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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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初的婚期被定在就九月裏,&bsp&bsp欽天監恭恭敬敬、戰戰兢兢列出了□□十三個月所有適宜成婚的吉日,康熙挑來選去,選了最好的那個日子。
    屬於瑞初的全副嫁妝去歲冬日其實便已備齊了,&bsp&bsp去年說婚期是春天,內務府緊趕慢趕,&bsp&bsp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辦差事,結果眼看東西要齊了,康熙他老人家大手一揮——公主負傷,吉日不吉,就把早定好的日子打了回去。
    然後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部門就不隻內務府一個了。
    其實敏若知道康熙當時的火氣是從哪來的——算計弘皙的幕後之人遲遲查不出來,康熙心裏憋著火,又覺著瑞初這回的傷受得實在無辜,他自己心裏一尋思,覺著還是婚期的吉日選的不好,&bsp&bsp晦氣。
    如今定的這一個,&bsp&bsp聽說是十年難尋之吉日了,康熙叫幾波人算了,&bsp&bsp都說這日子好,才定下這個。
    若是在成婚前的這段時間裏,&bsp&bsp瑞初再出了什麽意外,&bsp&bsp恐怕康熙自己就要氣成個炮仗了。
    好在上天還是眷顧欽天監那群人的腦袋的,這個婚期定下之後,&bsp&bsp瑞初在宮裏養傷順利,&bsp&bsp隨康熙南巡也平平安安,康熙洋洋自得,覺著自己這日子選的實在好極了。
    敏若心裏唾棄一番他的迷信思想,然後默默投入到瑞初的成婚準備當中。
    安兒和潔芳成婚,&bsp&bsp她送了京中的一個鋪麵和一個大莊子出去,又以私人名義在添妝之外額外贈與潔芳一座莊園——潔芳家中自然也為潔芳在京置辦了田產地畝,但京郊好位置的田地等閑人是拿不下來的,她家雖有些底子,卻也不可能傾家蕩產在京郊為潔芳一人置地,因而置辦下的莊子位置大小都不大如人意。
    敏若單獨贈與她的私人財產安兒都不知道,打的就是哪怕日後潔芳與安兒鬧別扭了,還有個能出去清靜清靜的地方的主意。
    做額娘胳膊肘往外拐的心理當然不能叫安兒知道——雖然安兒也總是抱怨敏若偏心潔芳。刨去這一點將心比心的小私心之外,敏若心裏總歸還是將安兒和潔芳視為一體的。
    除了這些東西之外,各種亂七八糟的書畫、擺設她也送出去不少,許多珠寶頭麵都沉甸甸地壓進了潔芳的嫁妝箱子,大概就可以算作是提前分了一次家產。
    而作為一個端水水平優異的額娘,她也按照贈與安兒和潔芳的所有東西加起來的價值數額為瑞初準備了添妝。
    在對待兩個孩子的事情上,她格外追求公平。從小時候的一口果子到大了的財物,她不希望他們兩個任何一個產生“額娘更偏愛哥哥妹妹”的心理。
    尤其是瑞初。
    她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女兒,不願女兒產生一點對自己的懷疑。
    尤其是在性別上。
    事實證明,她多年的水端得很成功,瑞初成長得自信而優秀,從沒有一刻認為她比哥哥差過,也從來堅信額娘對她的愛滿得要溢出來,不比對哥哥的少辦點。
    本來對瑞初將要成婚這件事,她並沒有什麽傷心的感覺,隻是想到自己身邊的小姑娘就要遠走,日後不定多久才能見一次,偶爾會有些悵然。
    但這段日子,看著係著紅綢的大箱子堆滿院子,看著內務府人每日來去,喜氣洋洋地對瑞初詳說婚禮流程,又來回試換婚服頭冠,她心裏莫名地產生了幾分緊迫感。
    那日瑞初換了一身整齊的婚服,頭上帶著公主金冠,站在敏若麵前,眼神平靜神情平和,輕聲喚敏若“額娘。”
    她眸中並無尋常將嫁女子的羞赧嬌怯,而是一派平和淡然。
    敏若卻怔了一下,忽然鼻子一酸,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眼睛已濕潤了。
    瑞初有些急,又喚道“額娘?”
