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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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日裏見多了皇貴妃端莊平和、溫柔可親的樣子,偶爾一見她這樣銳利鋒芒必現,還怪新奇好看的。
敏若心裏盤算著怎麽搞她爹,又忍不住咂咂嘴,暗道怪辣的。
不過皇貴妃難看的臉色還是叫她心微微沉了沉,皇貴妃的身體本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今日又被氣得昏厥了過去,這會轉醒之後便強行起身,須得兩個宮人架住她才能勉強站住,可見氣力不足。
康熙也看出來了,猛地站起來,道“你回去躺著——”
“皇上!”&bsp&bsp皇貴妃微微用了些力,注視著他,鄭重道“妾今日,一定要問個清楚!否則——否則——”
她說著,一時氣促,捂著胸口用力喘息,身體有些虛軟地向後倒去,康熙忙快步過去扶住了她,到底拗不過她,扶她到炕上倚著暗囊半躺下,又命人將佟夫人帶進內殿來。
敏若搭手摸上皇貴妃的脈,眉心緊蹙著,康熙見狀,心知不好,眼帶詢問之色地看過去,敏若抿著唇搖搖頭,轉身吩咐兩句,蘭杜出去帶了太醫過來,二人也不知說了什麽,不多時,宮人端上一碗溫水,太醫取出藥丸,請皇貴妃以溫水送服。
又有醫女取針,遣去太監、落下紗簾,輕灸了皇貴妃身上數個穴位。康熙不肯出去,自然也沒人敢請他,他就坐在一邊,眼看著皇貴妃的麵色微微轉好些,長長鬆了口氣,握著皇貴妃的手輕喚“布爾和?”
佟夫人被強拉進內殿之後就一直癱軟在地,也沒人顧得上她,她親眼見皇貴妃方才麵白如紙、嘴唇發紫險些昏過去的樣子,又見到她這會的好轉,心裏終於意識到——她的女兒病了,是真的病了,不是唬人,是真的病得很厲害。
她心裏湧起陣陣的不安,從地上支起來連滾打趴地靠近皇貴妃,口裏聲聲喚道“布爾和——布爾和?額娘的布爾和——”
“額娘……”皇貴妃半支著身子,強伸頭看她,佟夫人聽她喊自己,心內略安,口中呐呐道“額娘不是故意的,額娘不知道你病得這樣嚴重……你怎麽了?是生了心疾嗎……”
“姐姐已陸續病了兩年,今早您進來時她的麵色就那樣難看,您難道沒看出來嗎?”黛瀾站了出來,擋住佟夫人伸向皇貴妃的手,“隻是您當時急著發泄,急著逼姐姐低頭,現在姐姐這樣難捱隻因被您氣犯了病,您還隻顧著確定姐姐無事好寬慰自己嗎?”
她的語氣不似以往一貫的直線、平靜,隱隱帶著壓抑的怒火和強硬,這落在康熙和皇貴妃耳中,便是她因此氣惱憤怒極了的象征。
皇貴妃眼中甚至因此有幾分欣慰,或許是覺著,總算那個家裏還有個人是單純隻在意她的。康熙已被黛瀾的話拱得火到頭頂了,氣得想要拍桌子,又因顧忌皇貴妃而不能動手。
敏若覺著多虧了他修養極好,不然這會就該罵娘了。
不過沒關係,康熙不能發揮,不代表她不能造作啊!
隻見她一麵抬手摸著皇貴妃的脈,一麵看向佟夫人“我因你是佟大人的夫人
、皇貴妃的額娘,&bsp&bsp也尊你一聲夫人。可你最好還是謹慎些言語,&bsp&bsp這是禦園不是你佟府!隆科多是你的兒子不假,可皇貴妃也是你所生,你仔細掂量掂量,可要為了你那一個兒子,也葬送了母女情!”冷聲吩咐“看什麽看?都是死的不成?還不帶佟夫人下去!”
