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第二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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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醒來後等了三日的終極亂局,最終在敏若的嘴裏先達成了。
他有耐心運籌帷幄,步步推著他的兒子們,靜心觀察他們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卻算漏了敏若這個攪局的。
敏若一出手,乾清宮外的局勢瞬間門被打破,安兒與敏若、瑞初到底是有默契在的,收到暗示雖然還沒分析清楚什麽,但也立刻明白了敏若的意思,拉著九阿哥、遊說七阿哥、死纏爛打四阿哥……一盞茶不到的時間門,乾清宮皇子團丟了半壁江山。
在某種程度上,對三阿哥、八阿哥與十四阿哥來說,這也算“大勢已去”。
原本稱得上“團結”的問疾大部隊走了一半,這群兄弟去給皇父尋藥去了,他們連進去侍疾都做不到,空圍在乾清宮裏,是什麽意思
而宮裏出去了一撥皇子,宮外的朝臣們更會猜測良多、議論紛紛,京中這潭渾水便會越渾。
這正是敏若想要的。
局麵越亂,他們越是察覺出不對,越是不敢走。同樣,他們心裏猜測越多,越容易自亂陣腳。
他們的陣腳一亂,宮裏就熱鬧了。
康熙不正等著這份熱鬧呢嗎
乾清宮的僻靜偏殿中,敏若坐定在炕上,用了一口溫茶,氣定神閑地吐出一口氣,低喃道:“您可千萬得喜歡我送您的這鬼熱鬧啊。”
蘭芳安靜地侍立在側,待聽到殿外的腳步聲,才抬手為敏若添茶以為示意。
敏若熟練地一把扯出帕子敷衍地哭了兩聲,“我就不該死活喊瑞初回來,如今可好了……太後倘或知道,必也是要罵我的……”
論配戲的天分蘭芳實在是比不得蘭杜,但好在混跡宮廷多年,也練就一身睜眼說鬼話的本領,配合地與敏若一唱一和,將麵臨亂象滿心驚懼的人設給做實了。
外麵那幾位皇子還沒敢將動作擺到明麵上來,乾清宮裏卻已是一片“山雨欲來”之氣,康熙裝暈的戲碼如果再演三日,隻怕宮中人心惶惶,不等皇子有所動作,內裏便先要亂了。
康熙到底是耐得住性子,也把握得住時機的,他一麵命人暗中安撫局麵,一麵又咬牙等了一日,果然便有人坐不住了。
敏若急匆匆把人支走的動作太奇怪,給出的理由也經不起推敲,反而像是底氣不足,為了解困使出的下策。
再加上康熙在禦醫那邊的布置,他們情急之下加緊打探消息,隻會探聽到康熙身體每況日下、情況緊急。
京師護衛有法喀坐鎮,那三位絞盡腦汁也並未打通京營和九門、皇城要害,八阿哥在軍中有些經營倒是還能算一算本錢,三阿哥隻在文人中底蘊深些,與軍中素日雖有心卻未能達成什麽往來,此刻隻能急的熱鍋上螞蟻一般,眼睛恨不得將乾清宮的厚磚穿透,能看清楚康熙的狀態,並將八阿哥一派的布置盡收入眼中。
——但那顯然是隻有在夢中才能夠擁有的技能。
論底氣,十四阿哥比三阿哥還不如,畢竟年歲更輕,在朝中經營的年頭更短。
但如今已走到這一步,他的兩個哥哥都動作不停,逆水行舟,走到這一步,此刻稍落下乘,就是後半生俯首,誰情願
敏若算了幾十年人心,但在這一局裏,康熙能比她算得更準。
