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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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的話題其實並沒多高深,&bsp&bsp一來她們不喜歡大談特談朝中事,偶爾有一點提起也多是事關緊要時,敏若和書芳或黛瀾的單線溝通——阿娜日腦袋裏一根直鋼筋,&bsp&bsp對朝堂上那些彎彎繞繞實在是接受無能。
    因而她們聚在一起,&bsp&bsp聊得不是吃喝玩樂就是風花雪月,或者是宮裏的種種新鮮事,黛瀾不常加入話題,瑞初在的時候,&bsp&bsp她們兩個一起沉默寡言,倒更自在一些。
    便如此時,&bsp&bsp黛瀾坐在那默默地剝著栗子,&bsp&bsp堆出一小碟栗肉來,&bsp&bsp將那蓮紋攏口荷葉式的小碟子往敏若手邊輕輕推了推,&bsp&bsp然後隨手塞給瑞初一把剝好了的鬆子仁。
    正在興致勃勃說八卦的阿娜日注意到了,&bsp&bsp嘖嘖出聲,&bsp&bsp搖頭晃腦地表示“偏心,&bsp&bsp偏心啊!”
    黛瀾拿起炕邊幾子上備的熱帕子擦手,&bsp&bsp聞聲抬頭看她一眼,平靜地“嗯”了一聲。
    阿娜日歎了口氣,轉過頭對敏若道“你說黛瀾、瑞初和潔芳她們三個坐在一處時,你單單對著她們,會不會覺著寂寞?”
    敏若揚眉笑了“你不知有句話,&bsp&bsp叫打不過就加入她們嗎?她們高貴冷豔,我也可以啊!”
    阿娜日哈哈就笑,書芳將手裏的賬本翻了一頁,抬頭看一眼黛瀾和瑞初——嗯,是有些像。
    瑞初也悶頭看賬本,&bsp&bsp但她盯著賬本的樣子總給人一種苦大仇深的感覺,不似書芳那般輕鬆隨意——可見“不食人間煙火”也是有些壞處的。
    送到她手裏的已經是甘棠整理過一回的賬目,紡織廠的賬還算幹淨,或者說有貓膩的那一部分在遞進宮之前就已經被打回去重做,賬目填平、人揪了出來,事情的來由經過整理成文遞到瑞初案前。
    瑞初並不十分精通經濟事務,有這看賬目的時間她寧願去啃六朝律法做七份規劃書,但她對此興趣不深,麾下自有得力人替她打理幹淨,或許這就是傳說的傻人有傻福吧(劃掉)……
    而留玉齡的賬目則更複雜一些,攤子鋪得太大,倒未必是有什麽貓膩,畢竟還有一個蘭英鎮著,至少瑞初接手到目前為止,留玉齡都讓她省心得很,但光是那一欄一欄的數字,也足夠讓她拿出十二分的精神麵對了。
    ……跟著康熙讀書,聽他偶爾興起講解《帝範》的時候她都沒用過這種等級的專注精神。
    坐在暖炕最裏麵的敏若帶著一點看熱鬧的心情看閨女——天知道前麵幾十年她看宮外送進來的賬目時都是什麽心情。
    她是來養老的好不好?!愉快的退休養老生活可以被肮髒的金錢汙染,但不能被煩人的賬目汙染!
