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寄生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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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生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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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東離正處於亢奮狀態,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梵音身上,他既沒聽見開門聲,也沒聽見腳步聲,絲毫沒有察覺第三個人的存在。
    “你哭起來更好看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付東離癡癡地注視著梵音淚眼婆娑的樣子,伸手觸碰她泛紅的眼尾,指腹沾染上溫熱的眼淚,他把那根手指抵在唇邊,探出舌尖舔了舔,笑著說:“甜的。”
    “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眼淚源源不絕,聲音微微顫抖,梵音完美扮演著一隻楚楚可憐的小白兔,“你是當哥哥的人,將心比心,如果有朝一日你的妹妹淪落到像我這樣的境地,你一定也希望她被別人善待吧”
    付東離笑得滿不在乎:“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玩物,即使是我的妹妹,也有她無法逃避的宿命,不是我能夠左右的。”
    相由心生,付東離平凡的五官變得越來越猙獰醜陋。
    秦歌對他的評價太精準了,他就是個表麵正常但內裏早就爛透了的渣滓,人麵獸心,又蠢又壞,對強者唯唯諾諾,對弱者重拳出擊——從他媽媽的死就可以看出來,不是末世讓他變得扭曲,而是他本來就是這種人,所以他才會更喜歡現在的世界,因為沒有法律、道德與人倫的約束,他可以放心大膽地釋放他的惡。
    梵音忽然有點擔心,哥哥和父親都這麽變態,付西棠究竟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
    “你讓我覺得惡心。”梵音嫌惡地說,原本淒惻動人的神情眨眼間門變得淩厲逼人——小白兔準備咬人了。
    她動作極快,本來就擱在枕頭邊緣的那隻手探進枕下,精準地抓住刀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付東離的臉揮去。
    付東離被她急遽的轉變弄懵了,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黑色短刀的刀鋒已經逼近眼前。
    但他畢竟在末世存活了兩年,是練就了幾分真本事的。雙臂和腰部同時發力,付東離迅速彈起上身,有驚無險地躲過了這猝不及防的一刀,他正打算把刀奪過來,剛要伸手,肩膀猝然挨了一記重擊,他就跟被車撞了似的,直接飛了出去。
    付東離是被楊淮安一腳踹飛的。
    梵音將這快準狠的一腳看在眼裏,心想,好長的腿,好利落的動作,不愧是幹過刑警的,真厲害。
    付東離從床上跌墜到地上,疼得直叫喚,他扶著好像斷掉了的左胳膊,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看到站在床那邊的楊淮安,他的表情“唰”地變了,方才囂張跋扈的氣焰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跪在地上,活像神話劇裏剛出場時作惡多端最後卻被打回原形的妖怪,戰戰兢兢、哆哆嗦嗦地說:“楊、楊副隊,我、我……”
    他的舌頭似乎打結了,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楊淮安也不耐煩聽他廢話,沉聲命令:“滾出去。”
    付東離麻溜地滾了,看都沒看梵音一眼。
    梵音抓起枕頭,砸向高大魁梧的男人,哭著說:“你也滾!”
    “你耍什麽大小姐脾氣”楊淮安接住枕頭,順手抱在懷裏,莫名其妙地說:“老子招你惹你了”
    梵音邊流淚邊瞪他,眼睛瞪得圓圓的,眼圈哭得紅紅的,像極了小兔子的眼睛。
    楊淮安和她四目相對,從她的眼神裏感受到錯雜的倔強和委屈,猶如風吹起漣漪,他的心裏倏然浮現出類似愧疚的情緒。
    楊淮安垂眼看著懷裏的枕頭,卻不肯示弱,理直氣壯地說:“你看見我來了,卻沒有向我求救,我當然就以為你有辦法對付他,所以我……”
    “所以你就站在旁邊看好戲是嗎”梵音擦擦眼淚,咄咄逼人地說:“是不是有種現場看-片的感覺沒看到精彩部分你一定特別遺憾吧要不楊sir親自上陣,我陪你一起把這出戲演完”
    楊淮安皺眉:“你胡說八道什麽”
    梵音冷笑著,一句接一句地質問:“同樣是男人,你是不是也覺得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玩物隻要男的想要,不管我願不願意,都得無條件服從如果我膽敢反抗,是不是就活該被強奸、被毆打是不是隻要是個男的,就可以肆無忌憚地侮-辱我、踐踏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承受這一切難道生為女人就是原罪嗎早知道是這樣,我就該和爸爸媽媽一起去死,也好過沒有尊嚴地活著。”
    楊淮安是男人,無法感同身受她的絕望,但他能夠理解,也感覺得到,付東離的猥褻隻是個導火索,引爆了這段時間門積壓在她心裏的所有負麵情緒。
    她並非針對他,她隻是需要一個發泄的對象,而他恰好在這個時間門出現在這裏。
    楊淮安冷靜下來,坐在床邊,看著梵音說:“誰說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玩物放他媽的屁!這麽低級的u手段你不會都看不出來吧像你這樣從小就網上衝浪的小女孩不是最懂這些了嗎回頭我整理一份反u手冊,你好好研究一下。”
    說完那一大段,就像猛地沒電了似的,梵音的情緒很快恢複平靜,眼淚也不流了。
    她吸吸鼻子,用軟糯的哭腔說:“楊叔叔,‘衝浪’至少是十五年前的老梗了。”
    楊淮安差點氣笑了,他故意繃著臉,卻還是不自覺地泄露出一點笑意:“我是老年人行了吧。”
    梵音勾了勾唇,隨即真摯地說:“剛才謝謝你,要不是你來了,付東離不會善罷甘休的。”
    楊淮安說:“你放心,他以後不敢再靠近你了。”
    梵音點點頭,沉默兩秒,看著他說:“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本就水靈的大眼睛被眼淚衝刷得愈發清明澄澈,楊淮安幾乎可以看到裏麵倒映著的自己……
    仿佛開啟了什麽防禦機製,腦海中立刻警鈴大作——楊淮安,打住!她才十六歲,還是個未成年少女,你不能對她產生任何不幹不淨的想法!
