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寄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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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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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梵音穿越的第五個世界,然而她的廚藝仍舊沒什麽長進,可見她並沒有這方麵的天賦,所以她隻能幫張曉娟做些淘米、洗菜、刷鍋、拖地之類沒有技術含量的雜活。
幫張曉娟做完後廚的事情之後,梵音就會去餐廳,接著給秦歌和付西棠幫忙。她需要通過勤勞來博得大家的好感,同時還能鍛煉身體,一舉兩得。
但隻靠這點活動量是遠遠不夠的,梵音的另一個鍛煉途徑,就是爬樓梯,早中晚各一次。
酒店隻有五層樓高,剛開始上下三四遍她就腿軟得爬不動了,可沒過幾天,她就能堅持十五分鍾、半小時乃至一小時,進步神速。
除了這些,梵音每天必做的還有兩件事。
第一件是去地下室拾荒,找東西隻是其次,主要是想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消除自己對黑暗的恐懼。
她會關掉手電筒,在漆黑的小房間裏靜坐十幾分鍾,盡可能放空自己,什麽都不想——不想過去,不想眼前,也不想將來,甚至把她自己也忘卻了。
這天下午,梵音正沉浸在冥想中,被兩個不速之客打擾了。
聽聲音,是一對來地下室幽會的野鴛鴦,而且是兩隻雄鴛鴦。
末世的男女比例已經不能用“失調”來形容,而是徹底崩壞了,女性成了稀缺資源,隻有少部分作為上位者的男性才有資格享用,餘下的大部分底層男性則有三個選擇:憋著,自行解決,或者搞基。
“臥槽,你行不行啊,庝死了。”
“你忍一下嘛,長得大又不是我的錯。”
“忍你麻痹,晁紀昌你他媽就是一頭驢,我草你大爺,我日你八輩祖宗,我要錘爆你的狗頭……”
“使勁罵,罵得再髒點,我愛聽。”
梵音快被這倆人的對話笑死了,這個做零的未免也太暴躁了。
她悄沒聲地溜出地下室,沒有打擾他們的快樂時光。
每天必做的第二件事,是去給張春生讀書。
張春生眼神不好,老花鏡戴得久一點視線就會變得模糊,看字串行,於是梵音毛遂自薦,要為他讀書,張春生欣然同意了。
每當梵音讀書的時候,張曉娟也會到來,邊聽書邊幹點別的,比如織毛線,或者畫鉛筆畫——末世來臨前,張曉娟的職業是中學美術老師。
梵音讀的是那本《巨人傳》。
“人與人之間,最使人痛心的,莫過於以誠懇的態度,希望得到別人的善意和友好,結果得到的卻是惡意和傷害。而不少人,正是這樣損害著人家,並且把這個不光彩的舉動,看作是生命中的一件小事,他們不願意盡力,也不願意用任何方法改正它,寧願自絕於光明。”
讀到啟迪人心的段落,張春生總是會讓她停下來,然後從他過往的人生經曆中搜尋出一個真實事例,講給她聽,以佐證作者的真知灼見。
不讀書的時候,他們也會閑聊。
“春生叔叔,你是土生土長的k市人,為什麽要去g市呢”梵音問出自己早就好奇的問題,並主觀臆測,“該不會是楊淮安他們威脅你去的吧”
張春生笑著說:“沒人威脅我,我是自願的。”
他抬手指向靠窗那側的床頭櫃,上麵放著一個小包袱,是用綠底帶白花的棉布打包成的。
“那裏麵裝的,是我老婆的骨灰,她在末世來臨的一個月前去世了,因為癌症。”張春生看著那個小包袱,慢悠悠地說:“她是g市人,自從三十年前嫁到這裏之後,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再也沒回去過。她臨走之前囑咐我,讓我把她的骨灰帶回故鄉去。我處理完她的後事,病了一陣子,等我病好了,也買好了去g市的機票,卻趕上了屍潮爆發,世界大亂。”
張春生轉而看著梵音,但他的目光似乎又沒落在梵音身上,好像穿過時間與空間,看向了遙遠的過去。
他的話音裏也沒有濃重的悲傷或遺憾,而是用平靜的口吻徐徐講述:“從我和她一見鍾情,到結婚生子,再到她離開的這三十多年裏,我答應過她很多事,不過大部分都沒有做到。”
“結婚前,我答應她要努力賺錢,讓她過上好日子。婚後沒兩年,金融危機爆發,我和朋友一起開的旅行社破產倒閉,欠了一百多萬的債。為了還債,我開始跑船,一走就是一年半載,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裏,懷孕也沒人照顧,生孩子也是自己去的醫院。等債還得差不多了,為了多陪陪她和孩子,我考了船舶駕駛證,找了份開渡輪的工作,在海峽之間往返。”