    反正那些年沒到季尾年根她都恨不得蘭英和辛盼、蘭齊忘了她這個人。
    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現在分出一大塊的工作量到了瑞初那,辛盼遞進來的賬目她也懶得看,反正也不著急,到年尾一起掃一遍,沒問題就送出去封賬,有問題再追究問題。
    ……大多數的時間都是沒有問題的,敏若這輩子做得最成功的三筆投資,一個是辛盼,一個是蘭英,一個是蘭齊。
    保她後半生財源滾滾並高枕無憂。
    蘭齊的工作量還要更大一些,他和迎冬二人在宮外勤勤懇懇,為敏若的安穩生活打下完美基石。
    一轉眼京城入了冬,敏若也吃上了牛痘莊特供柿餅。
    說實話,敏若吃著都是一股甜味,和宮中份例分的、地方進上的比,她覺著並沒有什麽區別。
    康熙嫌棄她牛嚼牡丹,大手一揮克扣掉了敏若當月份例裏的所有柿餅。
    敏若輕哼一聲,非常想叫人將她那一大箱霜降柿餅抬出來給康熙看看。
    她畢竟是有自己的專屬供應農場的人。
    往年這個時候,康熙在宮裏該待得心癢癢的。他不是在紫禁城住得住的人,每年夏天出宮避暑、冬天出宮消寒,時不時再南巡西巡巡視民情、巡幸塞外聯絡一下滿蒙感情……總是有一萬個出去浪的正當理由。
    但今年,或許是顧念瑞初的手臂受了傷,康熙並沒提起出宮的事,就安安穩穩地在宮裏過了個冬。
    瑞初的傷勢恢複情況很不錯,她畢竟年輕,身體底子又好,過了一個多月,太醫檢查著她的傷勢恢複情況,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再去向康熙回話的時候明顯心裏有底多了,也敢稍微給出一點準話了。
    敏若心裏雖然早有了底,但聽他們說,也忍不住高興起來。
    還有一點就是——瑞初養傷這段日子,太子妃是三天一來報道。她對太子妃一直保持尊重但疏離的態度,倒是並不反感,但她心中直覺不想和太子妃走得太近。
    太子妃活得太理智,她理智要求自己做一個最完美的太子妃,要自己端莊賢淑、雍容大氣,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隨時能夠寫成當代新版女四書。
    和她打交道,腦子一瞬不能下線,總讓人覺著有些累。
    若是輕鬆隨意放平心態,和她相處當然會覺著很舒服,因為她說出的每一句話一定都是讓你感到舒心的。但偏偏敏若不能做到。
    敏若的掌控欲讓她一定要隨時掌控住局麵,而太子妃會下意識地和她爭奪主動權。
    敏若當然不怕太子妃,太子妃那點水平在她這也並不夠看,但她討厭要爭的感覺,得動腦子,太累。
    有那個時間,她更想和阿娜日一起嬉笑怒罵,和書芳一起談論宮中的新鮮事物,和黛瀾一起品鑒書畫琴音。
    如今瑞初傷勢好轉,太子妃終於自覺降低了來報道的頻率。
    她頻繁前來,其實也是有代表東宮一脈向永壽宮示好的意思的。
    結盟的友誼之手伸出一個多月,敏若還是半點表示沒有,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東宮可以放下身段,但太子妃也沒有用熱臉持續去貼人冷屁股的愛好。
    ……敏若不樂意與她多打交道,雖然並未明顯表露出來,但一點目光上的暗示就足夠了。都是聰明人,太子妃很快悟出永壽宮這一脈母子三人都並沒有上毓慶宮的船的打算。
    哪怕如今朝野內外不少人都認為敦郡王跟定了太子。
    但敏若清清冷冷地坐在那翻書喝茶,在她話題遞過去之後抬起頭致以平淡疏離的目光,就足夠說明問題了。
    太子妃心中有沒有不滿敏若並不關心。
    如果她要關係每一個人的情緒和對她的看法,那她一定是整個紫禁城裏最忙的人,比日常政務纏身和每天翻著書嘔心瀝血做研究的瑞初都忙。
    她隻想養老,無關的人、無關的事她都不會操心。
    她的每一分心思都很珍貴,不可以在無關緊要的人事上麵浪費。
    因年前瑞初的傷勢大有好轉,今年的年在敏若心裏也多了幾分喜慶。
    蘭杜堅持要瑞初去寶華殿拜一拜,言“去去晦氣”,又在瑞初開始複健之前用柚子葉煮水徹徹底底地撣了門柱屋簷一番。
    敏若也不知道,蘭杜在她這麽唯物科學的一個人身邊生活了二十多年,為什麽還是如此的唯心迷信?
