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早晨仍舊亮得很快，但空氣裏已經帶上了一絲涼意。
    這年頭多是早睡早起的人家，天一亮，街區也熱鬧起來。
    早起的學生挎著包相伴來到學校讀書，去集市賣菜的阿姨大媽們討價還價的聲音如鑼鼓喧囂，還有未到工作時間的人們在早餐後溜街消食。
    喜洋洋小吃店在新和鎮上也算頗有名氣了，原先大家都會去點熱氣騰騰的肉丸子當早餐吃。
    比起自家隨便煮點粥麵，或者去小攤上買來包子油條、豆漿豆腐腦，湊活地吃完一頓，小吃店的肉丸子那香濃金黃的湯頭才是“真正的奢侈”，哪戶尋常人家能大清早喝到味兒這麽正的雞湯和豬骨湯啊？
    再額外配上個饅頭，一頓下來要不了幾毛錢，卻覺得格外豐盛。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熱鬧都是好多多小吃店的了。
    昨天大家都覺得喜洋洋小吃店該是被打壓得開不下去了，今天居然又開了，而且似乎還出了什麽新品。
    哪怕不少吃過早飯的人，饞蟲也被勾了起來，一雙雙眼裏寫滿了熱切。
    ——怎麽會這麽香呢？
    說不出來是什麽香味，但這輩子就沒聞過比這更香的！這是人能忍的香味麽？
    等走到店內，顧客們就立刻發現掛在牆壁上的娃娃那衣服變了，紅底上繡了隻黃澄澄的小雞。
    店內的招牌也更新了一波，原先的各種特色招牌丸子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炸雞”、“炸薯條”和“濃香雞湯”。
    “濃香雞湯”不必多說，是用雞骨頭搭配菌菇、香料熬出來的香濃湯頭，許言的定價是一毛五小碗，兩毛錢一大碗……畢竟是食材的邊角料嘛，賣的最便宜沒毛病。
    “炸薯條是什麽啊？”
    “我猜，薯，是洋芋吧？”
    有人咋舌：“炸雞……還能把雞炸起來吃嗎？這是什麽新鮮吃法！”
    這年頭大家普遍都是將雞煲湯，或者切碎了炒著吃。
    一般人家是吃不起油炸物，那可得浪費多少油啊！更別提要炸一整隻雞……
    “炸雞腿炸雞翅我知道，這雞米花、香脆大雞排又是什麽？上麵還說會贈送一份秘製醬料，合著這醬料也要錢呐。”
    “我看菜單上沒醬啊，是非賣品吧。”
    有不少人興致勃勃，然而一看到價格，就忍不住喉嚨一哽。
    “哎，吃不起啊……”
    炸雞一隻賣五塊錢，香脆大雞排一塊一，一隻大雞腿一塊，一雙雞翅九錢，雞米花一份八毛錢。
    這價格其實很公道。
    畢竟炸物要過油，油貴，那麽過油的吃食也就普遍賣的貴，因此沒有人抱怨定價不妥。
    隻是大家普遍很窮，普遍吃不起。
    薯條倒是便宜，小份兩毛錢，中份四毛錢，大份五毛錢，可薯條跟雞肉哪能一樣啊？
    許言見人已經圍了過來，卻沒有開口點餐的，便微笑著招呼了起來。
    “哎呀~好熱鬧啊！今兒個喜洋洋小吃店新品上市，推出了會員活動，隻要花三塊錢，就能辦一張會員卡，憑借此卡，第一次吃炸雞打對折，同時其他商品都可打九折，會員卡永久生效，在其他分店也可以使用。”
    “不過該活動僅限今天，心動不如行動，趕緊成為喜洋洋小吃店的會員吧！各位不妨去街上看看，哪家的雞是賣兩塊錢的？你今天花了五塊錢，以後所有的餐品卻可以打折，這還能更劃算嗎？”
    雞是許言和厲俊豪從養雞場訂購的，目前市場價兩塊九左右，因為兩人訂購量大，所以養雞場那邊給了個很優惠的折扣，兩塊一隻。
