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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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皇父給你找了一門親事,暗中宣旨並未張揚,但那一天大約也不遠了。”敏若淡定道:“更巧的是,他選的人是我娘家侄子,那年在粵地你曾見過的,我弟弟家老大。”
    聽到是法喀家的老大,舒窈頓了一下,問:“那位肅鈺公子?”
    敏若含笑點頭:“不然難道法喀還有第二個大兒子嗎?”
    “禍、禍水啊……”舒窈喃喃念道:“太子妃嫂嫂還不把我生吞活剝了?”
    敏若白她一眼,道:“你當太子妃真是看上肅鈺了?東宮看上的是果毅公府!你皇父斷然容不得這一點,不然太子妃為何忽然就消停了,因為我沒給她好臉色嗎?”
    對政治問題實在不太敏感的舒窈無辜地眨眨眼,敏若用力按住想拍她小腦袋瓜的手——不行,拍不得,事關對外軍備,這腦袋瓜子拍傻了她得哭。
    舒窈並不知道自己憑借聰明一半的腦袋瓜成功逃過一劫,又嘟囔道:“可若成婚,皇父還能放我走不成?若叫他回京任職,我聽聞他是水師中遠近聞名的少年勇將,回京豈不是耽擱了他?”
    “你把你皇父想得太貼心了。”敏若半闔著眼——和康熙“談心”之後,她徹底摸清了康熙的想法,也因此徹底無語了。
    舒窈遲疑一下,疑惑地眨眨眼,不過聽到婚後她與肅鈺保持一南一北的現狀不變,無論康熙是出於何種目的,她都不禁輕輕鬆了口氣。
    敏若揚眉道:“就半點不盼著夫妻相守和睦一番?”
    “您盼嗎?”舒窈眨眼輕笑,左右四下無人,敏若幹脆搖頭。
    舒窈便又笑了,然後輕聲道:“不是誰都有大姐、二姐和五姐那樣一嫁就是一心人的本事,婚後事事順心的運氣。就是三位姐姐,對婚姻也多有經營,可恕我無能,沒有大姐和五姐處處兼顧的能耐,我的精力隻夠我撲在繪圖研究上,再勻不出一點來經營婚姻。
    皇父能選中品行方正、有才幹亦沉穩妥帖,是個可靠之人的肅鈺公子,我已算是走了大運了,又豈敢求順心如意從此比翼雙飛?隻是如此,對肅鈺公子似乎多有虧欠,也請娘娘替我轉達,婚後肅鈺公子若是覓得良人……我願意成全,隻是皇室暫無公主和離的先例,恐要等一等,暫且委屈他與心上人。”
    這額駙哪都沒問題,就是搶手了點,也不知過段日子若是在京裏碰上哪家的千金,耳根子會不會被念叨得發酸。
    至於後半部分話……總有一天,她的人生她做主。
    皇父又如何?將來的皇兄又如何?
    舒窈先是有些訕訕地揉了揉耳朵,然後目中逐漸有幾分堅毅之色留出,略帶諷意。
    敏若聽明白了:這家夥對額駙的要求是真不高。
    省事省心就行。
    舒窈又低聲道:“不過說到底,這門婚事對果毅公府並不公平,果毅公怎麽答應下來了?”
    這年頭大勢如此,誰家娶婦,媳婦不是跟著夫婿走的?
    皇父有留她在京的打算,就必然會告知果毅公,怎麽果毅公還會答應這門婚事?
    果毅公看起來一身正氣,也不像是賣兒子求榮的人啊——而且她也不覺得尚她這位公主會為果毅公府增添多少榮光,要論厲害,大姐轉頭休了大姐夫二嫁果毅公府,那才厲害呢。
    敏若撇撇嘴,道:“你皇父那不叫賜婚,叫逼婚。”
    舒窈想了一會,“嗯……我大概懂了。”
    康熙逼婚的場景倒並非不能想象。畢竟一個強勢的、大權在握的帝王,有什麽事是他不能做的?