    不過在這次的事上,她並沒有與蘭杜相爭,而是讓蘭杜順著心意辦了。
    有言道彈性迷信。
    今年發生的事確實是不太吉利,聞著熬得濃濃的柚子葉水散發的那種淡淡的、天然味道,敏若攏著鬥篷站在廊下,眉眼間亦是淡淡的,想明年也不知會不會有小老鼠從地底爬出來露出馬腳。若是有,那可就太好了。
    所以在瑞初被蘭杜逼著去寶華殿拜佛的時候,她也敷衍地在旁邊拱了拱手——誠意都在前頭案上的金錁子上了。
    到底是在宮裏,給的也不叫“香油錢”,那叫&bsp&bsp“供奉”。
    以敏若的身份,如果按照她自己的想法給,容易惹人笑話,還落個對佛祖不誠不敬的罵名。
    所以她隻能肉疼地看著蘭杜塞進荷包裏的金錁子又落到了香案上,拱完手之後迅速把手塞回了手捂子裏,生怕自己一個控製不住,就伸手將那一把金錁子抓了回來,然後甩過去一吊銅錢。
    她畢竟還要在紫禁城裏混。
    臉還是要一點的。
    一旁的法師看著那稀稀拉拉的金錁子,“驚喜”得臉都要僵住了!
    但想想這位娘娘往前二十年裏也沒主動來過幾次,今年一年之間,竟都主動來了兩次了!籠絡住後宮一大巨頭的計劃目標有望達成——如今宮中兩位貴妃,長春宮那位殿裏供奉著神名,一心念“無量天尊”,寶華殿的法師們已經將她從可發展人員名單上剔除了。
    他們雖然想抱條大腿、宰個冤大頭,但也不是一點都不挑的——除非佟佳貴妃立刻迷途知返改信阿彌陀佛,他們還是可以以我佛慈悲的寬闊胸懷接納這迷途的旅人。
    而眼前永壽宮這位,從前太皇太後老祖宗在時還會念兩聲佛,頗通梵語,他們每次去慈寧宮講經遇到這位娘娘,都覺著寶華殿宰冤大頭有望。
    然而誰知,精通經文不一定一心向佛,滿口梵語想的也不一定是阿彌陀佛。
    還有可能是在宮內的地位穩固。
    反正大行太皇太後崩逝之後,他們就再也沒聽這位娘娘講過半句經了。
    在宮裏混的,哪個部門不想抱上一條金大腿、至少摟住一頭搭上豐厚手筆闊綽的肥羊!
    康熙四十三年,他們從敏若身上看到了希望。
    那稀稀拉拉的幾個金錁子,雖然看起來吝嗇了些,但仔細想想,那都是希望之錁啊!
    他們怎麽能夠嫌棄呢?!
    他們想用他們熱情的熱臉過來和敏若溝通交流一下,盡力貼上敏若的冷手,明年好從中得到更多的好處。又因敏若本人頗通佛理,於是這群法師都發揮出各自的最高水平,努力做到三句一個佛理小故事,動不動引用一句經文,甚至偶爾混雜入幾句梵語。
    然後用熱切殷勤的目光看著敏若,希望能夠得到敏若的回答。
    敏若“……”
    就是挺想走的。
    好在瑞初很快就在蘭杜灼灼的目光下拜完了佛,敏若腳底抹油一般迅速帶著&bsp&bsp女兒離去,看著她端然高冷不好接近的背影,法師長長地歎了口氣。
    又是眼睜睜看著金菩薩從自己眼前滑走的一天。
    因瑞初的傷大好了,這個年整個永壽宮都是在一片喜氣洋洋中度過的。
    敏若吝惜供奉神佛的銀錢,但在宮裏做起散財童子來倒是毫不手軟。
    永壽宮上下自然都得到了最豐厚的賞錢,宮外的辛盼、蘭英和蘭齊等人也各有節禮,再有素日與永壽宮有往來的宮人們,各都得了錁子。
    今年是小芽芽來到這世上過的第一個新年。
    大年初一的那日,安兒和潔芳抱著芽芽入宮來拜年,敏若親手將新打造出、鏨著“福壽平安”四字的金鎖掛到小芽芽的脖子上,接過孩子親了親她的額頭。
    “我們芽芽明年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啊。”
    潔芳立在一旁,看著敏若與芽芽親昵,眸色不自覺地柔和起來。
    安兒握住她的手,空氣中好像都飄著一種名為“溫馨”的東西。