“生活慢慢安穩下來,我答應她,等春節的時候跟她回老家,和她爸媽一起過個年。可就在那年寒假,我們的孩子在海邊玩耍的時候,被海浪卷走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完全崩潰了,責怪自己沒有看好孩子,我怎麽勸都沒用,她還試圖跳海自殺,幸好被附近的漁民救了上來。”
“等傷痛漸漸淡忘了,我和她試著再要一個孩子,可是我們倆都上了年紀,已經懷不上了。我答應她,就算沒有孩子,我們兩個也能好好地把日子過下去,她陪著我,我陪著她,就這樣白頭到老。可是,我卻對別的女人動了心。雖然我隻是短暫地精神出軌,很快就清醒了,也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但在我主動向她坦白之後,她卻無法接受,非要和我離婚,無論我怎麽求她都沒用,還是執意要離。可最後沒離成,因為我喝醉酒出了車禍。”
“我在醫院躺了小半年,她就照顧了我小半年。也算是因禍得福,她不僅沒有離開我,而且我們的感情也變得更好了,就像回到了剛在一起的那段時間,特別甜蜜,特別幸福。”
“可惜幸福總是短暫的,就在我們籌劃著去g市探親的時候,她忽然病了,去醫院做檢查,結果是宮頸癌。幸好發現得早,我帶她去最好的醫院,找最好的醫生,切除了子宮,堅持化療,最終痊愈了。但這種病特別狡詐,就算治愈了也有可能複發,醫生說五年是一道坎,她沒能平安度過這道坎,最後還是因為這個病走了。”
“送她的骨灰回g市,是我答應她的最後一件事。我辜負過她很多次,但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她失望,就算楊淮安沒有找到我,我也會自己想辦法去g市。”
梵音明白了。
原來楊淮安和張春生屬於雙向奔赴。
頓了頓,張春生笑著問梵音:“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渣男”
梵音立刻搖頭:“我絕對沒有這樣想,恰恰相反,我認為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此處必須拉踩一下付中林,在還不確定妻子是否被病毒感染的情況下,就將妻子殘忍殺害,簡直喪心病狂。
張春生微感意外:“我還以為現在的小姑娘都嚴格得很,眼裏容不得沙子,隻要在感情裏犯過錯,就絕對不能原諒。”
梵音說:“是個人都會犯錯,而且感情的事太複雜了,很多時候根本說不清對錯,原不原諒都是個人的選擇,外人無權說三道四。”
張春生更加意外了:“你小小年紀,沒想到看得還挺透徹。”
梵音笑著說:“都是言情小說的功勞。”
她瞟了一眼坐在電視櫃旁邊低頭織毛線的張曉娟,壓低聲音問:“春生叔叔,曉娟阿姨也要和你一起去g市嗎”
張春生也小聲說:“我希望她跟我一起走,可她不願意。這一趟注定有去無回,她舍不得把秋秋一個人丟在這裏。”
梵音知道,秋秋是張曉娟女兒的小名。
可能是女兒的死對她打擊實在太大了,張曉娟的身上總是籠罩著死氣沉沉的氛圍,梵音從來沒見她笑過,她也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死去的人固然可憐,但留下的人也很可憐,要日複一日地在痛苦中來回煎熬。
梵音在心裏歎了口氣,沒再多說。
七月七號是付西棠的十九歲生日。
張曉娟受梵音之托,用麵粉、雞蛋、牛奶和白糖做了一個簡陋的蛋糕。
到了晚上,梵音和秦歌一起去敲付西棠的房門。
秦歌站在前麵,用身體擋住梵音,等門打開,梵音從秦歌背後走出來,她雙手捧著蛋糕,蛋糕中間插著一支燃燒的蠟燭,是梵音從地下室撿來的。
“hybirthdytoyou,hybirthdytoyou。”梵音和秦歌一起小聲唱,“hybirthdyto棠棠,hybirthdytoyou”
付西棠站在門口,從她們剛開口唱生日歌的時候就已經淚流滿麵。
生日,自然而然就會想到媽媽。
一想到媽媽,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悲傷就會瞬間將她淹沒。
秦歌抱住眼淚泛濫成災的女孩兒,像姐姐也像媽媽一樣柔聲安慰她:“好了,別哭了,今天是你生日,你要開心一點,好不好”
梵音說:“小棠,在蠟燭燒完之前許個願吧。”
付西棠從秦歌懷裏出來,胡亂抹了把臉,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許願,再將蠟燭吹滅。
秦歌好奇地問:“你許的什麽願”
付西棠眼裏還殘留著淚水,她帶著哭腔,決絕地說:“我希望付中林和付東離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