    “我隻是忽然想到,日後怕是再沒有你日日夜夜陪伴在我身邊的時候了。”敏若抹了把眼淚,抬手輕柔地撫摸女兒的臉頰,然後仔細替她理了理鬢發,手上的動作不停,或許是因為停下來專注地哭顯得有點狼狽。
    她一向是個要麵子的人。
    瑞初沉默了一瞬,默默摘掉了頭頂重重的冠帽。
    敏若在炕上坐下,她便如小時候一般,伏在敏若膝上,殿裏很安靜,安靜得好像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到。
    敏若一下一下輕撫著瑞初的頭發,過了許久,瑞初聽到敏若說“額娘隻盼你一生平安喜樂,事事如意。”
    她這輩子養這兩個孩子,好像也為他們操了許多心,但兜兜轉轉許多年,如今到頭來仔細想想,還是這兩個孩子給她的多些。
    他們兩個將她拖回了人間。
    踏雪不知從哪裏竄出來,在炕桌上輕輕一踩,躍進了敏若懷裏。
    它在康熙三十九年被瑞初帶到敏若身邊,如今也是隻五歲的大貓貓了。抱在懷裏沉甸甸的一坨,皮毛倒還是那般油光水滑的,跟瑞初搶了個位置占據了敏若懷裏的中心位後,踏雪懶洋洋地拱了拱身子,然後慢條斯理地窩在那裏舔爪子。
    瞧著愜意舒坦極了。
    被擠得不得不抬起頭瑞初見狀,終是露出兩分無奈而鮮活的神采,她眼中含著淡淡的笑,伸出一指點了點踏雪的額頭,“小冤家,都忘了誰將你帶回來的不成?”
    踏雪仍窩在敏若懷裏,一邊舔爪子一邊睨了瑞初一眼,輕描淡寫的小模樣,高傲得很。
    敏若圍觀了全程,不禁發笑,那點惆悵也就隨著笑聲淡去了。
    見敏若笑了,瑞初的眼尾重歸平緩低垂的形狀,將頭重新靠到敏若的膝蓋上,手上不著痕跡地用力推了推踏雪給自己空了個位置,麵上仍是一片純然無辜的模樣,道“額娘,您放心。”
    她聲音很輕,清泠泠的如銀鈴輕叩堅玉,又沒有一人會覺得這隻是一句隨口說出的安慰之語。
    她說出口的話,從來都是平和又讓人升不起質疑之心的。
    踏雪忽然被推走,驚訝得爪子都不舔了,瞪大眼睛又要爬回去,瑞初眉毛都沒動一下,一邊繼續依偎著敏若,一邊伸出兩根指頭牢牢抵住踏雪的額頭讓它回來不得。
    踏雪力氣不如瑞初,氣得尾巴毛都炸了,“喵嗷!喵嗷!”地大聲叫喚。
    敏若忍著笑看著她和踏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互相打貓貓拳,見踏雪持續處於劣勢並無力回擊,眼看就要咬人了,才順手揪著踏雪的後頸把它拎了起來,抱在臂彎處拍拍後頸安撫,“你不要欺負踏雪了。”
    瑞初抬頭看她安撫踏雪,道“它先欺負我的。”
    敏若無奈搖搖頭,捏捏踏雪的小耳朵,“不許再欺負姐姐了!你又打不過,還總想招惹這個、欺負那個的。”
    踏雪用腦袋蹭著她的手,“嗷嗷”告狀一樣地叫喚,瑞初輕描淡寫地瞥了它一眼,然後淡淡收回了目光。
    十七是正經吉日,成婚之前,瑞初的妝奩已經浩浩蕩蕩地從紫禁城抬出,抬進了她的公主府裏。
    虞雲家無父母高堂,法喀身在廣州,掌一省軍務,如今正是練兵的緊要時分,他本人處在那個位子上,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顯然也不可能回來參加虞雲的婚禮。
    不過外麵有安兒在,倒是也不用怕這場婚禮會太冷清。
    成婚的吉時是在晚上,瑞初並非撫蒙不必離京,一應婚禮製度也都遵循舊例。