    這是她和敏若、安兒、瑞初一起度過的第四個新年,一切都剛剛好。那種名為溫馨幸福的東西好像會令人上癮,她就恨不得醉死在其中,顛倒沉淪,永不自拔。
    她希望,她的女兒能夠永遠在這樣溫馨幸福的環境中長大,不必日複一日地盼望著新年的來臨、父母的歸來,不必在別人嘲笑她是沒爹娘的孩子時眼中噙淚咬牙挺直腰身。
    她和安兒,會給芽芽這世上最多的愛。
    他們由衷的希望,芽芽能夠成為這座大大的都城中,活得最幸福的小姑娘。
    父母在側,長輩疼愛,永遠泡在蜜罐子裏。
    那些她不曾有過的東西,芽芽都會擁有,並永遠擁有。
    冬日天涼,安兒和潔芳不敢常常抱著芽芽折騰入宮,因而芽芽與敏若見麵的頻次便沒有春夏秋日那樣多。
    年前倒是見得頻繁一些,但這段日子見了敏若,芽芽還是總有一股子委屈勁,窩在敏若懷裏緊緊摟著她的脖子,撅著小嘴好像多久沒見到了一樣。
    小娃娃身體軟綿綿、胖乎乎的,湊近了聞身上好像都是一股奶香味。
    敏若忍不住深吸了口氣,然後又在小娃娃的額頭上印了一下,然後方對安兒道“雖然過了年就要開春,但京裏的天兒還是涼,你要仔細著,也不要總代帶芽芽出來走動。”
    安兒應了聲“是,兒子知道”,又帶著笑道“二月裏皇父便打算南巡,額娘若是隨行,芽芽便有許久見不到瑪嬤。若不趁著如今您還在京裏多帶著她來見見您,兒子還怕芽芽生氣惱兒子呢。”
    “胡說。”敏若嗔了一句,語氣並不嚴厲,“淨借著女兒渾說,芽芽她才多大,就會惱你了?”
    安兒嘿嘿直笑,敏若摸了摸小孫女的頭,滿人祖製,無論男女,幼年都是不留頭發的,腦後留一縷小辮子,大體瞧上去還是個小光頭。
    但冬日天涼,安兒和潔芳就給芽芽留了一層毛茸茸的頭發,沒多長,好歹護著那小腦袋,發絲柔軟,摸起來手感頗好。
    她抱著孫女換了個姿勢,讓芽芽安安穩穩地坐在她懷裏啃糕,方偏過頭,漫不經心地道“今年南巡我不欲去,就留在京中。”
    安兒聽了,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頓感驚喜,又小心問“能行嗎?”
    這些年康熙南巡,十次裏有九次是帶著敏若的。
    “有什麽能不能行,隻看想去不想去罷了。從前是左右無事,今年有了小芽芽,我怎麽舍得走開呢?”敏若笑著&bsp&bsp,因知道安兒心中所想&bsp&bsp,才更想笑。
    康熙帶著她南巡,不是出於感情想帶著,而是無可無不可的可以帶著。
    她想去可以跟著去,不想去,康熙也沒什麽想法。
    他們關係不遠不近,敏若懶得將那個“妾”字往自己身上套,也從沒將康熙情愛繾綣時喚出的“卿卿”二字放在心裏過。
    她就將康熙看做自己的大老板,又是沒那麽重要的大老板。
    心情好了拍幾句馬屁,心情不好就躺平擺爛。左右有安兒、有瑞初、有這麽多年的相處,康熙縱然看她不順眼也不會拿她怎樣。
    當一個打工人開始全線擺爛,結果就是原本要上心應對的康熙在永壽宮裏也逐漸成了擺件。
    但不知為何,這樣相處,康熙好像還覺著更自在了一些。
    有時來永壽宮坐著,二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或者隻是各踞一頭坐在炕上發呆。
    這大概是康熙最後順心的幾年日子了。
    敏若掰著手指頭算,康熙晚年九子奪嫡的亂象如今隻是初見苗頭,真正熱鬧的日子都在後頭。
    康熙有那個福氣,他受得住一群眼巴巴盯著他身體的孝順兒子。
    敏若不去,瑞初其實也不大想走。
    但她跟隨康熙南巡並不僅是出去走走那麽簡單,她要水滴石穿地逐漸打開康熙對她的底線,每一次跟隨康熙出巡,都是絕好的機會。
    撫恤民生、閱慈幼院,尤其是江南,紡織業盛行之地,她曾親生過去推廣織機,召見婦女參觀織造坊更是理所應當名正言順的。