他畢竟是皇帝,也畢竟是愛新覺羅家的男人。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他的兒子們此刻都在想什麽,作為一個父親,他不願直麵現實;作為九五至尊,他已擁有了最冷酷的心腸。
白日鬧了那樣一場,乾清宮裏人心惶惶。
後邊書芳使人來傳話,也無非是那點事,這紫禁城是很大,但前邊鬧出如此動靜,也必然瞞不住後麵。
永和宮的那一位又活躍了起來。
書芳和阿娜日她們將敏若當菩薩看,可敏若心裏清楚,她隻是個會為了活而不擇手段的人。
烏雅殊蘭於她無害時,她們可以做點頭之交,可以見麵三分笑,可當烏雅殊蘭威脅到她、威脅到她的親人時,她就會傾盡一切、不擇手段地算計,以保證自己與所親所愛之人的平安。
她與烏雅殊蘭早走進無解的死局裏,她用密密麻麻的線圈住了永和宮,讓烏雅殊蘭活在她的監視之下,又在需要用烏雅殊蘭時,給了烏雅殊蘭“自由”。
從頭到尾,菩薩、閻羅,光風霽月、算計人心……都是她。
敏若不可能讓康熙發現這一局中她存在的痕跡,所以當一切“事實”擺在康熙麵前時,康熙的震怒所針對的人中也理所當然地沒有敏若。
論果斷,三位皇子中以八阿哥最優,十四阿哥有一腔年輕熱血的衝勁,生死大業之前一逼,竟也不比八阿哥遜色多少,隻是開局的資本不足,這一劣勢是怎麽也無法彌補的。
唯有三阿哥,一股熱血上頭被激得做出的決定,做到一半後悔了,不敢進又無法退。
而八阿哥與十四阿哥的處境也沒好到哪去。
他們探聽到康熙不好的消息,提防著旁的兄弟開始為自己準備,但兵力上的不足是他們最大的劣勢,尤其在法喀這個幾乎掌控整座京城兵力的康熙心腹堅定地拒絕了他們的所有拉攏的情況下。
法喀的府邸開始頻繁有人登門,但海藿娜早已搬去舒窈的公主府,舒窈的公主府戒備森嚴,那裏有半個大清技術最先進的火器工坊,戒備等級遠超一般衙門。
法喀留給海藿娜許多精銳護衛,兩方人馬都做好了針對舒窈的公主府破釜沉舟的準備——斐鈺、肅鈺與舒鈺都不在京中,海藿娜與懷有身孕的舒窈就是他們能掐住的法喀最後的軟肋。
——今年夏,舒窈赴粵地主持新式火銃水師適配事宜,秋日回京時已有了身孕。
孩子很給麵子,在肚子裏趕上太外祖母的大喪也並未折騰額娘,安安穩穩地讓舒窈走完了大禮。
不過如今舒窈名義上也在府裏躺著了,因此八阿哥才自覺有更大的把握,對公主府伸手的動作堪稱明目張膽。
除了這幾位皇子外,京中許多宗室也並不安靜,不過他們手中沒有兵力,自然也同樣鬧不出大亂來。
皇城與京師護衛都握在法喀手中,但皇城侍衛本身並非鐵桶一片。有人的地方就總有爭鬥,何況這還是京師。
天下權爭政鬥、黨派相訐最嚴重之地。
康熙是要試驗他的兒子們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觀察法喀對他究竟有多少忠誠,不是要京師乃至天下大亂。
隻要法喀不叛,不投靠他的任何一個兒子,皇子們的動作在康熙眼中便都是小打小鬧跳梁小醜的把戲,而他們能鼓動的那部分人,也不過是烏合之眾而已。
因而在確定法喀在三方夾擊的攻勢下也沒有動搖,而他那幾個兒子幾乎要到達能做的極限時,康熙果斷出手了。
從他“蘇醒”到諸位皇子齊齊被帶進乾清宮中,也不過隔了半個時辰而已。
乾清宮的動靜不小,宮門落鎖時分重新掌燈,聲勢浩大地傳人進來,後宮很快聽到風聲。