皇貴妃當然是不可能讓佟夫人就這麽走了的,她心裏還壓著一件事,哪怕是今日就要閉眼,她也要將有些事情問個清楚。
皇貴妃強出聲道“且住手……”她轉頭看向杜鵑,杜鵑眼含一包熱淚憂心忡忡地望著她,敏若明顯感覺到皇貴妃有一瞬間門的無力與絕望,幸而下一瞬她就又看向了罄音,還是眼中似有萬千深意。
罄音不愧是景仁宮第一靠譜人,立刻會意,轉身麵對佟夫人,定定道“三少奶奶現下究竟如何?……夫人您不願說也無妨,這位嬤嬤,你是跟著夫人入宮的,這些年也常往宮內走動,應該知道,宮裏有太多的法子讓你自己開口把娘娘要知道的事情說出來。還是趁現在,咱們客客氣氣地,你將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罄音的口吻溫和而平靜,但她在宮內曆練多年,自有一番威勢,哪怕佟夫人帶進宮的是她的陪房、一位平日在佟家頗有體麵的嬤嬤,也架不住罄音帶著威脅之色看她,哆嗦著癱軟在地,喃喃道“我說,我說……”
佟夫人顧不得康熙在場,尖聲道“你說什麽?!”
“額娘是心虛了嗎?”皇貴妃聲音沉沉,麵色也沉,話音剛落便忍不住嗆咳一陣,一直不敢言聲的茉雅奇忙端上溫水與她,佟夫人聽她如此,一瞬間門不滿蓋過心虛,瞪著眼睛剛要開口,就被罄音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然後罄音還麵無表情地道了一聲“得罪了。”
這會是個傻子都知道,皇貴妃是要和佟夫人徹底撕破臉皮了,罄音行事便沒有那麽多顧忌。
皇貴妃果然沒因她這個大膽的動作惱怒,目光隻緊緊盯著那嬤嬤,嬤嬤見自己主子都任人擺弄,更見不到希望,自然也堅持不下去了,軟倒在地上,潰不成兵,“老奴說,老奴知道的都說……”
敏若一直注意著佟家的動靜,自然知道佟家到底發生了什麽。如今隆科多和他那“愛妾”還沒囂張到直接虐待嫡妻的地步,但隆科多冷落嫡妻、赫舍裏氏受了不少委屈是真的,月前她與李四兒大吵一架,被氣得病了,如今已經痊愈,但佟府還是對外宣稱她抱病。
這件事裏唯一牽動敏若情緒的地方,就在這裏。
對外宣稱赫舍裏氏抱病,是佟夫人的主意。她怕赫舍裏氏遞牌子找佟皇貴妃告狀,而皇貴妃對這個表妹一向十分偏愛,她深恐皇貴妃因此而懲罰隆科多,便將赫舍裏氏軟禁在府中院內,嚴防死守,不給赫舍裏氏半點出門的機會。
赫舍裏氏的乳娘想盡辦法遞了消息回赫舍裏府,那位嶽丈老爺卻恍若不聞,然後李四兒借故持隆科多的刀鬧到赫舍裏氏院裏,要打殺了那乳娘,赫舍裏氏跪求佟夫人,佟夫人雖嗬斥了李四兒兩句,卻在隆科多力挺李四兒之後退縮無言。
若非赫舍裏氏要以身為那乳娘擋刀,李四兒知道皇貴妃看重赫舍裏氏,一旦赫舍裏氏出事必會有人臨府祭奠,屆時事情瞞不過她定難逃一死,便沒敢下手,恐怕此時,那赫舍裏氏身邊的忠仆們都已命喪黃泉了。
不過聽說在那之後,李四兒還對赫舍裏氏放言,“宮裏娘娘聽說病了好幾年了,也不知還能庇護奶奶幾年,奶奶可得硬挺著,您的好日子就在後頭呢!”
簡直是囂張到了極點。
敏若冷冷看了那個嬤嬤一眼,想讓她自覺將所有話都抖摟出來顯然是不可能的,但若有人外力一逼呢?
她不著痕跡地遞給正對著她們的罄音一個眼神,然後目光微微向下,看著罄音足邊的嬤嬤。罄音果然會意,以言語話術不斷威逼,終於突破那嬤嬤的心理防線,叫她顛三倒四地將這段日子以來的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從李四兒是怎樣被隆科多搶回府的、在府內是怎麽耀武揚威的,到她如何對佟夫人不恭敬、欺負赫舍裏氏母子,甚至連那日她對赫舍裏氏所說的話,都被這嬤嬤一一學來。
言語無序,但在場的都是聰明人,自己就會梳理吸收。
康熙聽罷,麵色鐵青,定坐在那裏,看佟夫人的眼光好像在看一個死人。
那李四兒說了如此對皇貴妃不敬之語,竟還活蹦亂跳活在佟家,佟夫人哪怕不為皇家威嚴,難道還不為自己女兒出頭嗎?
隆科多是她的兒子!她若鐵了心要打殺那李四兒,隆科多還能提刀和她硬碰硬嗎?
