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璟細細回憶了一番，當時紫殤與東陵交戰，他帶著北境軍將紫殤十五萬士兵打得落花流水，紫殤不得不派使臣議和。
    凱旋回北境城當日，城中混入了敵國奸細，他為一種暗器所傷，命在旦夕。
    昏迷之時，他迷迷糊糊聽到軍醫說他心脈受損，失血過多，根本救不回來。
    可後來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兩隻手在他身上胡作非為，鼻尖還充斥著一股十分特殊的香氣，他半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個紮著兩條馬尾的小姑娘坐在他身邊。
    他素來討厭女人觸碰，本能伸出去掐她的脖子，卻被她的小手反扣住。
    她趴在他耳邊說：“小哥哥，我是來救你的，別怕。”
    然後，他並不知她對他做了什麽，一瞬息間，他隻覺兩眼一抹黑，便暈了過去。
    但從小活在恐懼戒備之中的蕭玄璟，當時並沒有徹底失去意識，很快他又睜了眼。
    他能感覺到有兩隻手在自己身上作亂，還有一把鋒利的刀劃開他的皮肉。
    蕭玄璟本能意識覺得對方要……要剜走他的心。
    他努力想抬手阻止，可……
    在他瀕臨絕望之際，耳畔響起甜糯的嗓音在安撫他：“小哥哥，很快就不疼了，乖乖睡一覺，你的傷就會好起來。”
    許久許久，蕭玄璟再醒來時，胸口處有明顯的痛感，卻不及被暗器中傷那般疼。
    醒來第一時間，他下意識尋找那個救他的小姑娘，可房內早已沒了人影。
    養傷期間，他詢問過守在自己身邊所有人，沒人見過一個小姑娘，倒是聽說定北侯的外孫女失蹤了幾日，尋回之後生了一場大病。
    他傷勢大好後，在王府後院第一次見到了小時候的阿寧。
    準確來說是第一次注意到她。
    她穿著一身明黃衣衫，紮著一條細馬尾，臉蛋圓圓的，精致得像個小瓷娃娃，尤其是一雙水汪汪如葡萄的大眼睛，給他一種熟悉感。
    不過當時他並未深想。
    後來不知怎的，每次她出現的時候，他的注意力都會莫名被她吸引。偶爾想起她時，他會主動去尋她。
    直到有一日，他親眼目睹她拿著銀針為一隻斷了腳的兔子縫合傷口，他才恍然想起什麽，而腦海裏兩道身影漸漸重合到了一起。
    那日之後，因為忙著追查刺客，處理兩國議和的事，他再也沒見過她。
    等到空下來時，便聽說她跟隨定北侯回了京。
    聽完蕭玄璟的描述，賀梔寧絲毫沒有印象，也沒有像提及‘鳳箏兒’那般莫名頭疼，不過倒是讓她記起了醫治兔子腿的事。
    想起那隻兔子，她就來氣。
    那天傍晚，她好不容易把兔子的腿傷治好，第二日她再去看兔子時，哪裏還有兔子的身影，一打聽，前一晚那隻兔子被送進廚房，烤了……還上了北境王的餐桌。
    “我好容易救活的兔子，居然送到了你嘴裏。”賀梔寧白了蕭玄璟一眼。
    蕭玄璟委屈：“本王冤枉，本王真的不知。”
    要是他知道桌上那盤是她辛苦救回的兔子，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吃啊。
    “罷了。”賀梔寧歎了口氣，“或許那就是它的宿命吧。”
    言歸正傳，蕭玄璟問道：“你為兔子處理傷口時手法十分嫻熟，本王從未見過那種斷腿治療之法，那次之後，便覺得你就是救本王的姑娘。”
    “這並不能說明救你之人就是我。”賀梔寧沉吟片刻，語氣沉重道，“我自生了一場大病，不記得我失蹤一事，更不記得自己學過醫術，病愈之後，反而莫名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記憶。
    記憶裏的那些事，來自於另一個世界，一個男女平等、沒有戰爭、沒有帝王的世界。那兒……”賀梔寧簡單挑揀了些與九州大陸不同之處說。
    蕭玄璟聽罷除了震驚，還有些雲裏霧裏。
    “這和你救本王有什麽關係？”
    賀梔寧無聲凝注了他的眼睛半晌，才終於說道，“我懷疑那些記憶是鳳箏兒的，她的靈魂附在了我身上。”
    一個男女平等、沒有帝王和戰爭的世界？
    鳳箏兒是那個世界而來的一縷靈魂，附在他女人身上？
    也就是說，救他的不是他的小姑娘，是另一個女人？
    蕭玄璟心底接受不了這樣的說法，緊抿著唇，陷入了沉默。
    “聽起來是不是很不可思議？可那些經曆就像是從我骨子裏生出來的一般。”賀梔寧感覺他似乎有些接受不了她的推測，眉心不禁蹙了蹙，“若不是我，那便是另外一個人，單單就說醫術，八歲的我，不可能達到那種水平。”
    至於她重生的事，她目前還沒有勇氣與蕭玄璟坦白。
    她想，這輩子都不會坦白吧。畢竟她怕，怕蕭玄璟知道她前世是一個心腸惡毒、步步算計他的毒婦，永遠都不會原諒她。
    權當她自私，不想去破壞眼前的美好，不想失去他的偏愛。
    蕭玄璟不知她心裏的想法，卻從她眼底深處捕捉到了一絲幾乎不可察的恐懼不安，他曲起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你的小腦袋瓜成日都亂想些什麽，一個人活得好好的，另一個人的靈魂怎麽可能占據活人的身體。”
    總之，他沒見過兩個靈魂同用一個軀體，也不相信這種事，“你就是你，不是任何其他的人。別胡思亂想。”
    賀梔寧往後一縮，摸著額頭道：“我沒胡思亂想。”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許多事無法合理解釋。
    她能重生，別人亦可以，甚至……占據她的身體，即便她感受不到另外一個靈魂的存在。
    “本王認識你時，你便如現在一般，本王從未在你身上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不許妄自猜測。”蕭玄璟沒好氣地捏著她的臉頰，語氣嚴肅，不容置疑，“本王心悅的是你，你卻告訴本王，你身體裏住著另一個人，豈非在否認本王對你的心意？嗯？”
    “我哪有。”賀梔寧癟著嘴。
    蕭玄璟濃密的劍眉一挑，沉磁的嗓音依舊不容反駁：“阿寧，不要被任何人左右了你的思想，哪怕有些經曆和記憶聽起來很離奇，可你仍舊是你，是本王做夢都想娶回家的姑娘，記住了？”
    不論是鳳箏兒，還是當年失憶的事，他已經派風眠等人去查了，不日就會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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