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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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覺得……脖子裏好像卡了什麽東西?
    短暫的疑惑之後,  突如其來的窒息感令厲修傑栽倒在地,他努力地想要將氣管裏的花生咳出來,麵色很快就憋得通紅。
    “咯……卡、卡住……叫人……”
    厲修傑倒在地上掙紮,  兩眼凸出,有氣出沒氣進,  活像一條脫水的胖頭魚。
    許清一臉被嚇傻了的模樣,  直到厲修傑開始大舌頭了,  連說話都說不清楚,  他才恍然驚覺發生了什麽,連忙推開門,  急切地呼喚起來。
    “來人!你們老爺噎住了!”
    整座國公府從上到下頓時亂作一團,管家和大夫連忙趕到現場進行急救,又是拍打厲修傑的背,  又是將厲修傑倒吊起來。
    然而沒用,  厲修傑不到半個時辰就死透了,  死的時候臉色青紫,  表情扭曲,  目眥欲裂,那猙獰的麵貌直接將趕來的厲夫人給嚇暈了過去。
    不過醒來後,  厲夫人心裏就別提多開心了。
    自己終於不用再忍受倒黴丈夫那醜陋的嘴臉了!反正厲老太爺已經過世,  從此以後,  國公府當家做主的就該是她兒子!
    厲夫人“忍著悲痛”將這一噩耗告知給國安府老夫人,  老夫人一聽親兒子死了,  淒厲哭嚎一聲,  就暈死過去,  估計醒來後也沒幾天活頭了。
    妾室們也哭,  不過與其說是為厲修傑哭,  確切來說是她們覺得未來沒有指望而哭。
    生了孩子的尚且還能在府裏立足,沒孩子的那可真是什麽時候死了都不知道。
    死人已經死了,可活人還得接著爭。
    於是當厲修傑還在停靈的時候,二房三房以及嫁出去的姑子們就接連搞起事來,厲夫人疲於應對,府裏從上到下都是烏煙瘴氣。
    唯獨許清所在的偏院異常安靜。
    大家都在逐利,沒人吃飽了撐的去為難一個跟自己沒有利害關係的契子……至少暫時不會去為難。
    當然,也不會有人對許清示好,甚至連本應該過來送餐點的仆人也消失了。
    本就與後院沒有通道連接的偏院就像是隔離在國公府以外,隻住著許清跟墨硯主仆二人。
    房間裏,墨硯小聲提議:“公子,我們要不要趁亂走人?要是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們就走不了了。”
    “走?頂著契子的身份,我又能走去哪裏。”許清輕笑一聲,“況且我這筆賬,估計是要被算的,要是現在一走了之,豈不是畏罪潛逃?到時候官府將通緝令一發,那我們可真是什麽理都說不清了。”
    墨硯又氣又怕,想起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家公子的親大伯家,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那公子,咱們該如何是好?如果咱們住在外麵,我倒是可以去找份工,也能勉強糊口,可現在您這邊又離不開人……”
    許清拍了拍墨硯的肩膀,安撫道:“別急,過兩天咱就能夠過上好日子了。”
    “嗯嗯。”墨硯對許清的話深信不疑。
    自家公子一向是睿智的化身,此番曆劫後,更是多了一股高深莫測的勁兒。
    現在他就算是聽到自家公子說要讓國公府滿門被滅,也不覺得是開玩笑。
    ……
    頭七結束後,厲修傑的棺槨下葬,所有妻妾和子女都去送了他最後一程。
    老夫人看了眼跪在靈牌前麵的人群,猛地發現當中竟然少了那個害死自己兒子的罪魁禍首,深深凹陷的渾濁眼珠裏霎時遍布殺機。
    “反了天了!那克夫的小賤蹄子呢?!我看得讓他知道什麽叫家法!”
    厲夫人在心裏冷嘖一聲,暗道糟老婆子臨死了腦袋倒是突然清醒了。
    不過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她也沒打算為許清掩蓋。
    “老夫人,您稍等,媳婦兒這就差人去將他拿來!”
    “給我五花大綁!賤蹄子就該有賤蹄子的樣!”老夫人顧不得顏麵,陰翳在枯樹皮一般的老臉上畢露無遺,像是一隻發狂的厲鬼。
    穿素戴白的人群中,厲明淵聽到同輩人中有人小聲嘀咕。
    “堂堂一男兒竟被他人娶作契子,自甘墮落,屬實下賤!”