再想到隆科多,康熙又是一陣心煩,他就是那麽容自己的妾室詛咒自己姐姐的?
皇額娘娘家怎麽淨出這種歹筍!
敏若瞥了康熙一眼,腹誹他這會的樣子應該已經能嚇哭小孩了。
皇貴妃亦是聽得麵色鐵青,那嬤嬤說完了之後,瑟縮著磕了個頭,殿內便靜悄悄了許久,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半晌,皇貴妃似乎自嘲諷笑一聲,“額娘,你可真是我的好額娘;隆科多也真是我的好弟弟啊!”&bsp&bsp她說到最後,甚至隱帶泣音,便是再怎麽失望了,發現自己的額娘和弟弟竟能縱容妾室說出那種詛咒她的話,又怎麽可能不傷心生氣。
從此以後,她心裏是真沒有那兩個人了。
她按著心口長長吐了口氣,抓住康熙的手,帶著哀求之色,“穆爾登格……我想接穆爾登格到我身邊來,好歹、好歹……”
她說著,因為情緒激動,聲音一時噎住,黛瀾忙為她順氣,康熙實在想不起來穆爾登格是誰,敏若低聲道“似乎是皇貴妃那個……表妹!就隆科多他媳婦!”
“好!好!”若是平日裏,康熙或許還有規矩、世言諸多顧慮,可如今皇貴妃的身子已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他輕易不願違背皇貴妃的心意,便連忙答應下來。
皇貴妃一樁心事有了著落,長長鬆了口氣,險些就閉眼昏厥過去。敏若忙按住她的穴道,並命太醫上前搭脈診治開方,皇貴妃已半是昏迷,神誌不清,敏若依
稀還能聽到,&bsp&bsp她口中不斷念著她那位大舅母,&bsp&bsp念到最後隱帶泣音,終是一閉眼,昏了過去。
康熙嚇得忙去試探她的氣息,佟夫人才剛險些狗急跳牆,這會卻被嚇得定在當場,渾身顫抖著,好久才試探著喊“布爾和?”
“夫人如今可滿意了?”黛瀾轉過頭來,目光涼涼地盯著她。黛瀾的聲音好像給康熙提了個醒,他冷冷看了佟夫人一眼,道“怎麽,都是死的嗎?不記得朕的吩咐嗎?”
趙昌立刻高聲應“嗻”,指揮著兩個太監將佟夫人和她那嬤嬤押了下去,康熙又冷聲吩咐“把隆科多他媳婦接進來,就說是給皇貴妃侍疾,讓隆科多給朕滾到清溪書屋外跪著!他那小妾……膽敢詛咒皇貴妃、藐視皇家威儀,亂棍打死!”
敏若定定道“身為妾室,妄傷主母、意圖謀害嫡子、不敬婆母,將她的罪行整理出來。”
若隻以藐視皇家威儀作為罪名,又不好將李四兒詛咒皇貴妃的話公布於眾,便直接將李四兒亂棍打死,恐怕有損康熙聲名。
對赫舍裏氏來說,也不夠解氣。
康熙閉了閉眼,“按貴妃的吩咐做。”
趙昌輕輕鬆了口氣,立刻應下。
太醫把著皇貴妃的脈,回道“皇貴妃是情誌不安,又忽然心力交瘁,一時氣血相衝,才昏厥過去。方才醫女施針已經提起皇貴妃氣血元氣,此刻不可再貿然動針用藥喚醒皇貴妃,恐怕反而會傷及皇貴妃元氣,不如便叫皇貴妃安睡一覺,更有些好處。微臣即刻開一方劑,待皇貴妃飲下,眠中也略平和些氣血。”
沒說補元氣,皇貴妃的身體現在就好像在水中漂浮的竹筐,無論裏頭進多少水,最終都是留不住的。
另外幾位太醫紛紛附和此言,康熙便命他們去開方子,然後一下抱起皇貴妃,抱她往內寢殿床上去。
敏若輕聲道“皇上在這守著皇貴妃也好,隻是您千萬收拾收拾情緒,別等皇貴妃醒來,再叫她見到您氣惱,恐怕她會多想。皇貴妃的病症最忌多思多念,傷神傷氣。”
康熙點點頭,對她道“你也累了,去吧……赫舍裏氏行為無狀,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已受到懲罰,我還有何放不下要斤斤計較的。隻是……妾有一言,知道必會觸皇上眉頭令皇上不愉,但為皇貴妃,卻不得不勸。”敏若麵上似有幾分難色,康熙看著她,容色和緩一些,道“你且說吧。”
敏若道“今日已處置了佟夫人,那詛咒皇貴妃又以下犯上的李四兒也得了教訓,既然隆科多極疼此妾,那李四兒受了發落,也算隆科多得了教訓。皇貴妃額娘已經受罰,若是胞弟再受懲處,恐怕外頭人言語議論得難聽。妾鬥膽,請皇上為皇貴妃考慮,暫且不要大肆發落隆科多。”
康熙皺著眉,好在還未惱,“你說,該怎麽辦?”
