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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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初此番回京的目的,&bsp&bsp當然不隻在於敲定藏書樓的修建款項出處和歸屬問題——是歸屬於朝廷,成為朝廷下轄的一個部門,還是獨立於江寧街巷,&bsp&bsp成為江寧文人心之所向,對瑞初而言意義不同。
但對康熙而言,發而沒什麽太大的區別,甚至作為後者帶給他的好處遠勝過前者。
如果成為朝廷下轄部門,&bsp&bsp那如何運營維持、主要起什麽作用,&bsp&bsp就都需要朝中再議,&bsp&bsp而是歸屬於地方、還是直接接受朝廷管轄,又是一個問題。
他也不打算在江寧開辦文經筵班門弄斧,讓那座藏書樓成為單純的、象征清帝之向文的象征,裝著萬千藏書,蘊著墨香紙香長久立於彼地,&bsp&bsp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但這裏麵就牽扯到一個撥款問題。
讓朝廷撥款,單純地建一座藏書樓出來,倒不是建不起,但也比較沒必要。
而且如果朝廷撥款了,&bsp&bsp如今銀子也不是那麽輕易能拿出來的,就不能半點好處都不見吧?
瑞初不打算用朝廷的銀子,&bsp&bsp這個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所以藏書樓的事很好解決。
瑞初真正的劍鋒,指向文報。
大清並非沒有國報,早年自江南歸——就是撈回虞雲那年,在各方推動下,&bsp&bsp康熙建立了大清國報。
但依靠封建國家朝堂力量撿起來的國報,顯然不會是瑞初他們希望的樣子。
立文報,掌控輿論,&bsp&bsp劍指文壇,老夫子的一家之言天下獨尊了太多年,該往這潭子裏注些新水了,開民智,用新思想換新天地……
一切一切都要循序漸進,從不起眼著手,如愚公移山一般一點點用力。單是此刻,甚至十年內,看著瑞初對文報的設想安排,都絕對猜測不到瑞初最終的目的。
這一套連環棋,才剛剛正式走出第一步啊。
而要在江南建立一個半官方的文報——至少目前為止,以瑞初的身份,她組織起的文報就是具有半官方性質的,是件風險不小的事情。
畢竟有清以來,江南文壇就從來沒有安靜消停過。瑞初不怕麻煩,不怕腳下路途崎嶇,卻必須提防文報不會出現“不合時宜”的言論文章,扭動康熙的心意,斷了她這麽多年才鋪墊起來的一條坦途。
如果文報在瑞初的力量尚未積蓄足前便出現“對大清江山有誤的言論”(至少在皇帝眼中是),那無疑是捅了瑞初重重一刀。
所以在經營文報上,瑞初拿出了十一分的謹慎用心。
因為所圖太大,所以在起步時期走出去的每一步,都要保證穩健可行,否則一子落差,連累滿局。
至於說服康熙這件事,如今瑞初處在順風位上,倒是並不困難,隻有怎樣將文報完全握在自己手裏是需要瑞初上心的。
這些事,對著敏若,瑞初都隻不過是輕描淡寫地一提,敏若心裏明白其中會有多少艱難,但她相信瑞初終究會贏的。
因為說起這些事情時,瑞初神情那樣堅定,她言辭並不激昂,口吻始終緩而平和,卻令人不自覺地想要安靜聆聽她的言語並心生信服。
江南曆練兩年,對瑞初而言,也是大不一樣的。
從前是坐在京師裏看天地,如今是在江南看人,所在之處、所觀之景都不同,離民生疾苦又更近了一步,自然有不同的收獲。
“新去的那個兩江總督似乎不大安分?”敏若道“你要小心了。”
敏若如此提醒,並不是空穴來風。
今年剛剛上任的那個兩江總督,從前在官場名聲可不大好,而敏若對他最大的印象,卻是其在兩江總督任上因科考舞弊案被免職,數年後又因被老母親狀告投毒而受淩遲之刑。
敏若對清朝曆史並無深刻研究,知道這位噶禮大人也隻有一個原因——科考舞弊在將被證人揪出來時想要強力鎮壓,給老娘投毒被老娘狀告出來,這實在是官場的一朵大奇葩。
栽得是真不怨,但凡出生時候再多長三兩腦仁呢?