按理說,如今這時候,以局麵推算,乾清宮這一亂也在書芳的預料之中,但敏若如今還在乾清宮中。
這便超出書芳的預期了。
憑借對康熙的性格和敏若作風的了解,她多少猜測出最近的反常是康熙操作出的結果,但按照敏若一貫的性格,如此緊要關頭,她應該已經設法從乾清宮撤出來才是。
能讓敏若一直停留在乾清宮,說明敏若一旦從乾清宮離開,便有被康熙猜忌的風險。
乾清宮裏敏若心境還算平穩,她與宜妃帶著嬪妃們在偏殿裏坐著,偌大的乾清宮四處燈火通明,宜妃心跳如鼓擂,呐呐道:“這都是什麽鬼熱鬧啊……”
蓁蓁與瑞初亦在此偏殿中,蓁蓁麵色有些難看,看得出她持續不斷地與十四阿哥溝通的行為並未取得什麽好的結果。
敏若看了她一眼,沒言語,瑞初起身為敏若添茶,溫熱的一碗遞到敏若手邊,一片靜默間門,冬葵走進來輕聲通傳道:“富保大人求見,說奉果毅公的命來給娘娘傳句話。”
敏若打起精神點了點頭,冬葵恭敬退下,隻聽殿門輕輕幾聲響動,富保在屏風外站定,回道:“三哥叫我給娘娘傳句話,說嫂子和公主都平安,請您放心。”
因怕八阿哥搞拿海藿娜與舒窈性命威脅霍騰的事,明麵上二人是在公主府中被護衛層層保護著,實則二人數日前便被秘密送到京郊敏若的莊子上。
敏若的莊子看起來不起眼,但守衛嚴密,附近一片莊子山頭都是中心莊子的防護線,是敏若砸了大本錢的老巢。
可以說,即便八阿哥他們發現了京中替身的不對,並且走狗屎運明確了二人的所在地,然後派出壓箱底的精英人手去綁架二人,也隻能落個有去無回的結果。
但舒窈畢竟有身孕在身,這裏頭就有個變數在。敏若雖然布置周全,卻還是不能輕易放下心,法喀清楚敏若惦記她們,這會叫富保來傳話,便是告訴敏若塵埃落定、二人皆已平安回到京中的意思。
敏若略鬆了口氣,道:“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富保恭敬地告了退,宜妃對敏若此時還有人傳話這件事稍微有些羨慕,輕聲問:“可能問一問孩子們的情況”
敏若擺手示意冬葵正常送富保傳出去,並對宜妃道:“這會正殿門一關,問誰都問不出裏麵的情況。不過既然皇上醒了,又把控大局,咱們便平安了,小九他們安安分分的孩子自然也平安。”
宜妃還是懸著心,生怕前麵突然之間門有什麽變故,聽敏若這麽說,心中冷笑一聲,隱有諷然。
皇上醒了她們就平安了她看可未必。
這三更半夜地還把她們這群人圈在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人都醒了,按理說打發人各回各宮才是正經,眼下人都被留在這,指不定皇上心裏是防著哪個呢
宜妃正想著,忽聽外頭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她今夜已成驚弓之鳥,聞聲頓時不安起來,正要問宮人什麽話,隻聽殿門一開一合,有膽大的嬪妃起身探頭去看,便見赫然是榮妃在兩個宮人的擁簇下走進來,後麵還跟著幾個太監裝扮的人,隱隱竟有些監視押送的意思。
知道三阿哥正是這段日子圍乾清宮要求麵聖的主力的嬪妃們頓時呼吸一滯。
榮妃連日來病勢不輕,這會急匆匆趕來,既是聽聞乾清宮的變故,也是康熙命人“請”她。
一路走來身上滿是涼風,入內被炭氣一衝,她不禁咳嗽了起來。
到底榮妃還是頗有人緣的,宜妃忙迎她進來,命人讓出座次,敏若示意瑞初給她斟了碗茶,又道:“可要傳太醫”
