房間,來到對麵,敲響房門。
    馬大器現在應該正忙著處理屍體,但他和楊淮安用對講機通話的時候,梵音聽見了女人的說話聲。
    果然,門內傳來一個女聲“誰呀?”
    梵音說“你好,我是新來的。”
    很快,房門向內拉開。
    女人半邊身子藏在門後,下身隻穿了一條黑色蕾絲內褲,上身則一絲沒掛,手臂橫在胸前遮住重點部位。
    打量梵音兩眼,女人不太客氣地問“幹嘛?”
    “我住在對麵,楊淮安說有事可以找馬嬉皮幫忙。”梵音直視著對方的眼睛,“請問你有多餘的床單和枕套可以借我嗎?”
    女人丟下一句“等著”,消失在門後。
    半分鍾後,女人從門後遞過來一塊疊得特別整齊的白床單,梵音急忙伸手接住,趁機搭話“我叫祝梵音,請問你怎麽稱呼?”
    “我叫秦歌,唱歌的歌,你可以叫我歌姐。”秦歌頓了頓,“你看著挺小的,多大了?”
    梵音說“十六。”
    秦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和男人睡過嗎?”
    梵音說“睡過。”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她毫不避諱的態度讓秦歌多少有點意外,不禁對她生出好奇心。
    探頭往對麵房間看了看,秦歌問“你一個人嗎?”
    梵音“嗯”了一聲。
    秦歌更意外了“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我本來和父母生活在郊外,”謊話張口就來,“三天前,史翳明的手下殺害了我父母,強行把我帶到了這裏。”
    秦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趙二說的那個‘小美人’就是你啊。”
    梵音心裏陡然“咯噔”了一下。
    先前楊淮安問她是怎麽落到史翳明手裏的,表明他和左流之並不知道她的來曆。史翳明被他們一槍爆頭,把林陳曦抓來這裏的那幾個小嘍囉大概率也難逃一死,死無對證,所以她才敢扯謊欺騙他們。
    可秦歌竟然聽說過她。
    “趙二是誰?”梵音麵不改色地問。
    “就是殺你父母把你帶到這兒來的人。”秦歌寡淡的臉上掛著輕蔑的笑,“不過他已經死翹翹了,你就算想報仇也沒處報了。”
    梵音懸起來的心落了回去,看來秦歌不會拆穿她的謊言了。
    “誰殺了他?”她順著對方的話問。
    “誰知道呢。”秦歌聳聳肩,“男的都是瘋子,一天到晚殺來殺去的,連他們自己都搞不清楚該把那些人命算到誰頭上,更何況我這個局外人呢。”
    同性之間總是更容易交流,明知道現在不適合久聊,梵音還是想多跟她說幾句話“你是馬嬉皮的女朋友嗎?”
    秦歌笑著說“我是所有人的女朋友。”
    她的五官明明都不出挑,皮膚也很粗糙,但笑起來時卻有種難以形容的風情,梵音覺得她有種獨特的美。
    “你也要去g市嗎?”梵音又問。
    “我不去那麽遠,”秦歌說,“我要去x市。”
    x市就在海峽對麵,和k市隔海相望。
    末世前,坐船隻要兩三個小時就能抵達。
    而現在,卻難如登天。
    “你要去g市?”秦歌反問。
    “嗯,去投奔我叔叔。”
    “祝你好運。”
    “謝謝。”梵音說,“也祝你好運。”
    像她們這樣沒有力量的人,要想在末世活下去,不僅要竭盡全力,更要靠運氣。
    梵音回到,鋪好床單,套上枕套,打掃暫時告一段落。
    她很想把自己也清潔一遍,但是沒水,隻能忍著,等到明天下午六點再說。
    梵音走進衛生間,把套在外麵的t恤和裙子一起脫掉,放在盥洗台上。
    她盯著鏡子裏白皙纖瘦的身躰。
    一道醜陋的疤痕從胸口正中間蜿蜒到小腹,宛如一條埋藏在透明皮膚之下的環節動物,比如蚯蚓、水蛭。
    指腹貼著疤痕緩緩遊走,一點都不痛,但凹凸不平的觸-感令梵音有些不適,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開膛破肚的血腥畫麵,一時分不清籠罩在白光裏的那個人是林陳曦還是她自己。
    光突然熄滅了。
    什麽都看不見了,無論是現實還是幻象。
    愣了兩秒,梵音才意識到停電了。
    對黑暗的恐懼猶如附骨之疽,並沒有因為視力恢複而消失。
    摸黑移動到外麵去,她像個瞎子一樣慌張地摸索著,找到楊淮安給她的那條連衣裙,胡亂套到身上,又小心翼翼地摸到那把短刀,緊緊攥在手裏,然後爬上床。
    雖然換上了幹淨的床單和枕套,但鼻端依舊縈繞著淡淡的異味。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梵音蜷縮著身體,縮成小小一團,努力想象自己是生活在媽媽子宮裏的胚胎,溫暖的羊水包裹著她,她是安全的,沒有人可以傷害她。
    梵音在想象中陷入了沉睡。
    在窗邊盯著看了很久的那個喪屍進入了她的夢裏。
    她終於看清了它的臉,那張臉既熟悉又陌生,像她,又不像她。
    黑魆魆的街道上,它拖著僵硬而沉重的雙腿踽踽獨行,它的關節哢哢作響,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
    它像個彷徨的幽靈,不知道要去向哪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停下來,隻是在黑暗中不停地走啊走,走啊走……
    “咚!咚!咚!”
    梵音在有節奏的敲擊聲中睜開眼睛,刺眼的光亮又讓她闔上眼簾。
    噪聲是從樓上傳來的,好像在用錘子砸牆。
    是在裝修嗎?
    梵音坐起來,眯著眼下了床。
    走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試了試,依舊沒水。
    看看鏡子,糊了滿臉的血汙還在。
    無奈地歎了口氣,她把昨晚隨手扔在盥洗台上的白裙子拿到外麵,用刀把胸口的黑色字樣劃得稀爛。
    清醒了,頓時覺得又渴又餓。
    楊淮安昨晚給她的食物還在電視櫃上放著。
    梵音把唯一的一把椅子搬到窗邊,再拿著食物和水過去坐下。
    先喝了兩口水潤喉,然後撕開麵包的外包裝,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一邊細嚼慢咽,一邊欣賞著窗外的景色。
    建築物遮住了初升的太陽,卻遮不住朝霞,粉色流雲看起來蓬鬆柔軟,像一朵朵巨大的棉花糖。
    街道兩旁的行道樹枝繁葉茂,隻聽見唧唧喳喳的鳥叫,卻看不見鳥躲在哪裏。
    對麵兩棟相鄰的高樓,外牆分別刷成了亮眼的抹茶綠和天空藍,天空藍的那棟懸掛著巨幅廣告牌,上麵印著新款手機的宣傳標語——for&bsp&bspthe&bsp&bsplorful,生來多彩。
    不管人類正在經曆什麽,世界依舊美麗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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