    舒窈咂舌一會,由衷地道:“出來混,都不容易啊。”
    可能是最近在外麵混多了的原因,敏若覺得在她手裏活潑灑脫但不失優雅得體的小姑娘最近忽然變得……挺社會的。
    敏若用“溫和”的目光注視著舒窈,舒窈被盯了一會,隻覺背後發涼,於是非常自覺地挺直腰背,將坐姿調整得端正得體。
    敏若方收回目光,道:“我老了也就罷了,你現在便形體隨意,又日日伏案書寫,仔細老了腰頸都不好。”
    舒窈隻管點頭稱是,敏若看出她心裏多少有些連累了鈕祜祿家的不好意思,想了想,道:“如今時局形勢如此,我知你心中歉疚與肅鈺成婚,但這又何嚐不是你們的緣分……你可知肅鈺他額娘為了他就是不開竅、不想成婚的事有多頭疼?
    這天下男女,不僅可以有夫妻愛人情分,也可以為親、為友。他如今並無心上人,便不是你壞了他的姻緣,你們男婚女嫁堂堂正正,又談何愧對歉疚?日後相敬如賓也好,共同走過一段路後各生歡喜也好,作為長輩,我隻由衷期盼祝願你們能同心同德,至少在同行的那一段路上相互扶持、彼此照顧。”
    如今這時候,容慈、靜彤、瑞初……她們每一個人都咬著牙頂著巨大壓力往前走,此刻大談男女之愛、女子一生婚姻應如何如何,似乎略有些狹隘淺薄。
    敏若所能期盼的,便也隻有,她們遇到的都是同路人,而不會發展到有朝一日夫妻兵戈相對的地步。
    舒窈在這一點上,無疑是幸運的那個。
    敏若說這話時聲音很輕,娓娓道來,卻有著不容人忽視的重量。
    這似乎是獨屬於敏若的本領,容慈學到七分,瑞初學到了一點,卻又不完全像,帶著獨屬於她的那種清冷和不容人拒絕。
    舒窈安靜受教,聽出敏若的殷殷關切,待敏若說完,方輕手輕腳地替敏若添茶,然後低聲道:“娘娘您放心。我也不是孩子了,自然知道活著要讓自己過得舒心。”
    敏若拍拍她的手,沒再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
    孩子們都大了,都是能獨當一麵的人了,心裏總歸是有數的。
    她說得再多,不如她們自己在生活中參悟到。她仗著長輩的資曆經驗硬是灌輸進去的那些東西,也不知她們能吸收幾分。
    所以還是言罷即止,勿要多費口舌。
    康熙暗中宣旨,並非因為這樁婚事見不得光,而是打算將賜婚的詔書與給舒窈加封授職的詔書一同頒發——詔書既頒,舒窈就是半個鈕祜祿家的人了。
    朝中文武官員若以其女子之身、攻訐其教養,康熙大可將愛新覺羅家也就是他本人的壓力正大光明地分出一半到法喀哪裏。
    什麽,我家閨女不守婦德?她夫家都沒意見你在這跳什麽腳?
