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辜氏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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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一場貌合神離、各取所需的合作就此展開,雖然彼此之間的起點並不一樣,就連未來的終點也不在一個地方,但是隨著時序與局勢的推進,辜氏家族與蘭多博士之間的合作,竟也愈發密切深入,直到引發辜氏家族自己的路線之爭。
辜氏家族的路線之爭,除了是對未來科技發展方向的理念之爭,也是各房子弟背後的政治勢力之爭,更是身處戰亂年代不得不然的生存之道,這是那個年代的縮影,辜氏家族不過是躬逢其盛。
身為大房的辜勁鬆、辜同勳一脈,最早響應當時國民政府的政策,與德方進行全方位的密切合作,這也是當時辜氏家族最為人所知的標簽,所有人都知道辜氏家族是國民政府委任與德方進行各項合作的對接窗口。
隨著戰事的吃緊,國際關係的演變也愈加涇渭分明,德日之間的軍事同盟更是昭告了辜氏家族與德國的合作終將是條不歸路,不論是台麵上的官方合作或是台麵下的民間對接,不論是來自內部或是外部的雜音,都提醒著辜勁鬆這個辜氏家族的族長是時候改弦更張了。
其中聲量最大的當屬三房的辜勁儼、辜同躍父子,以及向來不動聲色的四房辜同慶。
辜勁儼、辜同躍父子是旗幟鮮明的擁美派,除了他們倆都是打小長期遊曆美國的留學生,對美國的學術環境以及社會製度自然有其深刻的體會認識,尤其美國當時已然是國家最主要的外援,這個時候取美國以替代德國,那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更重要的是美國是一戰、二戰時期少數本國領土仍未卷入戰火的參戰國家,必要的時候,更能做為辜氏弟子的避難處所,不論是對國家民族的大義,或是對家族延續的使命,辜勁儼認為與美國全方位的深度合作,無論如何都是當下唯一且正確的選擇。
至於四房的辜同慶,則是出人意料的主張應該與日方合作,從他的觀點來說,與日本合作雖是下下之策,卻是亂世之中唯一的明哲保身之道,辜家子孫除了國家民族的大義,還肩負著家族繁衍傳承的重責大任,無論如何都不能在自己這一代的手中斷了香火。
畢竟以當時的現實環境來看,兵強馬壯的日軍一路勢如破竹,國民政府則是節節敗退,眼看就要無險可守,也不知到底還能撐得了多久?
就算日軍一時還不至於對天河市動手,但是這種寄人籬下的偏安日子畢竟無法期待,終究還是得未雨綢繆,為將來的日子早做打算。
而今晚,一九三八年的除夕夜,也是日本正式發動侵略戰爭後的第一個團圓夜,辜家子孫齊聚在辜家老宅一邊吃著年夜飯,一邊商議著這個龐大家族的未來走向。
當晚,第一個向族長辜勁鬆開炮的,正是三房的辜勁儼。
“老大,時勢已經變了,德國人早就正式與日本鬼子結盟,以後很難再是我們的盟友,咱們可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啊。”辜勁儼謹慎小心的對辜勁鬆說著。
“老三,德國人到底還是不是我們的盟友,這話可不是我們說了算。至少到目前為止,政府方麵可沒有明確的告知過我這件事,而且德國人也不曾幫著日本人侵略我們。
更何況我們與德國人之間的合作已經漸入佳境,要是現在放棄了,就代表過去幾年的付出全部前功盡棄,這樣的損失不僅僅是大房這邊的損失,更是我們整個辜氏家族的損失。”辜勁鬆態度堅定的對辜勁儼說著。
納粹德國對歐洲戰場的首發戰事,是在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對波蘭的閃電襲擊,隨後才有英國、法國同時對德國宣戰。換句話說,當時的德國,還未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戰,盡管與日本有著反對共產國際的約定,卻還稱不上是自己的敵人。
“老大,此言差矣。真要等到納粹德國與我們正式反目成仇的那天,我們才願意死了這條心,隻怕到時候已經是時不我予了。
你想想,難道除了我們辜家,就沒有人會想要即早攀上美國這個高枝?要是讓別人給捷足先登,以後不管是在國民政府或是美國人麵前,就隻能無奈地接受矮人一頭的事實。”辜勁儼語重心長的勸說著辜勁鬆。
辜勁儼知道要讓辜勁鬆放棄與德國人的合作,轉而取信於美國人,那是極為艱困兩難的決定,畢竟這些年來,辜勁鬆父子將全副精力都投注在與德國人的合作上,早已荒廢了與美國人之間的聯係與交誼,一旦轉而靠向美國人的陣營,就必須大量借重三房的人脈資源,說不定在美國人的眼裏,代表辜氏家族的隻有辜勁儼而沒有辜勁鬆無論如何都不是辜勁鬆所樂見。
除此之外,這些日子以來,蘭多博士無意間在辜家老宅裏發現了疑似平行空間的物理現象,盡管辜勁鬆並不知道這件事將為未來的人類造成什麽影響,但是他可以從辜同勳的字裏行間中察覺出,這個叫做平行空間的玩意,絕對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東西,再加上這個所謂平行空間的發現,還是在辜家老宅這個曆經百年的古厝裏,無論如何現在都沒有放棄的理由。
即便辜勁鬆的心裏也很清楚,自從與日本正式宣戰以來,與德國政府之間的合作便已漸行漸遠,但是辜家與蘭多博士之間的關係屬於民間的私下合作,自當不至於因為戰爭的關係而受到太多影響,因此他從未想過中止與蘭多博士之間的合作。
更何況不論辜家接下來是站隊美國或日本,都不至於影響到與蘭多博士之間的合作關係,這是辜家自己的事,不需要為此去做任何取舍。
“老三,即便你說的沒錯,美國已經成為我們在這場戰爭中最重要的合作夥伴,更是我們最主要的外援,但是你可不要忘記,與德國政府之間的合作,那是上頭說了算,我們這些老百姓可沒有任何立場自己去主張什麽!