瑞初笑道“額娘放心。”
敏若見她笑容平和容色淡定,就知道她並非托大,於是不再操心。
今年算是難得的團圓年了——對敏若來說,兒女皆在,法喀一家也在。臘月裏弘杳已經能坐、會爬了,咯咯笑起來時聲音頗為動聽,敏若抱了他一會,又摟摟芽芽,才終於不禁生出了“她好像也老了”的感慨。
然後又立刻將這份感慨壓了下去。
老什麽老,她今年一十明年十八,隻要心不老,靈魂就會青春永駐!
康熙不知她心裏想著什麽,看著安兒膝下兒女雙全,不免動起了向瑞初催生的心。
也不過是老生常談,“你與虞雲如今也都年歲不小了,應打算打算子嗣之事。”
瑞初心裏斟酌著剛要開口,敏若已接過話茬,無奈地道“好容易聚在一處過個年,皇上您又何必催孩子這個?他們都多大人了,心裏總是有數的。兒女之事要看緣分,眼下一時沒有,就算催得他們再急又有何用?”
康熙不禁道“你總是滿口這些理由為他們開脫。”
但說不滿,到底也有限,畢竟都習慣了敏若這不催婚也不催生,十分看得開的路數。
當年法喀與海藿娜遲遲無子,他這個君主加姐夫急得跳腳,敏若這個正經胞姐倒是穩如泰山半點不急;後來安兒和潔芳數年裏隻有芽芽這一個孩子,他急,敏若還是不急,將唯一一個孫女看得如寶如珠,半點不想孫子的事。
如今到了瑞初的身上,他已經無力再和敏若辯論了,因為知道他是怎麽也說不動敏若和他站一邊的,幹脆直接叮囑瑞初,“別全聽你額娘的話,兒女要看緣法,你們自己也要上心!”
對此類言語,瑞初一概應是,她麵上是一貫的平穩清冷,對著皇父又添幾分恭謹,誰也看不出她心裏究竟是想的什麽。
至少康熙就覺得她答應得頗為懇切,因而心中還算滿意,有種贏了敏若一把的感覺。
敏若在後麵白他一眼。
瑞初回京後便一直留在宮中陪伴敏若,這日海藿娜入宮來看瑞初,說起肅鈺,道“皇上叫欽天監擇了今冬的吉日,並命肅鈺秋末回京預備成婚事宜。我盤算著其實還是有些倉促,不過他們父子和皇上都說公務緊要,軍務為重,那便聽他們的吧。”
看出了康熙對這一門婚事的態度,海藿娜心裏百感交集,說不上是什麽感受。
一開始她對這門婚事自然是抵觸的——為人母親,她怎會不希望兒子的妻子能陪伴在兒子身邊,與兒子相互扶持、相互照顧,幫助兒子穩定後方,助益前程。
而十一公主,則一開始就注定了要留在京中,與肅鈺夫妻兩地相隔,無法彼此盡責。
法喀安慰她,這一樁婚是對肅鈺來說又何嚐不是助益,她也知道聖意無法動搖,要求自己接受了,再揣度聖心,又覺得皇上如此行事,對公主好不公平。
哪有做阿瑪親手斬斷了女兒的幸福美滿,讓女兒女婿兩地分隔的?