    甚至晌午過後,瑞初還陪敏若吃了一盞清涼潤肺的白茶煨梨,然後才不緊不慢地去更衣上妝。
    下午,日光微微有些泛黃時,瑞初走進了寧壽宮,拜別太後、皇父與額娘。公主們眼淚汪汪地坐在下頭,作為已擺脫了一半的紫禁城束縛的半個自由人,蓁蓁未曾入宮來,她在公主府幫忙操持喜宴。
    敏若知道,今日瑞初一踏出這個門,從此天高路遠,就也算半個自由人。
    與她這個隻追求心靈上的自由的娘不同,瑞初是需要腳踏實地的自由的。
    所以她也為瑞初高興。
    甘棠大概是在場中人情緒最複雜的那個,一邊抹眼淚一邊暢想未來又雙眼放光。
    敏若有時候想,康熙的基因裏大概是真的有些神奇之處,他的這些兒女們各個都是卷王——至少在事業上是,沒有一個像她這樣沒出息,甘於平淡隻想安穩度日。
    作為她們的老師,敏若有時都感到汗顏,不過再一想想,年輕人有衝勁也是好事,她又不是沒有過,隻是她心理年齡上最應該野心勃勃的那些年,都被用來極限求生了,若真要算,那幾年她可比這些孩子們都有衝勁得多。
    因為不往前走,就不能活。
    都那麽拚搏奮鬥過了,如今耽於平淡安穩不可自拔也並非什麽丟臉的事。
    敏若如是想著,眼角餘光注意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胤禮,眼神有一瞬的複雜,和書芳對視一眼,一起嫌棄而無語地移開目光&bsp&bsp。
    瑞初大部分時間都是頗為寡言的,耐心又不錯,輔導胤禮功課不會被氣得青筋直跳然後怒而拍桌,簡直是胤禮的輔導天團中的一股清流,被胤禮盛讚為“當世第一姐”。
    現在第一姐要走了,想到自己未來的功課無人幫助,或者要落到被額娘幫助的地步,胤禮隻覺眼前道路一片漆黑,心痛得流淚。
    康熙本來見敏若隻是眼中微微含著淚光,唇角竟還帶笑,心中又是不滿,又忽然有些傲然。
    如今瑞初該知道,阿瑪額娘誰更疼她了。這狠心的女人,女兒要嫁人了,她竟還笑得出來?
    康熙一麵想,一麵擦了把眼角,扶著瑞初的手,殷殷叮囑她婚後要時常回宮,他叮囑一句,瑞初應一句,十分耐心,更叫康熙心裏發酸。
    自索額圖之事後,他與太子不知不覺間似乎也生了隔閡,這些年身邊就這一個貼心的女兒。如今女兒也要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小家,離阿瑪額娘自然就遠了。
    他又是心酸,又是不舍,和敏若一對比還有點感到驕傲,結果無意間一轉頭,就見胤禮在那哭得稀裏嘩啦的。
    比他還傷心。
    敏若盡量控製自己不因為康熙剛才那一瞬間的表情而笑出聲來,她擦擦眼角,站起身來走到瑞初身邊,拿起宮人手上捧著的喜帕,輕聲道“此去後,萬望珍重,勿以額娘為念,勿思家土,抬眼望前路。與額駙相互扶持,兩相珍重,攜手共老。”
    一半是真心話,一半是女兒成婚必須要說的場麵話。
    康熙聽了她的第一句,眉心微微蹙起,略有不滿又壓下了,等敏若為瑞初蓋上喜帕,他道“去吧,莫怕,前路多長、多遠,都有阿瑪在。虞雲那小子若敢對你不好,隻管回來找阿瑪。”
    眾人看不到瑞初的神情,但聽到瑞初輕輕答應了一聲。
    康熙隻覺眼睛酸澀濕熱,再不忍看女兒,心中平生出幾分寂寥之感來,好像孩子這一去,從此就再難日日承歡膝下、盡享天倫的好時光了。
    但再想想,從瑞初的公主府乘馬車入宮,也不過幾炷香的路程,有什麽難見的呢?
