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嚴勵說溫聆懷著孩子。
    顧南星明顯慌了。
    可要他同意溫伯言和姐姐葬在一起，他真的做不了這個決定。
    若他同意了，百年之後見了父親母親，他……
    他該如何……
    如何交代？
    謝凝和顧蘇木站在一旁。
    兄妹倆神色複雜。
    尤其是謝凝。
    溫伯言當然愛母親，她相信溫伯言真的很愛母親。
    可她也不知道讓溫伯言和母親葬在一起是對還是錯？
    舅舅做不了決定。
    她也做不了決定。
    溫聆看向謝凝：“小妹，我爸爸是真的愛媽媽，他們生前那麽相愛，卻沒能在一起。我相信，媽媽到最後也一定是愛我爸爸的。小妹，我知道我爸爸對不起媽媽，可他們是真心相愛的。是現實所逼，他們才會分開。這是我爸爸唯一的遺願，媽媽生前等了爸爸十年。我相信，她就算去了那邊，也還是愛爸爸的。你忍心再讓他們分離嗎？小妹，小妹，你幫幫我……”
    謝凝一臉為難。
    這件事，她真的做不了決定。
    顧南星一時也無法下決心。
    溫聆先後承受了太多打擊。
    她小時候一直以為自己是孤兒，被爸爸領養，去了d國，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雖然從小跟一群糙漢子長大，性格大大咧咧像個男孩。但爸爸是真的很疼她，愛她。盡管錯失了她十三年的人生，可那是逼不得已而為之。當年爸爸和媽媽的故事，她也是才知道。爸爸愛而不得，悔恨了整整二十年。
    為人子女，她沒什麽能為爸爸做的。
    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可能的完成他的遺願。
    顧南星和謝凝還在思慮。
    溫聆和嚴勵跪在那不肯起。
    溫聆今天過來，也隻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
    她不願意逼迫舅舅和小妹。
    如果他們執意不肯，她也不會讓他們為難。
    顧南星一瞬間想了許多。
    當年姐姐走的時候，他和父親都不在身邊。那時候姐姐隻是按時去醫院做產檢，還沒有到預產期。謝俊坤需要顧家的幫助，對姐姐也算嗬護備至。每一次產檢，謝俊坤都會陪姐姐去，那一次也不例外。謝俊坤自己也沒料到，許淑菊會帶著謝佳若去找姐姐。
    最後導致悲劇發生。
    顧南星和父親到醫院時，姐姐已經走了。
    按照當時許淑菊所言，姐姐難產時，一直在喊他和父親。
    並沒有提及溫伯言。
    可姐姐的性格便是那樣，平素便溫柔內斂，有什麽心思都藏著不肯說。那時候，她已經嫁給了謝俊坤，即便心裏還惦記著溫伯言，大約也不會宣之於口。
    不過溫聆說得也在理。
    姐姐生前等了溫伯言十年。
    定是很愛很愛的。
    溫伯言報仇雪恨後，再未娶妻。
    這二十年，他心裏一直惦記著姐姐。
    這兩個人，大約都從未忘記過彼此。
    甚至，深深的愛著彼此。
    生前，不能相守。
    若死後也……
    顧南星腦子裏很亂。
    溫聆也是他的外甥女，他從未疼過她一天。
    此刻她懷著孩子，帶著她的丈夫過來求他，求他讓溫伯言和姐姐葬在一起。這是她第一次求他，他實在……實在開不了口拒絕。
    顧南星最後將決定權給了謝凝：“凝凝，你願意讓你母親和溫伯言葬在一起嗎？”
    此話一出，溫聆眼底泛起星光。
    舅舅既如此說，便是同意了？
    她看向謝凝。
    眼底盡是期許、央求、迫切……
    謝凝心頭發緊。
    讓溫伯言和母親葬在一起？
    不得不承認，溫伯言和母親的愛情故事很打動她。可他們畢竟分手了，葬在一起，這……
    謝凝方才也想了許多。
    母親願意等溫伯言十年，定是很愛很愛他的。
    母親最後願意嫁給謝俊坤，完全是不想外公和舅舅擔心，當初即便不是謝俊坤，換另一個人，在母親和溫伯言分手，傷心欲絕之時出現，母親大約也會嫁的吧。
    那個時代不比如今。
    如今的女性愈發獨立，縱然一輩子不結婚，也沒什麽關係。
    時代的局限性，那時候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不結婚，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謝凝沒見過母親，但從蛛絲馬跡中，也能猜到母親是一個怎樣的人。
    溫柔，堅強，內斂。
    這樣的人，為了不讓家人擔心，違心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自從她當初在錦城驅逐了謝俊坤後，便再沒有謝俊坤的消息。
    就算有他的消息，謝凝也絕對不準謝俊坤將來和母親葬在一起。
    簡直髒了母親的墳墓。
    溫伯言。
    他很愛母親。
    母親也曾等了他十年。
    或許，她應該成全他們。
    謝凝清楚，舅舅既這般問她，心裏定是有了決定。
    謝凝抿了抿唇：“這件事，還是請舅舅做主。”
    溫聆激動得眼淚再度洶湧而出。
    顧南星彎腰扶起溫聆：“先起來。”
    溫聆起身，嚴勵自然也就跟著站起來。
    顧婉卿葬在了錦城。
    入土為安。
    通常情況下，最好不好遷墳。
    如果溫伯言要和顧婉卿葬在一起，流程會比在京城下葬更繁複。
    停靈三日。
    三日後，是星期五。
    星期五夜裏十二點送溫伯言去殯儀館火化，淩晨下葬。
    要起墳合葬，需得在天亮，雞鳴之前，不能讓太陽照到已經下葬的顧婉卿。
    周五，謝凝下午三點放學。
    她要去錦城。
    畢竟要起母親的墳，她必須要去。
    隔天是周六，來回也不算趕。
    蘇雯招呼嚴勵和溫聆入座，讓傭人給嚴勵端了茶。溫聆懷著孩子，不能喝茶，蘇雯特意讓傭人給她熱一杯溫牛奶。
    這一會兒的折騰，時間已經到了快八點。
    謝凝九點上課。
    這個點是早高峰，堵車得厲害。
    沒有多留：“大姐姐，姐夫，舅舅舅媽，我還有課就先回學校了，周五我也要去錦城。”
    “嗯。”顧南星應道：“你先去學校，這邊的事我和你大姐會安排，周五下午讓你表哥去學校接你。”
    謝凝點頭。
    顧蘇木送她回京大。
    嚴勵和溫聆在顧家待了一上午。
    商議合葬細節。
    中午吃過午飯才離開。
    顧南星惦記著嚴勵說溫聆昨天到現在，都沒怎麽吃東西，讓蘇雯吩咐傭人多做一些孕婦愛吃的。
    酸酸辣辣，營養搭配。
    爸爸的遺願得到最大的滿足。
    溫聆心頭堵著的那口氣順了許多，架不住舅舅舅媽的疼愛，多吃了幾口。
    嚴勵也總算放心了。
    再這樣下去，他是真的擔心溫聆的身體出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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