“這本是佟家的家事,自該由佟國維大人處理的。從前許是忙於公務,佟大人無暇分心關注家事,皇上不妨私下裏暗示一下佟大人。佟大人要教訓兒子本是天經地義的,
都無需給外頭什麽理由,便能叫隆科多吃了教訓、也保全了佟家的名聲……
佟家的名聲顏麵,和妾沒什麽關係,妾本無須在意的,可皇貴妃終究是佟氏女不是?事情交給佟大人,聽聞佟大人最疼皇貴妃,自然會秉公處置隆科多,既為皇貴妃出了氣,事情鬧得不難看,也保了皇貴妃的顏麵。”
敏若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言罷便輕輕一福聲,轉了話風,道“您知道妾是不愛管人家的事的,今兒說這麽多,無非是為了皇貴妃,鬥膽進言,妾眼界狹窄,若說得不對,請您也不要笑話妾。……您在這守著皇貴妃,妾先去了,這一日折騰得狠了,下午還得給容慈她們上課呢。”
康熙點點頭,卻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放心吧。”
敏若聽罷,心道姐這是挑撥離間門,你當我是真在勸你從輕發落隆科多嗎?
在佟國維心裏,什麽閨女能比得過佟家的未來和他最看重的打算交托家族前程的兒子呢?
看李四兒能在隆科多的縱容下在佟府中放肆到踩在正房頭頂上的地步,卻還皮毛不傷,足可見佟國維對隆科多的縱容偏袒。
指望著佟國維為了皇貴妃發落隆科多?做戲倒是有的。
可如今康熙前腳發落佟夫人、杖殺李四兒,後腳召隆科多跪到清溪書屋外,誰能忍住不多想?
這一個多想,就會讓佟國維自亂陣腳。
等他坐不住來向康熙求情的時候,就是康熙遷怒於他的時候。
哦,這裏頭還得有人添柴加把火,但她相信黛瀾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且把機會留給黛瀾吧,如果黛瀾來不及動作,她再讓人在佟國維那邊扇風點點火。
就讓佟國維以為,康熙因為隆科多私德不修,要奪了隆科多的官,如何?
什麽?康熙是因為隆科多縱容小妾詛咒皇貴妃才生氣的?
怎麽可能嘛,康熙當然是生氣自己寄予重望的朝廷未來棟梁行為失常、自毀前程。
等佟國維欲揚先抑、來到康熙麵前以隆科多私德不修請康熙處置隆科多的時候,康熙會不會認為,他是在避重就輕、要保護隆科多呢?