    思及此處,康熙略略暢懷一些,顧念大喜日子,壓下唇間的一聲歎,擺擺手道“去吧……去吧……”
    見他如此模樣,錦妃側過頭去不願再看,拉住弘恪的手不斷摩挲,腦中回憶著靜彤的麵孔。
    又是數年未見女兒,女兒的眉眼麵貌她似乎都難以在心中細細回憶起來了,如今隻是覺得諷刺。她又看了一眼低眉順眼的郭絡羅常在,看看麵容神情似乎平靜的德妃,心中諷笑一聲。
    帝王對女兒的寵愛太珍稀,給出去的也太吝嗇。
    就連對瑞初這個七公主……若不是生來有那一場瑞雪,落了個福瑞之名,她們這位皇上,又能疼這個女兒多少?
    她垂著眼,看著身邊被郭羅瑪法百般疼愛嗬護長大、對郭羅瑪法一片純然孺慕之心的小孫兒,眼中冷冷的,但那份冷然之下,又似乎掩藏著深深的、濃濃的諷刺。
    多現實,這就是帝王家,這就是皇帝對晚輩的疼愛。
    瑞初成婚,宮裏也隻是短暫地熱鬧了一小陣。一個公主大婚,終究是出嫁,不值得讓紫禁城鑼鼓喧天地熱鬧上一天。
    目送瑞初乘上出宮的轎輦,如果按照常理,這會敏若應該低頭默默垂淚,然後順理成章地與康熙一起追憶一番舊年時光。
    這屬於日常中培養加深感情的基本操作。
    但今天,敏若有些累了,她懶得再應付康熙,隻想回宮靜靜地煮一壺茶、焚一爐香,然後鋪開筆墨,將女兒今日盛裝容色細細畫在紙上,待數年之後,還能再從中看到今日。
    於是她轉過身,對太後和康熙稍微欠了欠,輕聲道“妾身告退。”
    康熙看她一眼,見她麵上淡淡的、掩不住的疲色,到底沒說什麽,點點頭,“且去吧。”
    而後未過幾日,瑞初回門——滿人其實有些折磨新娘的舊俗,譬如新婦過門後要“熬新娘性”,過門後在炕上一坐就是一日兩夜。
    不過顯然沒人敢把這舊規矩往皇家公主身上套,撫蒙更不講究這個,康熙女兒輩中嫁在京中的兩個,蓁蓁當然沒走這流程,不過聽說這舊俗之後掐腰罵了一番,看起來很像把這塊風俗磚翹掉。
    瑞初就更不必說了,虞雲本就不是滿人,她身邊陪嫁的一應宮人俱是心腹,內務府安排的嬤嬤們倒是想在公主府耍一耍教管嬤嬤的威風,結果趙嬤嬤早早過去鎮著,她是敏若的教引姑姑,論資曆能砸下紫禁城裏的一重老嬤嬤,那幾人便不敢再說什麽,老老實實在公主府裏低頭做人。
    三朝回門時,敏若隨口問了一嘴,瑞初輕描淡寫地表示“還算省事。”
    不過也不能在她的公主府裏久放,這些年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地盤圈成鐵桶一塊,先不說髒水進來容易汙了池子,隻說往自己眼皮子底下混沙子,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硌自己一腳。
    如今倒是看不出那幾人背後有什麽人,都是挑選過、確認背後沒有勢力混雜的,但會不會被人收買可說不定。
    見瑞初神情,敏若知道她心裏有數,想起從前偶然聽過,說清朝出嫁的公主會受教引嬤嬤的掣肘,尤其撫蒙的公主,竟要看嬤嬤的臉色度日。
    哪怕不說瑞初,就她看著長大的那幾個孩子,也都是不可能被教引嬤嬤踩到頭頂上的。
    這一朝,若有教引嬤嬤想要降服公主,在公主府裏耀武揚威,那隻怕是老壽星上吊,這世上的風花雪月都看膩歪了。
    “你的婚事罷了,眼看就是甘棠。甘棠為僖嬪守孝二十七個月,今年年初就出了孝,你皇父那邊遲遲沒有動靜,可正是如此,我心裏才不安穩。”
    敏若眉心微蹙,瑞初見狀,小心地問“額娘您是覺著哪不對嗎?”