更何況蘭多博士壓根就不是代表德國政府來跟我們合作,他隻代表他個人,代表他自己的研究團隊,就像我們隻能代表辜家,而不是代表天河市或是國家,這樣的合作,跟你剛剛所講的攀上高枝或是矮人一頭,那是一點關係都扯不上。”辜勁鬆一字一字的說明給辜勁儼了解。
“大哥,照你這麽說,既然我們跟蘭多博士之間的合作,根本不受政治或戰局的影響,而是完全屬於私底下的…,不管是商業行為或是學術交流,是不是我們也能跟美國那邊的企業或是學術單位進行合作?”辜勁儼依照辜勁鬆的邏輯,反過來對他追問著。
“話是這麽說,但是…。”辜勁鬆一時不知如何響應這個問題,表麵上辜勁儼的想法完全沒錯,既然能夠跟德國科學家進行私下的交流合作,憑什麽就不能跟美國的科學家也如法泡製呢?
但是辜勁鬆又想回來,這件事真的就像表麵上所呈現的如此單純嗎?他或許對官場與商場的遊戲規則有其獨到之處,但是對這種科研項目的合作與交流卻不是那麽熟悉,他不能立即回複辜勁儼這樣的說法到底是對還是錯,以免一時口快讓自己處於被動的立場。
“同勳,跟你三叔說說你的想法,這件事到底該怎麽做才能符合辜家最大的利益!”辜勁鬆暫時先將燙手山芋扔到辜同勳的手上,一方麵讓辜同勳能有機會說說自己的想法,一方麵也讓自己有更多折衝反應的空間。
“沒問題,父親,三叔。關於這件事,同勳的確有些自己的看法,還請你們給同勳一點指導。
首先,同勳與父親、三叔一樣,完全認同辜家可以在私底下與任何人進行學術交流,或者是說,我們絕對可以決定自己要花錢去讚助誰的科研項目,我相信關於這一點,就算是上頭也無權置喙。
但是我們所麵對的最大問題,是辜家有多少實力同時去讚助不同的科研項目?我這麽說吧,這場戰爭接下來會走到哪個地步,沒有任何人能夠預料,誰都說不準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們是否還能氣定神閑坐在這裏談笑風生!
我以為,現在的我們,正應該節衣縮食以準備度過漫長的嚴冬,畢竟這場戰爭不知道會持續多久,更不知道戰火會不會直接波及天河市,無論如何辜家都應該先為家族的下一步做好準備才是。”辜同勳看似客觀公正的對現狀進行著剖析。
“照你的意思,我們根本不需要跟任何一方結盟,隻要想著如何明哲保身便是,是這樣嗎?同勳,你身為下一代的長子長孫,所有的弟弟妹妹都唯你馬首是瞻,你怎麽能夠說出如此短視近利的話呢?
不管是所謂的站隊或是結盟,都是在為辜家留一條後路,隻有建立好必要的關係,才能在關鍵的時候讓別人願意對我們另眼相看。
如果我們現在隻顧著自掃門前雪,斷絕任何與外界…,尤其是美國政界或學界之間的關係,一旦我們需要他們的幫忙,到時候會有誰對我們伸出援手?”辜勁儼抓住辜同勳話中的漏洞,毫不遲疑的立刻發動攻勢。
“三叔,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不管是對德國或是美國來說,我們都得與他們保持良好的關係,必要的時候,花點錢去支持他們的選舉更是完全無庸置疑。
我甚至可以這麽說,這樣的保護費我們不但得花,還得廣結善緣的花,不管是美國或是德國,我們押寶不能隻押在任何一方的身上。
關於這一點,我相信不管是三叔或是我父親,你們對這件事的看法肯定要比我通透許多。”辜同勳試著先與辜勁儼取得共識,畢竟在延續辜氏家族香火的這件事情上,隻要是辜家子孫,都有義無反顧的責任擔當。
“你剛剛不是才說了,辜家目前的最大問題,是有多少實力同時去讚助不同的科研項目?還說現在的我們,正應該節衣縮食以準備度過漫長的嚴冬,怎麽現在又說這樣的保護費我們不但得花,還得廣結善緣的花?”辜勁儼不以為然地反問著辜同勳。
辜勁儼向來知道這個未來將執掌辜氏家族的大侄子,向來思路清晰,眼光獨到,此刻他這麽反反複覆的牽扯著自己的看法,肯定是因為理虧而詞窮。
“三叔,你又誤會我的意思了。繳交保護費跟讚助學術發展,這根本不是同一件事,繳交保護費著眼的是眼前的立即安危,讚助學術發展則是布局未來的長遠利益。
眼下的局勢,再多的保護費我們都得花,那怕是日本人,為了家族的存續,就算被人指著鼻子罵漢奸,我們也得咬著牙把錢給送上門去。
但是讚助學術發展就不一樣了。上至國家,下至家族,人才的培育才是我們的未來,隻有透過讚助學術的發展,才能確保家族的人才能夠擁有良好的教育資源。
但是讚助學術發展跟繳交保護費可不能拿來相提並論,讚助學術發展得長期耗費巨資,而且還不易看到立即的成效,更不能給我們帶來眼下最需要的保護,所以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必須得看得更遠,想得更多。”辜同勳委婉的說明著他的看法。
“大侄子,我完全同意你的見解,這也是我為什麽建議大哥,現在必須立刻舍德方而站隊美方的原因。
大家想想,不管是過去我們所合作的德國軍方或是現在的蘭多博士,前者因為政治上的立場,與我們已是漸行漸遠,這樣的合作,還能撐到什麽時候?
