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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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絕之事了卻之後,  哭了這麽一場,雪間心裏倒是放下了。她抬眼看向滿麵笑容進門來的英,狡黠地眨眨眼,  打趣道:“喲,  舍得回來了啊?”
    “大人!”
    英本就羞怯地臉上緋紅,這一聽更是紅到了耳朵根:“大人說什麽呢,  就知道拿我開心。”
    “我說什麽了,  我什麽也沒說啊。”雪間一臉無辜,把批好的文件放到桌角,  “安和今兒是第二次來了吧。我瞧啊,他一天見不著你,  覺都要睡不著了。”
    英說不過雪間,  隻得滿臉通紅地跺跺腳,扭過身子去不理她了。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還不成?”雪間拿起桌上的扇子擋住下半張臉,忍著笑問道,“方才安和又給你送什麽好吃的來了?”
    英還是不肯回過身來,  隻側了身別扭地小聲道:“瞧大人說的,倒像是我隻知道吃似的。”
    “你倒不是隻知道吃,可有人啊就知道送吃的。”雪間想起這個就能笑到肚子疼,“上回好容易開竅送了個釵,還豔得很,  上頭配衣服都不好上,連泉奈看了都無語。”
    “他,  他一個男子怎麽懂得咱們姑娘家的事。”英聲若蚊蠅地辯解道,“他這個木頭性子,能有這個心,  就已經很好了。”
    英雖聰慧,性子卻一向軟,從不爭強好勝,可自從安和向她表明心意之後,她卻反而能主動說兩句話,真是讓雪間嘖嘖稱奇。這些年英被她舅母纏著,若不是雪間多加看護,怕是她舅母沒這麽容易放過她。
    英這樣的轉變雪間自然的喜聞樂見的,心裏高興,臉上笑意就多了幾分:“快說說,他方才若不是給你送吃的,又是送了什麽來?”
    “也不是送什麽東西,就是……”
    英悄悄靠到雪間身邊,低聲說:“前兒他去大名府又幫我捎了好多東西過來,還買了好幾本書。他雖不在意,可我覺得他這麽想著我的事,總得謝謝他,就做了雙護腕給他,叫他過來取的。”
    雪間覺得真是新鮮:“你做的護腕?”
    “是啊,我也就針線拿得出手了。”英不好意思地低了頭,“有來有往的,往後才好說話。”
    雪間一怔,接著若有所思地撐著下巴,另一隻手隨意地扇著團扇,盯著虛空喃喃道:“有來有往啊……”
    說起來泉奈為她想了這麽多,平日有什麽好東西也留給她,她雖也回禮,可今日這麽一看英,卻覺得有些不夠。況且上次黑絕的事泉奈出了不少力,審問黑絕時若不是泉奈眼疾手快給她當場攔住了,她怕是要闖出什麽禍來。
    這樣一想,還真得好好謝謝他。
    雪間從來都是行動派。當日下了班後她就直奔家裏,眼睛亮晶晶地跑到秋棠麵前,拽住她的胳膊說:“秋棠,你教我做東西吧!”
    秋棠被她這麽突如其來的一出嚇了一跳,一臉懵地問:“做東西,大人想做什麽東西?”
    “嗯……就是護腕、護膝一類的,實用又美觀的那種。”雪間給秋棠比劃過來比劃過去,“不然旁的什麽也行?”
    秋棠都給她說糊塗了:“大人怎麽突然想起做這些了?和嬤嬤說這些原不是大人分內之事,所以不精於女紅也無妨。何況護腕護膝一類的要有好的針線底子才能做成,又非一兩日的功夫,大人臨時要學也不現實啊。”
    雪間聽她這麽說隻好退而求其次:“那有沒有什麽別的東西,好做又實用的?”
    秋棠思忖片刻,試探著問道:“護腕護膝麻煩,不若繡個荷包香囊、汗巾手帕一類的如何?既簡單又好看,大人平日帶在身上也好?”
    “不成不成。”雪間聽了連想都沒想就搖頭,“這東西我自己用倒無妨,可要送人就不成了。”
    “都是閨閣的女孩們送個帕子也是常事,怎麽……”
    秋棠說著說著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再一看雪間的神色有異,似乎多了幾分為難,腦袋中靈光一閃,突然明白了什麽。她覷著雪間的臉色,翹著嘴角悄聲問道:“大人莫不是,是要給泉奈大人的?”