榮妃咳得麵色煞白,說不出話來,隻能不住擺手,被宮人扶著坐了,灌下半碗茶順過氣,然後問敏若:“你可知究竟是怎麽了”
“黃昏前後皇上轉醒,然後便忽然命人將老三、老八他們都帶進正殿,又將在外的皇子們都召入宮……這一夜兵荒馬亂的,我們也不知怎麽了。”敏若道。
這就是在場所有人能給出的極致答案了。
因為在她們看來,今天的事確實就是這樣。
康熙突然醒了,一直守在乾清宮的幾位皇子忽然被扣下了,然後一批批的侍衛將乾清宮圍住了,又有太監出宮傳喚皇子,折騰了一個黃昏、半個晚上,她們全被圈在這偏殿裏,來往遞送茶水的乾清宮宮人都像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問不出半個字來,縱使她們惶惶不安,也什麽都做不了。
榮妃聽罷,麵色似乎更白了。
其實今日還守在乾清宮的皇子並不止三、八、十四這三位,在嬪妃們有限的視角裏,康熙看起來一視同仁,並沒優待,當然也沒有針對哪個兒子。
左右吩咐宮人將人帶進去的時候,語氣都是陰沉沉的,問宮人殿外都有哪幾位皇子時,聽到每一聲答複,神情也沒什麽變化。
眾人在乾清宮直坐到半夜,才有人走進來道:“請各位娘娘回去安歇吧。”
“胤祉——”榮妃猛地起身,麵帶惶然地看向梁九功,“我想求見皇上,請公公代為通傳。”
“三爺已經出宮回府,皇上也要歇下了,請榮妃娘娘莫要為難奴才們了。”梁九功看起來一如既往的恭敬、溫順而耐心,可他的話卻安撫不住榮妃了。
榮妃一急,拔腿就往出走,梁九功急忙去攔又不敢碰她,到底是叫榮妃進了正殿。
蓁蓁這一晚上都臉色蒼白的,這會要到各回各家的時候了,她啞聲道:“娘娘,可否向您借宿一夜——我與瑞初同住便可。”
瑞初的防備心不輕,但沒到敏若那個變態的程度,特殊情況,也能夠接納姐姐一夜。如今夜已深了,宮門落鎖,蓁蓁提出借宿的請求也是合情合理。
她還為太後戴著忠孝,一身縞白,烏油油的發髻間門也隻戴有一朵雪白的絹花,然而她此刻的麵色卻似乎比這一身素白還要白。
敏若看出她有話說,點了點頭,道:“自然可以。”
從偏殿出去,正見安兒候在外頭廊下,一見敏若出來立刻迎上前,扶著敏若往出走,又道:“潔芳與孩子們都很平安,現已回府了,額娘您放心。”
從法喀府裏開始有危險風聲的那一刻起,潔芳便帶著兩個孩子與海藿娜、舒窈碰頭了,也一直一起行動,現在聽聞他們已經回府,敏若徹底放下心,點點頭,問安兒:“你皇父怎麽吩咐你們的”
“各自回府。”安兒道。
他表情看起來有一些無奈,又似歎息,敏若便知道今晚他們父子兄弟間門的相處隻怕是極不太平的。
康熙沒有掩飾他對局勢的掌握,想來此時眾皇子也明白過來,他們一直被康熙玩弄於股掌之中。
安兒、九阿哥這等局外之人,想清楚了不過一聲歎息感慨,三阿哥、八阿哥這幾位正經入了局的,心裏隻怕不好受。
原本境況雖艱難,但放手一搏,距成功也隻有一步之遙。
如今忽然發現皇父平安,所謂近在咫尺的大業也隻是康熙對他們設下的圈套,打擊不可謂不小。
但康熙沒等事情繼續發酵下去,演變到不可收拾又塵埃落定的局麵,便直接出手打斷了他三個兒子各自讀條放大招的進度,也看得出是不想將事情鬧得太難收場。
敏若拍了拍安兒的手,將手爐蘭芳剛裝好的手爐遞過去,叮囑:“帶著暖著吧。回府路上小心,這冬日裏風寒。潔芳和芽芽要是還好,讓她們改日進來一趟。”
安兒見敏若懷裏有手捂子,才安心地將手爐接過,道:“額娘您放心吧,兒子乘車回去,快得很。”