    “我心裏覺著你皇父看上了一個人,要拴住做女婿。”去年策淩的妻子病重,她暗示太醫院全力救治,然後終究是沒救回來。
    掙紮的這一把,終究是沒做成什麽。
    也因此,今年見康熙對甘棠的婚事遲遲沒發表什麽意見,她心中才會有些不安。
    瑞初打量著敏若的神色,想了想,問“可是那人選不如人意?”
    “若依我看,自然是不如人意的。但在你皇父眼中,隻怕是千好萬好,再合適不過。”敏若閉眼歎了口氣,道&bsp&bsp“就是那年在圍場,與霍騰一起降服驚馬回身報信的策淩。”
    瑞初知道這個人,因為知道,才微微坐直了身子,鄭重起來。
    “……他妻子去歲亡故。”瑞初說著,抬頭看著敏若,見敏若垂垂眼,心裏一沉,皺眉道“他成過婚,有過妻房。”
    敏若眉眼間隱帶厭惡,問“你覺著你皇父是在意這些的人嗎?”
    “我去問問六姐。”瑞初很幹脆地做出了決定,“若是六姐不願意,怎麽我都不會讓此事成的。”
    她的情緒沒有很大的波動,但這種平靜的堅定決絕反而讓人知道,沒有人可以動搖她的決定。
    因為一個冷靜的人做出的決定,必然是思考過所有因素後果的。當她將一切思慮周詳,這句話出口便不是來源於一時的衝動。
    她已經思考過所有的後果,也並不認為,她應該顧忌皇父,在姐姐的終身大事上退步。
    敏若沒攔著她,事實上,如果不是瑞初做這件事比她更合適,她早早就要拎著甘棠去談心了。
    並不是策淩不好,正相反,策淩文武雙全、有勇有謀,因自幼受教於宮中,敏若打聽他更容易些,宮人們對他也是交口稱讚,沒一句說他不好的。
    但他大甘棠許多,還成過婚,喪了一次偶。
    他原配妻子產後亡故,給他留下一雙兒女,大的女孩已六歲了,小的今年也早滿了周歲。
    若放到後世,恐怕任何一個人,對這兩個人,也說不出一聲堪配。
    可在康熙眼裏,他看重的、正好喪偶鰥居的英才,與他為守孝而耽誤了婚齡的女兒正相配。
    公主下嫁,彰顯著他對策淩的看重與扶持。
    哪怕如今恬雅已嫁到漠北喀爾喀蒙古土謝圖汗部,而準噶爾部也再沒有一個雄心勃勃的策妄阿拉布坦值得他設防,康熙還是沒有放棄扶持策淩之心。
    他不可能放任土謝圖汗部繼續在漠北一家獨大,盡管如今恬雅已經野心勃勃地、代表她的皇父衝那塊肥肉露出了獠牙。
    他並不完全信任恬雅的手段,也不認為喀爾喀蒙古是恬雅那麽容易吞吃下的地方。
    康熙十分看重策淩的才幹,也相信策淩對他的滿腔忠心,他會將策淩在自己的這艘船上越捆越緊,讓策淩一心向滿清、向愛新覺羅皇室,成為喀爾喀蒙古中堅定效忠大清的主力。
    下嫁公主,是聯絡感情、捆策淩上船的最好選擇。
    那甘棠呢?
    甘棠在這裏麵,算什麽?
    一枚,她的皇父手中的棋子罷了。
    “我自出生日起,便注定是一枚棋子了。大清的棋子,皇父的棋子。”甘棠注視著瑞初,眉眼帶笑,輕聲道“哪怕沒有策淩,也還會有下一個人的。天下之大,從我生在紫禁城的那一日起,便注定無他枝可依。瑞初……你說我日後,在公主府中種一棵柏樹如何?願它迎天生長,紮根地下,有枝有幹。”
    天下之大,無他枝可依,那我為何,不能做自己的根係呢?
    瑞初從甘棠眼中看出了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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