    所以，他們給的優惠很好，但絕不會虧。
    但這年頭的人們哪裏經曆過這樣的套路？一時間越來越多的人心癢了。
    相當於今天花五塊錢買一隻原價炸雞，還附贈一張永久九折券呐！
    哪怕之後喜洋洋小吃店開不下去了，那也是值的，大不了以後多來光顧幾次，把三塊錢吃回來不就好了？
    “炸雞，我買了！這是五塊錢！”
    一個兜裏有些小錢的大叔忍不住了，他也是喜洋洋小吃店最早的一批老顧客了，如今願意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許言最欣賞有勇氣的人，笑眯眯道：“好的，由於你是本店開店以來第一位正式點餐的顧客，因此你點的炸雞免費，我們隻收你三塊錢作為會員費。”
    這位大叔被突然降臨的驚喜砸蒙了，隨後得意地看向後方呆滯的人們。
    “瞧瞧！我免費吃！可誰讓你們手沒有我快呢？”
    身後的顧客們感覺自己錯過了一個億，後悔得生不如死……剛才為什麽要猶豫啊！
    而見識過同樣套路的學生更羨慕嫉妒恨了，想當初喜洋洋開店前夜搞抽獎，許言不就送了第一位主動抽獎的男生一份驚喜大禮嗎？
    可是對於大部分學生而言，五塊錢還是太多了，哪怕要吃炸雞，他們也得跟同學湊著點。
    不過，雖然炸雞很多人吃不起，但其他東西還是可以消費一下的。
    有大叔開了這麽個頭，很快喜洋洋小吃店內其他顧客的熱情也被激了起來，空著的位置立刻被占領了。
    顧客們紛紛點餐，一些吃不起肉的，就點一份小份炸薯條或一碗雞湯。
    很快，第一位大叔點的炸雞登場了。
    炸雞放在雪白的盤子上，蒸騰著一股熱氣，表麵是金黃色的脆皮，特別漂亮，那濃香的味道瞬間征服了所有人的味蕾。
    “這外麵裹著的是什麽東西？”
    “太特麽香了啊！剛剛我在街上聞到的就是這個味兒啊！”
    “嘶~炸雞！早晚有一天我也要點一隻來吃！”
    “嗚嗚嗚！媽媽！我也要吃炸雞，你買給我嘛~”
    一雙雙大大小小的眼睛望向大叔，恨不得以身代之。
    “嘶……”
    大叔不太體麵地吸了吸口水，這誰能把持得住？
    然後他才發現旁邊還擺著三種色澤不同的醬料。
    許言介紹道：“紅色的是番茄醬，棕紅的是秘製甜辣醬，黃色的是蜂蜜芥末醬，你可以品嚐三種不同口味的炸雞……當然，我們在醃製炸雞時用了足量的醃料，它本身已經很入味了。”
    大叔點點頭，先擰下雞腿，哪怕將手燙的發紅，也不敢抖一下，生怕把雞腿給抖掉了。
    他呼了呼氣，然後在旁人翹首以待的視線下吃了第一口，頓時瞪大了眼睛！
    鮮嫩的雞肉被包裹在酥脆的脆皮裏，肉裏汁水四溢，香濃可口。
    “太牛叉了！我以前吃過的雞肉就特麽是屎吧！”
    這話其實誇張了，並且在大家吃東西的地方說“屎”，就連許言都忍不住擔心這位大叔挨揍。
    可大叔的反應也讓眾人對炸雞的想象更上一層樓。
    有人好奇地問：“究竟是啥味道啊？”
    “反正香死我了！這肉嫩的喲！我連骨頭都可以嚼碎了吞下去！醃得好入味，卻沒有損失雞原本的香味！”大叔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可每一口都要在嘴裏咬很久。
    這份其他人沒能享受到的美味，要細細感受。
    唉呀媽呀，虛榮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