他扶著敏若緩緩往出走,直送敏若坐上暖轎才安心,瑞初、蓁蓁隨敏若同行,在敏若身後上轎。
四阿哥與十三阿哥在宮門外低低交談著,九阿哥送了宜妃後便等在門口,想來都是在等安兒。
幾人見到敏若,都連忙施禮,蓁蓁看著安兒懷裏的手爐,仔細打量,見四阿哥懷裏空蕩蕩的,便上前將自己的手爐給四阿哥塞了過去,二人貼近間門,四阿哥聽到妹妹輕輕一句,“莫管十四了,四哥請獨善其身。”
四阿哥眸光微動,定定看了蓁蓁一眼。
蓁蓁神情堅定,“今夜風重,四哥折騰到半夜,隻怕染了風寒,回府還請用一碗薑湯驅寒。”
她在暗示四阿哥,今夜風如此重,他理應染上一場風寒。
四阿哥直覺蓁蓁隻怕是要做什麽,低聲道:“你今日可出宮天色晚了,不如隨四哥回四哥府上歇息一夜。”
蓁蓁笑了一下,道:“我穿著重孝,弘暉媳婦有身子了,四哥就別勸我了。我在宮裏留一夜,汗阿瑪身子好轉了,我明兒仍去守著太後去。”
孫輩為祖母的孝不算重,蓁蓁是以太後養育她的恩情服重孝,但正常太後崩逝乃是國喪,雍親王府上下也要依輩分守喪,所以蓁蓁的理由其實有些說不過去。
蓁蓁話說到如此地步,四阿哥皺皺眉,深深地看她一眼。
“起風了,四哥,回府吧,你再不回,隻怕嫂子要擔心了。”蓁蓁溫聲笑道。
時已深夜,隻有宮人手中提著宮燈照明,一簇簇宮燈聚在一處,倒也映出一片亮堂天地來。
蓁蓁氣色不大好看,又被昏黃的燭火照著,更顯慘敗,但又似乎有種奇特的精神頭,神情莫名的冷銳堅定。
半晌,四阿哥點了點頭,又囑咐她:“快上轎吧,回去好生歇息,想在皇瑪嬤跟前盡孝便隻守著皇瑪嬤,……那邊有四哥呢。”
蓁蓁笑了一下,沒應聲,隻欠了欠身,便轉身上了轎子。
人齊了,宮人起轎,又是一行人匆匆往後宮裏去了。
留下兄弟幾個在宮門前站著,總覺著今夜的風好像刺骨的涼。
四阿哥此刻心中正有幾分劫後餘生的慶幸——若不是前日安兒死活將他拉走了,八阿哥、十四阿哥、三阿哥行動密切,隻怕他也坐不住了。
正因被拉出了宮,他在外雖也有動作,但似乎並未被皇父留意到。
皇父……皇父……
如今想起這一局,他還隱隱心跳。
這,就是皇家,皇家。
懷裏的手爐溫熱,他抿抿唇,握緊了手爐,與安兒、十三阿哥和九阿哥低聲道:“咱們也回吧。”
他與安兒一左一右扶著腳步不大輕快的十三阿哥,在雪地裏緩緩沿著宮道往外走。
永壽宮裏,午夜三更再度點起燈。
蘭杜提前回來操持一切,殿裏已經燒起水銚子,一碗碗溫棗湯遞到三人手中,敏若呷了一口,品出裏麵有兩三種安神的藥材,不禁有些好笑。
蘭杜是真拿她當琉璃娃娃呢。
那邊蓁蓁一口氣飲下了一碗湯,氣勢豪邁甚至頗似壯膽,而後重重吐了口氣,好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起身對敏若鄭重一禮,“老師,蓁蓁想向您求一種藥。”
敏若麵容平和地看向她,“你確定嗎”
蓁蓁聽到這幾個字,便知道敏若心中已經有數了。
她並沒有被人看破想法的慌亂與抵觸,她知道她的心思想法從來都瞞不過敏若,在敏若麵前,她永遠好像一張攤開鋪平的白紙。
她隻是很鄭重地,對敏若點了點頭,“您願意幫我嗎”
帶著一點點的期盼,又似是將決定權,交到了敏若的手上。
她也希望,敏若能夠幫助她,做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