蓁蓁和霍騰也罷了,他們畢竟是相守過、也生兒育女了,哪怕霍騰年後去了青海上任,蓁蓁身邊還有兒女陪伴,也不會孤單。但十一公主與肅鈺一成親,隻怕相處不了幾日便又要兩地分割,她站在為人母的角度出發,隻覺康熙真是好狠的心。
她若是十一公主的額娘,隻怕冒著違背君臣綱常,也要恨上皇帝了。
從這裏一想,她又不禁多憐惜舒窈一些。
尤其近幾個月逐漸有了更多的接觸,她心中的憐惜更重,忍不住多照顧舒窈一些。
對此,法喀重重鬆了口氣。
海藿娜心裏若是憋著對這門婚事的不滿,他心裏就也不好受。
他知道海藿娜不可能因對皇帝的怨懟而刁難十一公主,卻怕海藿娜將氣憋在自己心裏,她能看開對法喀而言就是大喜——值得放鞭炮的那種。
而海藿娜看開之後會對十一公主生出憐惜,倒是在法喀的意料之中。他敢拍著胸脯跟敏若保證會護好她的學生,自然是方方麵麵都要做到的。
公主成婚,一切皆有定例,內務府如今緊鑼密鼓地籌備公主妝奩與大婚儀典,果毅公府也並不清閑。
海藿娜這是頭一次操辦娶婦婚儀,幸而她幾個妯娌大多都經曆過了,也能幫她一份,叫海藿娜不至因為毫無經驗而手忙腳亂。
——不然她大概除了拜年,大概也沒什麽機會進宮和敏若閑聊了。
這會說起婚事,海藿娜又道“多虧了塔爾瑪她們幾人幫我,雲若、蘭若也助我許多。”
海藿娜提起蘭若,敏若頓了一下,問她“蘭若近日如何了?”
當年是輔國公府老福晉求太皇太後賜下婚事,讓奉恩輔國公普昌同蘭若結了親。敏若隻有原身上輩子的記憶,當然看那是一樁不錯的婚事,至少在原身的記憶裏,夫妻一人言和意順,蘭若婚後過得極為舒心。
卻不想這其中還有原身原本命就不長這一個隱患。
果毅公府真正的三格格在紫禁城隻活到三十七歲,薨逝於康熙三十三年。
兩年後,蘭若的夫婿普昌亡故,蘭若彼時膝下無子,青年守寡,府邸亦被朝廷收回。
法喀有心接她回府去住,蘭若拒絕了,住到了自己的嫁妝莊子上去,這些年深居簡出,少與外人走動。
敏若倒是時常叫人去探望、給她送東西,但蘭若自那以後深居簡出,不大愛出門走動,她們每年能見到的機會卻實在有限。
這回聽說蘭若竟然出門幫海藿娜做事,實在是頗為驚奇,便忍不住關心一句。
海藿娜笑道“她的狀態倒是極好的,瞧著也比那幾年有精氣神多了。”
蘭若康熙三十五年喪夫,她與法喀三十九年便啟身南下離開京都,在外近十年的光陰,雖然時時以書信慰問、也來回傳遞東西,但卻再未見過蘭若一麵。
如今甫見到蘭若,驚覺她與記憶裏悲痛萬分欲絕的模樣大不相同。許是在莊子裏生活安靜,蘭若通身氣度恬然寧靜,竟隱隱有些返璞歸真的意思。
但交談兩句,又發覺蘭若這些年並非隻溺於神佛、於喪夫悲痛中無法自拔。
她大約是讀了不少書,又或許是在莊子上參透了許多人生道理,愈發可見通透豁達了。
秀若與阿克敦還在外地,阿克敦交接好手上的事務,年後就又要往黑龍江上任,今年這年她們是怎麽都折騰不回來了,但雲若在京中,她與蘭若年歲相仿,從小最為親厚,這些年也是她最關心蘭若,一人嬉笑打鬧悉如從前。
海藿娜瞧她如此模樣,才終於放下了心,也樂於將一些事情交給蘭若幫忙處理,她一直認為人就是要做事的,什麽事都不做,每日沉溺在舊事裏傷春悲秋,才會瀉耗精神。
蘭若能自己走出來,她與法喀都極為慶幸。
敏若聽聞,也笑了,“如此便好。”
若說她與鈕祜祿家幾個女孩有多麽深厚的姐妹情誼,那是談不上的。
她本身就是極難靠近的一個人,心防極重,能走到她身邊的阿娜日、書芳、黛瀾,每一個都是相處了許多年的。她在果毅公府住的時間門過於短暫,並不能培養出多深厚的姐妹情。