    他這兩天之所以沒露麵,就是因為上回對她產生了一些他自認為不太合適的雜念,雖然隻有一瞬間門,但他還是被罪惡感纏住了,備受折磨。
    “我找你能有什麽事,你又幫不上我的忙。”楊淮安神色自若,“我去對麵跟馬嬉皮交代點兒事情,順便過來看看你。”
    “喔。”梵音平舉雙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那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楊淮安“嘖”了一聲,摸著下巴打量她:“我突然發現,你怎麽一點都不怕我蹬鼻子上臉的。我看起來這麽沒有威懾力的嗎”
    梵音雙眼亮晶晶的,笑著反問:“你希望我怕你呀”
    楊淮安窒了一下,沒好氣地說:“隨便你。”
    楊淮安站起來,解下掛在皮帶上的槍套,連帶著裏麵的手-槍一起遞給梵音,問:“會開槍嗎”
    “……會。”她猶豫著伸手接住,期待地問:“是要送我嗎”
    “下次再有人敢像付東離這麽對你,別猶豫,直接開槍崩了他。”楊淮安一本認真地說,“欺軟怕硬、趨利避害是大部分人的本性,他們欺負你,不是因為你是女人,而是他們覺得你好欺負。你得用實際行動讓他們知道你不好欺負,他們自然就不敢再欺負你——這就叫殺雞儆猴。”
    “好,”梵音握著槍,鄭重其事地說:“我會讓他們知道,小看女人會是什麽下場。”
    楊淮安覺得“女人”這個詞從她嘴裏說出來莫名有點好笑,明明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
    頓了頓,他說:“對了,你想到怎麽爭取上船資格了嗎”
    “想到了。”梵音不賣關子,直接告訴他,“從明天早上開始,我會去後廚給曉娟阿姨打下手。”
    楊淮安秒懂,要笑不笑地哼了一聲,說:“原來你不傻啊。”
    梵音一臉傲嬌地說:“你少看不起人。”
    等楊淮安走了,梵音長舒一口氣,給自己點了個讚。
    剛才那段情緒爆發的情節,她發揮得太出色了。
    單純漂亮、人畜無害的小白兔固然惹人喜愛,可這種喜愛是非常廉價且短暫的,很快就會被拋諸腦後。
    但受了欺負會咬人、既柔軟又倔強、有脾氣有性格的鋼牙小白兔,則會獲得更多也更持久的同情和憐愛,而且不會輕易被消耗。
    今晚的賣力演出,立竿見影地就有了收獲——一把槍。
    這正是她想要的。她並沒有攻略楊淮安的打算,她隻是想從他那裏獲得一點保護,以及一些額外的優待,僅此而已。
    梵音把槍從槍套裏拔-出來,握在手裏觀賞片刻,然後嫻熟地做了個瞄準的動作。
    雖然很久沒摸過槍了,但曾經辛苦練就的一身本領還在,就好比人一旦學會遊泳,即使很多年不遊,也不會忘記。
    梵音把槍和刀一起放在枕頭邊,先去門口把防盜鏈拴上,接著走到窗邊觀察夜空,希望今晚也能下一場雨。
    雖然沒被付東離占到任何便宜,但畢竟發生了肢體接觸,梵音心裏多少有點膈應,不洗洗她今晚睡不著。
    梵音坐在窗邊,手裏拿著今天上午在地下室撿到的漫畫書,邊看邊等。
    老天爺果然沒讓她失望,大概九點多的時候,稀稀疏疏的雨點開始敲擊玻璃,很快就變成了傾盆大雨。
    梵音已經提前準備好洗發水和沐浴露,她跑到床頭關了燈,三下五除二脫光衣服,駕輕就熟地鑽到窗外,坐在寬寬的實木窗台上,享受一場天浴。
    豆大的雨點重重砸在她身上,梵音痛並快樂著。
    她在風雨中感受到一絲自由,拴在脖頸上那條無形鎖鏈,似乎鬆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