    沒錯,正式授職。
    雖然官秩品階與舒窈本身的公主位可謂是天差地別,不過區區工坊主事——別的火器工坊主事之人大多在朝中另有職位,兼領工坊,康熙也懶得再造一個官位出來。
    到舒窈這裏,既然要推她那個半正規的火器工坊入朝,以方便後續推廣新式火器、返修維護便利,康熙少不得要給舒窈一個正經說法,光是以公主之身領事還是不夠方便。
    於是輕飄飄給出一個小官位,但也隻是名頭好聽罷了,祿米、袍服一概沒有,比起授職,倒更像是給了舒窈一個特殊些的封號。
    但即便如此,也足夠朝野內外炸鍋了。
    康熙同期宣布公主的婚訊,給舒窈拉了個婆家,其實就是為了分擔自己這邊的火力,並理直氣壯、名正言順地麵對引經據典恨不得噴唾沫的文官們。
    不得不說,雖然法喀平時看起來雖然威嚴正經,卻沒什麽架子,十分和氣親民,但——大家都是隨駕去過圍場的,也是見識過南苑大閱的。
    雖然他們自認讀聖賢書,持身端正自有君子之風護身,但能一人打老虎、刀擊巨石的猛人,他們口中不屑一顧,行為上還是要稍微遠一遠的——尤其這位還不是單純的草莽猛人,人家勳貴出身名門之後,當了一輩子皇帝小舅子,大清朝堂頂級關係戶。
    再有曾隨駕親征過,或者戰場一遊過的,對這位戰功彪炳的果毅公就更是恨不得敬而遠之了——畢竟不是誰都能一刀劈掉敵首,濺了一臉血而麵不改色。
    勇莽之夫,他們這種文化人還是要稍微遠離的,精神鄙視就好,當麵還是別得罪本身有本事的關係戶。
    康熙拿捏準了那群“文人”的心理才這樣安排,果不其然,喊法喀趁那群人正在時來禦前晃悠了兩圈,偏談孩子的婚事,偶爾還問問法喀對舒窈的看法。
    去年粵地配備了一批改良過的連珠火銃,法喀便已愛不釋手,如今回了京,法喀看那新火炮時更是眼睛都要冒光了,還能有什麽看法?
    現在在他心裏,天下的小姑娘,自家閨女第一、外甥女第二,舒窈肯定排第三!
    想從他嘴裏聽到一句對舒窈的不滿?
    那某些人不如做夢比較快。
    於是在法喀力挺舒窈,康熙似笑非笑擺明立場為法喀撐腰的情況下,乾清宮的喧鬧很快過去,康熙的耳邊又安靜下來。
    而後宮則不然。
    月前肅鈺的婚事弄得那樣熱鬧,永壽宮難得的“門庭若市”(和從前相比),宮裏愛不愛看熱鬧的多少都留著心,想看看果毅公府這一代的小公爺最終“花”落誰家。
    要知這些年果毅公與果毅公夫人情深義重的一番佳話羨煞京中多少人,不知多少夫人暗惱當年沒抓住這隻戀家愛妻專一一人大姑子還疼弟婦如親妹的稀罕物。
    而宮中也並非無人羨慕向往的。
    有那樣的父母以身垂範,還愁小公爺待妻子薄幸嗎?
    愛看熱鬧的想知道這“眾家爭一男”的戲碼如何落幕,不愛看的熱鬧的也想知道哪家的閨秀能套中這一代的“稀罕物”,因而都留著心,發現這稀罕物“花落紫禁城”,一時眾人心中又驚又似有幾分意料之中。
    隻得驚歎鈕祜祿氏果毅公一脈簡在帝心,有關心舒窈的,對朝中局勢人心又有幾分清楚的,又暗中慶幸她得了這有力的夫家,日後能得臂助護佑。
    不然朝中那些大人們的彎彎繞繞,豈是她一自幼隻讀詩書、學禮儀的女孩家應付得了的?
    舒窈的生母便是如此想的。
    當年舒窈要做火器,她落了兩場眼淚;做出點成果,康熙賜了公主府命她主持組建新工坊,她又落了兩場眼淚;今年舒窈新式炮弄出來了,宮中轟動,想起女兒十六了婚事還沒個著落,她再次落了兩場眼淚。
    然後就是康熙授職賜婚,這一回剛被康熙晉封的王貴人落下的終於不是悲傷憂慮的眼淚了。想起果毅公的戰功赫赫,想起永壽宮貴妃的威風八麵,王貴人一直提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再不必怕女兒在外被人欺負了。
    然而這顆總算稍微安穩了一點的心,在隱隱打聽到婚後額駙好像不會調任回京,女兒卻在京中公主府居住而非隨額駙在任後,就又提了起來。
    這邊王貴人絕望垂淚,舒窈哄得一個頭兩個大;那邊永壽宮裏也不安靜。
    賜婚的旨意一下,原本等著結果的嬪妃們便紛紛上門了,其中舊日親近些的還笑吟吟打趣兩句——“恭喜毓貴妃,雙喜臨門啦!”