    她想做的事不是這些,但做這些事情,卻能為她日後向外走打下基礎。
    從小到大,瑞初將每一步路都走得小心謹慎,也習慣了走一步看十步。
    她心裏想做的事那樣大,大到好像是一場夢,好像是這個時代中的一個無稽之談。她要抓下夢裏的雲,打造成磚石,一點點,鋪設在如今的大清的道路上,敲敲打打,在至高無上之人的眼下,悄無聲息地鋪出一條大道來。
    向前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走得穩當妥帖,容不得疏忽。
    瑞初並不覺得累,有時徹夜讀書到天明,望著天邊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沐浴著熹微晨光,感受著自己胸腔中的一聲聲心跳,身上就好像還有數不清的力氣能夠施展出來。
    隻要那心跳聲一日不絕,她向前走的腳步就一日不會停下。
    她好像在與天下做鬥爭,她妄圖以微薄人力對抗“亙古真理”。
    但她並不害怕,也從未想過退縮。
    她知道,她是在與天下鬥爭,而不是與天下人鬥爭。她在對抗的也不是什麽真理,而是應該流逝消失在曆史長河中的、已經腐朽老舊了的那一部分。
    瑞初的偏殿床榻內側的櫃子裏有數口小箱,那些箱子裏的每一冊書她都在寂靜無人的深夜中反複閱讀,其中的內容她能夠倒背如流,每一個字都是那麽的熟悉。
    她無比向往,能夠構建出一個書中所描繪的世界。
    一個天下人人能吃飽、能穿暖,沒有饑寒亦沒有壓迫,人人平等的新世界。
    理應到來的新世界。
    她在培植自己的勢力、自己的底氣。
    依托於公主身份所擁有的底牌,在未來的路上,她或許可以借力,但大部分卻都不能使用。
    她向前走的每一步,都要靠她自己。
    瑞初願以身化劍,破開前路,掃蕩黑夜,劃破天際,引入黎明之光。
    這天下,該亮了。
    所謂馭民之道,所謂人有三六九等,應該扔進臭水溝裏了。
    今年南巡,敏若沒走。
    但也懶洋洋地給公主們停了課,然後利落地卷包袱出了宮。
    二月,安兒便蹲到了莊子上,開始小心翼翼地做育苗的前期準備。
    新稻種畢竟不夠穩定,他每日盯著那些留種的稻子,眼珠好像都泛綠光。潔芳跟著他投身到光榮的勞動當中,敏若這邊就成了免費的托兒所。
    他們一早將芽芽送過來,其實並不需要敏若操什麽心,因為芽芽的一切自有乳母、保母們操持照顧,她隻需要在進行自己的日常生活時偶爾美滋滋地逗逗小孫女,煞是悠閑。
    南巡大部隊回來時正是京中天氣炎熱的時候,康熙直接駐蹕南苑,瑞初給敏若帶來了一個消息——斐鈺的婚事定下了。
    康熙收到信比敏若快一些,敏若手裏的信剛到,還沒來得及拆。
    細看下去才知是法喀海藿娜看定了軍中一個年輕子弟,完美契合他們的擇婿標準,父母雙亡,家無姐妹兄弟,性子沉穩可靠,知恩圖報還上進。
    而斐鈺,她在信中頗為瀟灑地寫——人生在世求一幸夫郎合心今可稱幸矣。
    敏若讀著那封信,半晌笑了。
    倒是不錯。
    因瑞初受了傷,康熙去歲便將本在春日的婚期拖到了秋天,他們回了京,沒多久,也就開始準備瑞初的婚禮了。
    聽安兒說,虞雲近段時間頗為注意保養,還偷偷向他討教,弄了兩罐潤臉的膏子去抹。
    瑞初則比較無情,她看上了虞雲這個精通經濟事務的免費勞動力,難得見幾次麵,都是在說賬目上的事。
    ……看起來,非常像想要借著婚事白嫖一個廉價勞動力的無情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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