    “我倒是好奇他究竟是怎樣的美色,竟勾得家主如此喜不自勝,洞房花燭夜吃花生吃沒了。”
    有一個庶女聽不下去了:“話可不是這麽說,我聽說人家本來也是個有大好前途的男兒,可惜遭遇惡匪家道中落,投靠了大伯家後,被賣過來了,就前些天抬轎子進來的時候,還是被灌了蒙汗藥的。”
    又有人陰陽怪氣道:“喲喲喲,人還沒露麵呢,就勾得女兒家家替他說話了,將來可不知道還是個怎樣的禍害呢。”
    “你……”
    “那邊在吵什麽!都給我安靜些!什麽時候了還在這兒說悄悄話,也想領教一下家法嗎?”下方的一些小爭論很快就引起了厲夫人的注意,她嚴厲的眉目一挑,庶子庶女們便惴惴地閉了嘴。
    厲夫人待庶子庶女一向極為嚴厲,雖不至於動輒打罵,可內宅折磨人的法子遠不止打罵。
    像是關在佛堂裏抄寫經文不給飯吃,餓上個兩天一夜,也是常有的事,其中痛苦不比打罵來得少,足以讓人丟掉小半條命。
    而老夫人雖然這些年來過得順眼,吃齋念佛,養得慈眉善目的,可厲夫人管教庶子庶女的手段,從她那裏學了不少。
    有點良心的人都不禁替許清可憐:那位倒黴的公子也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
    不久後,幾個身高體壯的小廝就帶著繩子和棍棒,氣勢洶洶地闖進了偏院。
    一腳踹開房門,就見裏麵熏著香,許清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衣,坐在床上伸展四肢,不知道在練什麽古怪的功,隻悠悠地睜開眼看了眼來人,就再度闔上。
    簡單的白衣遮不住那一身高貴優雅的氣派,小廝們見了,先是猶豫了兩秒,隨後為首的一人獰笑道。
    “許公子,識相點的話就乖乖綁上繩子,跟我們走,否則怕不是要受點皮肉之苦了!”
    墨硯護在許清麵前,怒不可遏:“你們這些下三濫的,竟敢對我家公子動粗!”
    為首那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屑道:“嗤~我們好歹是被老夫人派來的,你家公子卻是個契子,你特娘更是個契子的小廝,哪來的臉罵我們兄弟幾個?”
    墨硯紅了眼眶,隻想撲上去撕碎那人亂說話的臭嘴。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時,許清平息了一下氣息,站起身來,微笑地說:“墨硯,他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你又何必嗆聲?”
    一群小廝們麵色稍霽。
    “還是公子識時務,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就乖乖被我們綁上,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我什麽時候說,我要被你們綁上了?”許清訝異地挑了挑眉,隨後從袖口裏抽出一柄短匕,三兩步就來到為首小廝的身後,將其製住。
    那小廝感到脖子上的涼意,心中忐忑,色厲內荏道:“你……你要是殺人,別說老夫人不放過你,就是京中的捕頭也不會讓你完好無損地走出去!”
    “那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也不怕死。”許清語氣十分平淡,“現在,你們帶我去見那老虔婆。”
    於是,在後院等著的人們並沒有等到許清被五花大綁的畫麵,反而是那最孔武有力的小廝被死死製住。
    許清隨手一刺,將小廝的手筋給挑掉,一腳踹到一旁。
    鮮血在空中劃出淩厲的弧度,不可避免地濺在許清那張白皙清俊的麵上。
    鮮血與嘴唇的紅,皮膚與衣衫的白,以及眼珠與發絲的黑,形成了危險與無害的強烈對比,美得令人窒息。
    人群中,厲明淵看著這一幕,喉頭微微顫動。
    又見許清勾唇一笑,將匕首對準了坐在上方的老夫人,傲然頷首。
    “老妖婆,隻恨我天真信了那惡戚,如今才淪落至此。你那兒子作惡多端,連老天都看不下去,替我收了他!你若是不將我改回原籍,我今日便屠你滿門!”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許清父母雙亡,如今孑然一身,自然無所畏懼,大不了就是賠上一條命……至少大家普遍都是這麽認為的。
    一時間,後院大亂,原先還等著看熱鬧的人們,爭相往外頭擠去,再也沒有往日那頤氣指使的高貴模樣,嚇得跟見了猛獸的鵪鶉似的。
    厲夫人嚇得腿軟:“老夫人,該、該如何是好……”
    “一群沒出息的東西。”老夫人到底是見過世麵的,也興許是知道自己沒多少活頭了,不怕死。
    她眼睛裏迸射出陰狠的暗光,投射向許清:“你以為,你用他們的性命威脅老身,老身就會將你改回原籍?嗬~年輕人,你休想!你這輩子,就注定是個克夫的契子!”