    嫡親侄兒娶了看重的學生,可不是雙喜臨門了?
    人家是送上門道喜的,哪怕有些素日並不相熟,敏若也不能一概閉門謝客,於是很是老實地接待了兩天。
    烏希哈帶人加班加點趕製出不少花生酥、糯米棗、糖蓮子一類的小點散喜氣,這些都是時下成婚結親常備的。
    但敏若看了,又叫她做了些時令的牛乳桂花糖、橘汁軟糖等等,口味自然比那些舊樣式新鮮,桂花橘子也都是好意頭,宮中上下欣然接受,並沒感覺受到怠慢。
    焦頭亂額絞盡腦汁哄人也無法讓額娘信服的舒窈,啃著牛乳桂花糖,終於長長舒了口氣。
    無她——貴妃,半個婆家人,送了一盒好意頭的糖果來,這是什麽?這是在代表鈕祜祿家表態啊!
    王貴人一直不安的心終於稍微安穩下來,又趕忙往寶華殿和天穹寶殿都添了供奉,並振振有詞地告訴舒窈:拜神不能隻拜一家,若落下一家叫那家惱了呢?人都怕敬,想來神仙亦如此,兩家都拜過,日後好處福分才多!
    舒窈:“……”
    這難道就是額娘您把娘娘送來的糖都供起來,再不許我吃的原因嗎?
    舒窈還算沒有煩惱,王貴人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她又在宮裏留了兩日,便急急忙忙出宮辦製造工坊的事去了。她如今正經有了職銜,行事和從前又可以大不一樣,名正言順地管理統領一個工坊需要花費的心思不少,如今身份變動,她對工坊的規劃也要隨之而變。
    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舒窈將雅南臨走前留下的寶書翻得簌簌作響,幹勁十足地開始埋頭做計劃。
    與此同時,三年一度的大選,也落下了帷幕。
    書芳大致圈了幾個兒媳備選的人選——雖然這份名單最終派上用處的可能性並不大。
    但做戲總也要做個全套的。
    對胤禮的婚事,康熙看著不顯山不露水,其實可比她上心多了。那日她圈人選時,康熙輕描淡寫說了個名字,書芳心裏一合計,好家夥,瓜爾佳大姓出身,蘇完名門,家中有做過一方總督的伯父、統過兵的阿瑪和長一輩甚至與老安親王嶽樂一起上陣殺過敵的瑪法。
    論出身,滿宮的女人,無論是長一輩還是皇子福晉輩,這位瓜爾佳格格也隻略遜於有輔政大臣阿瑪、配享太廟瑪法和□□皇帝曾外祖的敏若了。
    康熙說出口的人,幾乎就是內定的未來安親王福晉了。
    康熙為胤禮選中這樣一個嫡福晉,為胤禮當家的安親王府選定這樣一位出身軍中世家的主母,所求為何可想而知。
    有些兒女,是真被康熙利用到了極致,恨不得連一根頭發絲,都要為這大清的江山太平、愛新覺羅家的皇權穩固錦上添一把花的。
    說這句話時,書芳眉目微冷,許是與黛瀾相處得久了,竟有些黛瀾的聲韻,似乎萬事不經心、不在眼前過,又帶著明顯的嘲諷。
    “婚事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如此。兩姓聯姻,也自古是如。”敏若說這話時,眼都沒抬一下,手中還慢慢修剪著花枝然後將花插入瓶中,口吻平靜地聽不出是在嘲諷還真是純然的敘述。
    書芳卻聽懂了。
    她嗤笑一聲,“婚事隻能做籌碼,人過一生卻要為家族功名活,有甚意思。……皇上大概很快就會安排胤禮入軍中了,他的騎射不錯,火銃練得也很好,但我心裏清楚,他不適合去軍營。他心太軟,看到一隻兔子受傷尚且要掉兩滴眼淚,若非……若非有這一遭安排,他或許本該對岐黃之術感興趣,然後做個灑脫不羈的遊醫。”
    可惜從他出生那一刻起,他的未來就已被他的汗阿瑪做下了定論。