答案是肯定的。
康熙現在本來就在氣頭上,就好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因為皇貴妃的身子才沒有當場發作,或許也會因她方才的話而有些顧忌,可一旦佟國維也表現出了與佟夫人“如出一轍”的偏心與對皇貴妃的漠不在意……那康熙的情緒如何,可就不好說了。
佟國維、隆科多……得罪了姐,是你們的福氣。
敏若漠然想到。
不過算計人老子不影響敏若關心皇貴妃。臨走前,她略帶憂愁地看了看床上麵色蒼白的皇貴妃,真心有些惆悵擔憂——皇貴妃這身子,今日之後,恐怕更是每況愈下了。
人力從來拗不過生死,縱然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是當代醫術數一數二的,對皇貴妃這已病入膏肓的人,卻還是無能為力。
她內心一向保持著對人的距離,皇貴妃與她的交情其實
並沒有那麽深。可她們也曾並肩作戰過,她們也曾有過一瞬間門的默契,她也曾……見過皇貴妃青春年少、榮光明媚的模樣。
而如今,皇貴妃顴骨高突、容色憔悴、麵有暮色。
想看青丘一夢寫的《溫僖貴妃她不想奮鬥了》第九十六章嗎請記住的域名[
她深深厭惡這種麵對生死的無力感,厭惡見到對她抱有善意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流逝。這種感覺,讓她忍不住想要歎一口氣。
康熙也想歎氣,但他見敏若難得露出這般惶然脆弱的模樣,又覺著自己若是歎氣了,恐怕敏若更覺著沒有主心骨了,便拍了拍她的肩,道“沒事兒了,下午不是還要給容慈她們上課嗎?去吧,朕在這呢。”
敏若胡亂點了兩下頭,又交代黛瀾“你姐姐醒了便遣人去告訴我一聲。”
“誒。”黛瀾應下了,敏若又看了她一眼,她端端正正地立在那裏,眼中似乎仍是那座安靜清冷的冰山,但敏若能窺見其下掩藏著的洶湧駭浪。
臨去前,敏若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皇貴妃。如今皇貴妃還在,她、黛瀾、甚至康熙,行事都有所顧忌。
等到皇貴妃真閉上了眼,佟家將要麵對的,便是遠勝於今日的風雨。
自康熙親政後,佟氏一門榮光煊赫十幾年,同時可揪小尾巴加起來也足能把乾清宮的禦案填滿。不過敏若隻針對佟國維和隆科多這爺倆,他們出事,拔出蘿卜帶出泥,也會震懾佟氏族人。
想要一下把佟家絆倒不現實,她和佟家另一支也沒什麽仇怨。佟國綱繼續站在朝堂上是件好事,佟家不倒、黛瀾便有“能與她互相製衡”的底氣,康熙的布局順利,後宮少些事端,她的日子也能過得更舒心。
且佟國綱似乎和他那弟弟不一樣,法喀與他一同出使談判一次,回來與敏若學發生的事時,難得稱讚了一個佟家人,便是佟國綱。
他讚佟國綱有一身悍勇衝勁,雖然二人在出使前、途中都鬧出了一些矛盾,但後來似乎化幹戈為玉帛了。
法喀看人的眼光,敏若還是信得過的。
這一門兄弟父女,真是沒有半分相似之處啊。
敏若看著皇貴妃,忍不住發出如是感慨。
黛瀾沒叫敏若失望,在各個方麵。
無論是反應之敏銳、下手之果斷,還是她在佟家的經營,都讓敏若知道,這個懷著對佟家的恨意殺回京師的小姑娘,從來沒有一句虛言,也沒有一刻手軟過。
可惜康熙還是沒直接摁死那父子兩個,敏若也分不清他是有幾分念舊情、有幾分為了皇貴妃的顏麵,總歸最後佟國維被治了個與佟夫人一同清修靜心,這個說得比較場麵,隻說他治家不齊、晝夜操勞乃至性忽反常,又冠冕堂皇地體恤他多年為官辛勞、為國如何盡忠等等……處理結果比較無情,官都沒了,一個不剩。
申飭並為佟國維下達處罰的聖旨中還有一句“恩準仍留原府居住”,簡單來說就是這房子朕看在你姐你姑娘的麵子上,恩準你繼續住著。然後告訴佟國維,以後就跟著你老婆好好修行吧,也養養身體,等你好了朕還要重用你!
至於怎麽才算好了……那這標準就隻有康熙自己知道了。
總得來說就是給開了張空頭支票,巴掌都扇到臉上去了,空頭支票開再多好像也沒什麽意義。
隆科多被授了個副都統的官,遠遠打發到黑龍江去了。赫舍裏氏那邊還要看皇貴妃的打算,康熙也是不想多費腦子,幹脆沒管,反正赫舍裏氏被接到皇貴妃身邊了,隆科多即日便要赴任,也帶不走她。
倒是敏若聽了康熙對隆科多的安排,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隆科多以後的頂頭上司,就是阿克敦了。
這還不傳消息給我們嫉惡如仇的秀若妹子?秀若生平最厭煩不尊重嫡妻、寵妾滅妻的男人,她又心性果決、眼光開闊,堪稱是阿克敦的智囊,阿克敦本人更是粑耳朵一個,老婆說什麽是什麽,隆科多去了那邊,可有好日子過。
康熙可見是氣急了,當日下午便連發聖旨公布了處理結果。皇貴妃尚未醒來,但她對娘家心已如死灰,甚至早就清楚了佟國維的真麵目,對佟國維的期待比對佟夫人還要低上許多,便是醒來之後,恐怕也不會因此多傷心難過。
赫舍裏氏那位穆爾登格姑娘已被接進了園子裏,有她陪伴,皇貴妃或可更為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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