但哪怕僅是站在一個稍有交情的尋常人的角度,她也希望那幾個姑娘能過得好。
雲若婚後稱得上是事事遂意,秀若的婚事、人生都是她自己爭來的,如今雖然忙碌操勞,卻從未後悔過。
唯有蘭若,青年守寡,她提出過如果有合適的人選,由她做主幫蘭若改嫁,宗室也不敢提出異議,但蘭若與普昌感情深厚,也不願走一程做人家媳婦的路徑,她便沒再提此事。
蘭若自己能看開,不溺於悲痛中,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了。
海藿娜絮絮道“馬上肅鈺成了婚,過兩年又是舒鈺。等把他們兄弟兩個都打發成婚了,我也算是功德圓滿,再不要操心這些事情了。”
看得出操辦婚事累人了。
海藿娜又歎道“京裏哪哪都好,故交親友皆在,又是故鄉,住著也熟悉。可總是想念斐鈺和肅鈺。尤其如今斐鈺有孕,我也隻能多安排人過去,總是牽腸掛肚放心不下。”
這個時代,女人生孩子的風險實在太高,不說海藿娜這個親娘,敏若其實也放心不下斐鈺。
敏若隻能安慰海藿娜,“好歹有肅鈺在,他們姐弟兩個還能相互扶持。回頭我看一看,能不能送一個擅產育的大夫去粵地,女醫最好,行事也方便,近處照顧斐鈺到生產,咱們也都能放心些。”
海藿娜忙道“那就多勞姐姐操心了。”
敏若拍拍她的手,“本來也常安排各地義診,這回也不過是摻了一點我的私心進去罷了,不是什麽難辦的事。我不是她的姑姑不成?有什麽可稱‘勞’的。”
但聽海藿娜說蘭若與瑞初頗熟悉,敏若還是上了心。
那些年裏她倒是常叫安兒和瑞初去探望蘭若,他們熟悉也是應當的。
但或許是這幾年瑞初拉勞動力拉得太狠,活像個四處領養能幹活的牛馬騾子小毛驢的黑心農場主,隻要有能耐、心性好,無論是有哪方麵的才能她都不挑。
這會乍聽聞蘭若與瑞初走得近,敏若心裏莫名有種複雜的感覺。
瑞初不會要把蘭若也拉去幹活吧?
……倒也不算壞事。
你情我願嘛。
敏若摸摸下巴,一時不知若她的猜測是真,是該為瑞初又拉到幹活的人而高興,還是高興蘭若到底也上了瑞初的船。
她這邊猜測純做消遣,年底,康熙又禦旨晉王貴人為嬪位,賜號“淳”。
而同時,因為永和宮烏雅氏之過而在十月的皇子晉封中失去姓名的四阿哥,又被康熙以“忠孝”晉為雍親王。
倒算是前朝後宮雙管齊下的喜事,與新任雍親王相比,同時康熙晉封雍親王似乎也釋放了一個信號,八阿哥一係立刻開始為至今還在府內閉門讀書的十四阿哥走動。
康熙本來是有寬恕小兒子的意思,但八阿哥一係為他走動,這一點就讓康熙的心情不大美妙了。
於是本來年前就要解的禁沒了聲音,大約是要拖到年後去了&bsp&bsp。
在禁足中過了一個年,雖沒什麽深重意義,但臉丟的比較大。
敏若深藏功與名。
如今的時機太巧,四阿哥封親王、蓁蓁那邊康熙又用得到霍騰,再過兩日楚楚也要抵京——被永和宮和烏雅家的變動驚動,遞折子,以新年朝見為由請求回京,康熙也允準了,如今車隊已臨近京師。
如此大利情形下,十四阿哥若再解禁,烏雅殊蘭自然不可能消停,再折騰一場,書芳還招架得住,敏若卻是最厭煩那些麻煩的。
不如幹脆就從源頭上掐掉烏雅殊蘭的念想。
對她來說,四阿哥的親王隻是個添頭,蓁蓁和楚楚也起不到大用,她真正指望的還是十四阿哥,十四阿哥那邊不動,她就看不見希望,沒法掙紮。
既然如此,就讓十四阿哥在府裏再消消停停過個年吧。
等年後,霍騰走馬上任,楚楚也離京了,四阿哥走低調路線,初初晉位的熱鬧勁也過去了,哪怕十四阿哥出來了,對局麵也造不成什麽影響。