    “那你們就都去死吧。”許清長腿一邁,整個人如同一隻靈巧的貓般,捏著短匕抹向了老夫人的脖子。
    就在老夫人即將血濺當場之時,突然從人群中飛出一道人影,拽住了許清的胳膊。
    “住手!”
    許清瞥了眼來人,心底不禁暗笑,麵上冷哼一聲,提腿作勢要踹向厲明淵的命門。
    “既然你阻止我,那我就先拿你開刀!”
    厲明淵連忙將許清的腳踝也拉住,兩人麵對麵離得很近,甚至能夠呼吸到對方的呼吸。
    對上近在咫尺的那張如謫仙般的俊秀麵龐,一股前所未有的怪異感覺在他心底劃過。
    不過下一秒,許清就用另一條腿踹了過去,厲明淵隻得鬆開手,短匕淩厲的寒光削斷了他的一縷發絲。
    ——好俊的功夫!這些路數他前所未見!
    厲明淵心中一凜,知道若是輕敵,反而會落敗,立刻鄭重起來。
    兩人貼身交戰,拳腿相對,一下就過了十來招,姿勢也跟舞蹈一般,既有針鋒相對的廝殺,又有纏綿悱惻的曖昧。
    最終,許清體力不足,惜敗下來,卻也退出了厲明淵的攻勢範圍。
    他的眼底閃爍著憎恨,怒喝道: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沒什麽好說的。不過我隻是敗在了你的手裏,不代表那些齷齪玩意兒也能對我啐口水。我就是死,也會去投江自盡,此身活著就要手刃令我蒙羞的仇人,死了也會化作惡鬼報複,直至魂飛魄散!”
    厲明淵瞳孔瑟縮,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一個鐵血男兒!
    緊接著又替許清感到憤慨。
    厲修傑真不是個東西!
    此等男兒在官場上必定飛黃騰達,在戰場上也未嚐不能成為一位少年將軍,如何能夠困於後宅之中?
    可惜……太可惜了!
    老夫人見厲明淵贏了,撫掌大笑。
    “好!看來我厲家還是生了一個好兒郎的!你,挑斷那孽障的手筋腳筋,我要叫他不得好死,給你爹陪葬!他不是自詡不是厲家人麽?那我就叫他死也變成厲家的鬼!”
    “恕難從命。”厲明淵一揮袖,也不對老夫人太客氣。
    如今皇上都是站在他這邊的,他自然不懼日薄西山的國公府長輩。
    再者,許清還是他的福星呢。
    如果由他弄死厲修傑,那麽皇上那邊就有了他的把柄,弑父……哪怕弑的是渣父,也是有違天下隻大忌。
    可現在,厲修傑死在了許清手裏,那他就輕鬆了,就算謀奪國公府,也不見得困難。
    況且這國公府,似乎除了他生母的牌位外,似乎也沒什麽值得謀的。
    今天許清這一暴起,可算讓他看清楚了。
    所謂的國公府,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貨色罷了,他一個大好男兒,難不成離了國公府就不能建功立業?
    可笑!
    厲明淵轉過頭對許清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禮。
    “您是明淵的長輩,明淵該喚您一聲‘小爹’。如今兒子願將您接出府去奉養,不知您是否願意?”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
    很多人都像是傻了一樣,盯著厲明淵這個平時在家裏也不怎麽起眼的庶子,仿佛是第一次認識。
    有沒有搞錯?
    將一個發誓要殺光厲家的殺手接回去奉養?這特娘的是活膩歪了吧!
    “你、你……不僅是當爹的,連兒子也被這妖孽俘了心智!蒼天要亡我厲家啊!”
    老夫人顫顫巍巍地指著許清,這一下氣得狠了,竟是直接厥了過去。
    但許清沒有第一時間答應厲明淵,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明麵上國公府如今最大的掌權人——厲夫人。
    “這話還得由夫人答應才行,夫人,您覺得呢?”
    許清語速緩慢,可被他那種猶帶殺機的可怕眼神盯著,厲夫人哪敢說一個“不”字?
    她算是頭一次領略到了契子的威力,事實上,估計沒有哪個契子能夠像許清這樣,可以直接殺穿整座後宅的!
    也都怪自己那死鬼丈夫,放著那些柔柔弱弱的小倌不去寵愛,偏偏用計弄回來一個善武的良家兒郎。
    要知道契子也算是正兒八經的次妻,不像賤命的侍妾,是受律法保護,即便是正室也不能隨便打殺。
    如今她若是繼續將許清放在府邸,要是對方有一天發瘋要殺人,內院的柔弱女子們又當如何是好?
    倒不如大家都各退一步。
    “好好好,我答應你,你就跟他出去過吧!我給你準備些錢財,望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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