    在這座皇城中,沒有一個人是真正自有的。而生來尊貴的天潢貴胄,在他們的皇父眼中,更是連想一想那兩個字的資格都沒有。
    書芳又輕聲道:“這一年來,我也看出來了,雖然太子複了位,父子二人看似一如往昔,但一切又都不一樣了。他對太子的忌憚、提防、厭惡都擺到了明麵上來,因而才滿朝人心浮動。我也不知他究竟想做什麽,是想再給太子一次機會?還是想借著太子這麵大旗好好再挑出一個‘可堪重任’的兒子?可……姐姐……”
    她握緊了敏若的手,雙目發酸,道:“他難道不知朝中局勢動蕩,其實苦的都是百姓嗎?太子複位,東宮卻仍然岌岌可危,其下屬臣不知謹慎行事反而大肆斂財,老八的手都伸到江南去了,他們爭奪儲位的那些‘資本’,都是民脂民膏啊!朝中官員渾水摸魚趁機大肆斂財之人又有多少?!他們讀的可都是聖賢書啊!”
    書芳讀過許多書,心中也有丘壑,卻往往不顯於外,她麵上總是笑盈盈的,常年坐著宮裏的和氣人,今日情緒卻如此爆發出來,敏若便知必定是發生了什麽事了。
    她懸在半空的手微微一頓,凝視著書芳,無聲地歎了口氣,走過去攬住她,輕輕拍著書芳的背安撫。
    “他們口裏總說,百姓、百姓。當年他要過繼胤禮出去,口口聲聲告訴我的也是大義,可他們如今又在做什麽?難道比起權勢富貴和那把龍椅,百姓就那麽不值一提嗎?”書芳聲音隱隱帶著淒然。
    敏若低聲道:“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抱著書芳,她回頭看向窗外,陽光透過糊窗的明紙照了進來,落在人身上,倒是暖洋洋的,可惜一個人心裏發冷時,再大的太陽也照不暖這個人了。
    隔著窗,似乎隱約能看到外麵的天,敏若知道,時下秋高氣爽,今日又是個豔陽天,天空定是湛藍一片澈潤人心,天邊的雲也必然潔白無瑕,似乎不染世間一粒塵土。
    其實雲聚水汽而成,水汽自下蒸騰而上,哪怕看起來再幹淨,也是被那些泥土托舉著的。
    或許追隨瑞初的許多人,如今還以為瑞初所求的是“改革”。
    但其實不是。
    如果一個製度已經從裏到外爛透了,而外界大變局將至,局內腐朽無救,缺的就不是在原本的框架裏塗抹改變的改革,而是徹底撕亂這片天,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變革。
    其實比起有些他有些前輩、後輩,康熙已經算是比較關注百姓民生的皇帝,重水利、重農耕,幾度減免賦稅,能關心農民手中的土地……至少在許多普通的百姓心裏,他已經是個很好很好的皇帝了。
    但敏若知道還不夠。
    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不應將過上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吃飯的日子看做上位者的恩賞。
    這是他們生來應該享受有的!
    這是生而為人的權利!
    全世界的無產階級聯合起來。
    全世界的無產階級聯合起來!
    我看天邊有旭日東升,康熙、愛新覺羅家的皇子宗親們、大清!你們,看到了嗎?
    書芳聽到敏若很低很沉地歎了口氣,她下意識地止住哭,問:“怎麽了姐姐?”
    “沒什麽。”敏若搖了搖頭,迎著陽光閉目——她隻是,想家了。
    前世今生,她好像有許多個家,但她心中一直清楚,她念念不忘的,那個生養她靈魂的地方,才是她真正的家。
    那片紅色的土地,是她心靈的歸宿。
    是她永遠無比懷念眷戀、永不可能割舍掉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