於是十四阿哥就倒黴催的,在府裏清清冷冷過了個新年,連是被誰坑的都不知道,還得寫信去安慰他那為他運作了一場卻沒結果的八哥。
隻能說有些時候,什麽都不知道,也未嚐不是一種幸福。
楚楚抵京時已快到年關了,許是一路車馬勞苦,又為額娘的事牽腸掛肚,她消瘦了許多。
蓁蓁去迎她,一見麵便提起心,忙扯住她的手道“快,快上車。咱們去我府裏,接風的宴席和院落都備好了。”
楚楚的額駙跟在她身後,人高馬大的,但許是嫁到科爾沁部的容慈給他們這些博爾濟吉特子弟留下的心理陰影不小,他在蓁蓁這位同樣是傳聞中行事雷厲風行的天家公主大姨子麵前甚至有些不敢抬頭,隻稱得上“靦腆”地跟在楚楚身後。
等霍騰過去跟他寒暄打招呼,離開了姐妹兩個交流的範圍圈,他才稍微放鬆一點,操著一口滿語和霍騰客套。
瑞初看一眼,知道蒙古下一代,敢求娶公主的,除了姐姐們的心腹部下,怕是也沒兩家了。
也好,有她們這一輩人足夠了。
滿蒙聯誼,結束在這一代就很好。
楚楚匆忙回京是因為聽到消息後怎麽也難以安心,容慈便幹脆給她支招,讓她親自回來看看。
隻有親身了解過事情的始末,才能讓楚楚徹底斷絕插手的想法。比楚楚請求回京的折子更快送到京中的是容慈的書信,敏若看罷,與蘭杜輕輕感慨一句“論洞察人心,再過些年,沒準我都趕不上容慈的本事了。”
曆來這世間門行事,“周全”一字最難得,而能做到事事周全的,更都不是一般人。
如今容慈一手捏著科爾沁軍政,一手將妹妹護在身後,既護著楚楚,又幫扶恬雅、給繡瑩撐腰,一麵遠觀京中局勢洞若觀火,一麵與瑞初相隔千裏隻靠書信交流就能完美打配合,處處周全,堪稱四麵戰士。
蘭杜笑道“奴才可看出您驕傲得意著呢。”
“容慈做得如此好,我為何不得意?”敏若難掩得意地道。
蘭杜抿唇輕笑,輕輕給她添茶,一麵輕聲問“咱們需要做些什麽嗎?”
“有蓁蓁的,還有瑞初壓陣,什麽都不必做了。”敏若道“靜觀其變吧。過年了,大家都別忙著這些煩人的事,安安心心過個好年吧。”
這深宮幾十年匆匆而過,一轉眼的功夫,身邊的人都老了,幸而做事的人還是那些,雖然後輩穩健湧上,但蘭齊、辛盼、蘭英等人都還健康能幹,此也是一幸。
這難得的團圓年過得很是熱鬧,年後,瑞初也沒急著離去。
今年正逢太後七旬大壽,她作為孫女理應賀壽盡孝,因而將回南的行程一再推遲。
太後的七旬大壽辦得熱鬧極了,康熙親做瑪克式舞為太後賀壽。這對母子雖無血緣關係,但太皇太後崩逝後的幾十年裏,他們幾乎就是宮中最親近的人,太後是康熙唯一可以親近信賴的長輩,康熙也是太後唯一的依靠。
因而太皇太後崩逝後,母子倆的關係反而更親近,又因太後不願理那些繁冗俗事,康熙對她更為孝敬放心,她的日子就十分舒適順心了。
在這個年代,她似乎也算得上是難得的好命之人。
雖然前半生種種不順,卻也一世衣食無憂,又得安享晚年。
阿娜日與蓁蓁合作繪了一副駿馬圖,草原、藍天,遠方吃草的牛羊和天邊的白雲,穿著騎裝的少女手執馬鞭騎在馬上,雖未細致地描繪眉眼,但那種飛揚的神采幾乎要脫紙而出,大紅的騎裝鮮豔得像火一樣,紙上繪出的不過是死物,卻又仿佛處處盈滿了生機。
太後本是笑盈盈的,見了那幅畫,卻怔了半晌,還是笑著,眼中卻逐漸泛起水光。
“好、很好。我……我很喜歡,你們有心了……”太後眼睛與嘴唇都彎彎的,眼中的水光卻仿佛比燭火還亮。
敏若稍微側過頭去,不忍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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