    大叔又先後試了三種醬料，發現每一種醬料都是截然不同的美好風味。
    番茄醬酸甜解膩，甜辣醬香甜濃厚、蜂蜜芥末醬清新爽口……他根本分不出高低，哪一種都無法割舍。
    之後，其他顧客點的吃食也紛紛上桌了，跟大叔一樣，幾乎是食物一入口，腦袋裏就隻剩下了“好吃”這兩個字。
    於是喜洋洋小吃店又火了，而且比先前更火，放到馬路邊的桌子還是不夠用，顧客光排隊都排到馬路上了。
    才下午兩三點，整整一百隻雞賣了個精光，連雞湯也隻剩薄薄一層底。
    許言在顧客們的哀嚎與抱怨聲中無奈關了店。
    “老板，你明天備料可要備多點啊，哪有材料不夠還開店的。”
    “小老板，我一定支持你們店，明天可一定要讓我吃到啊，聞了一天味兒，我哪裏還吃得了其他東西！”
    “哇啊啊——媽媽，炸雞沒了！我要吃，把我們家的大公雞拿來炸了！”
    忙了大半天，許言和厲俊豪再懶得動彈，於是便花錢讓人跑腿去養雞場，告訴養雞場老板，今天下午再殺一百五十隻雞送過來。
    養雞場老板險些就被這加急訂單給整糊塗了，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呢。
    ——連國營飯店一天都消耗不了那麽多雞，這喜洋洋小吃店究竟是有什麽魔力？
    在租房的臥室裏，許言和厲俊豪相擁睡了一覺，醒來後就被告知養雞場老板的雞送過來了，於是他們得立刻去醃製。
    “咱們今天賺了好多錢，我感覺我渾身是勁兒！”厲俊豪最近一直被喜洋洋小吃店倒閉的噩夢纏身，如今總算可以放下這樁心事，咧開嘴笑得開心。
    許言身體還沒養好，一累就再難起來，隻伸出兩隻手，表示要抱抱，厲俊豪就明白了，將他攬在懷裏。
    “哥，我看我們還是得雇幾個人來，不然哪忙得過來？”
    厲俊豪擔憂道：“是臨時的還是長期的？萬一他們偷學了你的秘方可咋整。”
    “自然是長期的，太累的話會影響咱們的身體的。”許言態度前所未有的凝重。
    之前賣丸子最爆紅的那幾天，他發現小豪早上都不會頂著被子了，這可不就是累的嗎？
    不過厲俊豪沒領悟到這一層，隻說：“小言你是得好好休息，之後你就負責管賬好了，其他事情咱們都找人做。”
    許言輕笑，將臉貼在厲俊豪的心口，揶揄道：“這不就跟老板娘一樣？”
    “額……”厲俊豪臉色泛紅，結結巴巴說，“哥沒啥本事兒，但絕對會把你照顧得跟老板娘一樣好。”
    許言幽幽開口：“哥，你還要找老板娘嗎？你說了要與我相依為命，結果你果然是騙我的……哎，不過沒關係，隻要你能幸福，我就很開心了。”
    厲俊豪猛地搖頭：“不、不找。”
    許言挑眉：“為什麽？”
    男人的願望普遍不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麽，哪怕厲俊豪不是一般人，可在這個時代出生、生活，也一定烙上了類似的痕跡。
    厲俊豪訥訥地不說話。
    因為抱著小言很舒服，他都習慣了，不想抱別人了……這話是可以說的嗎？肯定不行啊！
    “總之，我不找媳婦兒沒關係，隻要你幸福就好，我就很開心了。”
    厲俊豪難得表了一波白，然後便撒開腳丫子飛奔去忙活了。
    徒留許言抱著枕頭笑得直打滾，這是將他的綠茶語錄現學現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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