尤其大家都知道德國的財政問題是來自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敗,現在更是已經惡化到了極點,自從兩年前希特勒單方麵撕毀凡爾賽條約之後,納粹德國與歐洲各國的關係更是來到一觸即發的地步,尤其這幾年納粹德國更是耗費巨資在壯大他們的軍事戰備上,一看就知道是準備跟整個歐洲來個魚死網破,你覺得這樣的國家,還值得我們將下一代的培育托付在他們身上嗎?
至於眼下在辜家老宅做著實驗的那個蘭多博士…,唉,他就是一個不入流的野雞博士,當年他在歐洲處處碰壁,沒有任何人願意讚助他的科研計劃,要不是你們對他伸出援手,說不定他現在隻能從軍上戰場去了。
老大,大侄子,你們不妨說說看,這些日子以來,這個蘭多博士在我們辜家老宅所做的科研計劃,到底搞出過什麽名堂?或者說,他替我們辜家培育出幾個象樣的後代弟子?”
盡管辜勁儼口口聲聲指控的都是納粹政權與蘭多博士的不是,但在那些話的背後,卻是字字句句都在質疑辜勁鬆的眼光與決策,隻是礙於辜勁鬆的族長與長兄身分,不好當著所有人的麵直接指責於他。
要知道辜氏家族雖然早在幾十年前就眼光獨到的鼓勵下一代留洋去讀書,家族對西方自由開放的價值觀念也普遍都能接受,但是他們畢竟骨子裏流的血液還是來自古老的東方,不管是輩分倫理還是祖宗規矩,這個框架依舊根深蒂固的烙印在每個人的腦海裏。
因此,即便有人對身為一族之長的辜勁鬆有所微詞,卻也不好公然忤逆於他,更何況現在的局勢需要的是團結一致,一個四分五裂的辜家,肯定不是大家所樂見。
“三叔,有些事,是得放長遠來看…。”辜同勳試著繼續對辜勁儼解釋。
“同勳,讓我來跟你三叔說說吧。”辜勁鬆聽了辜勁儼剛剛所講的話,這時已經大致有了方略,因而接著開口說道:“老三,你的意思我懂,我個人也是支持你的看法,隻不過同勳說的也有他的道理,我們還是得斟酌斟酌自己的實力才是。
自從對日戰爭爆發以來,家族的生意受到極大的影響,別說生意好不好做,就算有生意,款子也不見得收得回來,這些狀況你們都是了解的,我就不再對大家再吐一次苦水了。
你們不知道的是上頭隔三差五就讓人找上門來募集軍費,表麵上我們看到的戰爭打得是槍炮彈藥,但是在槍炮彈藥的背後,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要是真讓國家彈盡援絕,我們這些老百姓也難有安生日子可過,為了保家衛國,這點錢我們還是得花,隻是…。
我自然理解你心裏的憂慮,從眼下的局勢來看,跟德國之間的合作的確變量很多,跟想辦法搭上美國這條線,或許才是長遠之道,尤其不管是同勳或是同躍這幾個孩子,他們都是美國讀書回來的,自然更清楚怎麽跟美國人合作。
但是一個銅板無論如何都沒法掰成兩個銅板來用,家裏的積蓄一天一天減少,世道卻一天一天變差,同勳說的也沒錯,現在的辜家,是得節衣縮食以準備度過漫長的嚴冬,哪來的餘力再去搭上美國那條線呢!”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當家的辜勁鬆,趁這個機會讓辜勁儼了解到此刻家裏遇上的難題,現在的辜家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可以大手大腳花錢的辜家了。
“大伯,三伯,為什麽你們想的都是該花多少錢去搭誰的船,為什麽不是想著搭上誰的船,可以讓我們賺進多少錢呢?”四房的辜同慶這時候突然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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