    被戳中心思的雪間臉忽的就燒起來了。她驟然看向秋棠,又偏過頭去,眼神亂飄也不知道該看哪:“就是……就是黑絕的事他出了不少力,我想送個東西謝謝他。可我思來想去覺得外麵買的不夠誠心,就想自己做個給他。”
    秋棠了然。這麽一來香囊帕子之類的確實不妥了,畢竟是女孩家的貼身東西,雪間大人又和泉奈大人沒定親,要是讓有心人人瞧見泉奈大人身上有女子的東西查問起來牽扯出雪間大人,那就是怎麽也說不清了。
    “其實大人真要給泉奈大人送謝禮,倒也不必非得是些針線東西。”秋棠笑道,“對泉奈大人來說,要的不是東西,是您的這份心意啊。”
    雪間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那你覺得我送什麽好?”
    “大人可還記得日前吃的那玫瑰酥餅?”秋棠提醒了一下,“宇智波一族向來喜甜,大人做這個送給泉奈大人,泉奈大人一定會喜歡的。”
    這好像也行哈……
    雪間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十分有道理,於是“啪”的一下雙手合十,舉到秋棠麵前:“拜托你了,秋棠!”
    “榮幸之至。”秋棠捂著嘴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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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每晚練習然後吃了一個星期的失敗品之後,灑滿晚霞的廚房內,難得事兒少提前回來了半個時辰的雪間端著眼前這盤金黃色的糕餅,如同捧著聖物一般,簡直要喜極而泣。
    秋棠如釋重負,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心中居然生出一種解脫的感覺,大大地綻開了笑容;“大人這次做的真好!”
    “是,是嗎?”雪間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次算成了嗎?”
    “自然是成了。這次烤出來的餅別說泉奈大人了,就是拿去賣定也十分搶手呢。”
    秋棠能這麽說,雪間高興得不得了,忙讓秋棠收拾進了食盒。這時被雪間遣出去的秋楓進來稟報道:“大人,我打聽過了,泉奈大人今日就沒去警務部。”
    “沒去警務部?”雪間有些意外,“難不成去了火影樓?”
    可今兒好像也不是泉奈去大廳值班啊。
    就在雪間心裏嘀咕的時候,聽見秋楓說:“也不是。警務部的人說今兒泉奈大人告假,就一天沒來。”
    雪間一愣:“告假?泉奈病了?”
    “說是前幾日不小心受了寒,本不要緊,可今兒早上起來有些發熱,就告假了。”
    這可就稀罕了啊。她自己一年病個兩三次是常事,可想想跟泉奈認識這麽多年,好像還沒見他生過病。況且以泉奈的敬業程度,要是不嚴重,他可不會輕易放掉警務部的事務。
    雪間不禁有些擔心,看向秋棠:“你趕緊準備些病時好克化的小菜和粥,我一並帶過去。”
    秋棠點頭應諾:“是,我這就做。”
    秋棠的手腳麻利,又跟和嬤嬤學了一手的好手藝,不一會兒便把東西拾掇利索了,扣上食盒的蓋子交給了秋楓。雪間二話不說,就帶著秋楓出了主宅,往宇智波家而去。
    明月已悄悄爬上了天邊。雪間憂慮著泉奈,腳步不覺快了些,連秋楓都小跑著才能跟上。到了宇智波主宅門口,她卻忽的頓住了腳步,害的秋楓差點沒刹住一頭撞到她身上。
    秋楓看自家大人都到了門口了卻不敲門,探出個頭出來,不由奇怪:“大人?”
    雪間絞著手裏的帕子,咬咬唇,在原地轉了兩個圈,邊走邊搖頭:“不妥,不妥……”
    秋楓沒明白:“什麽不妥?”
    “這夜色都上來了,我這麽上門去,以什麽名義啊?”雪間瞧著周圍看似正常經過實則偷偷往這邊看的兩族族人,壓低聲音,“難不成就說去探病啊?”
    “就說是探病唄,那還能怎麽說?”秋楓倒不以為意,“大人和泉奈大人關係一向好。泉奈大人病了,大人若不聞不問才不好呢。”
    似乎有點道理啊……
    秋楓瞧著雪間的臉色,眨眨眼:“大人不會是自己心虛吧?”
    “瞎說什麽呢,我心虛什麽!”
    雪間的聲音陡然升高,結果吸引得周圍人都往這邊瞧。她忙掩口不語,和泥塑一樣靜止在門前,等周圍的人都各自幹各自的去了,才瞪了憋笑的罪魁禍首一眼,轉過身去抬手敲門。
    屈起的手指還未觸碰到門板,深褐色的門突然打開了。雪間一驚,去看時隻見宇智波斑正站在門內,似乎是正要出去的樣子。
    雪間:“……”
    夭壽啦這個點怎麽會碰到這位大神在家呢!
    想到自家大哥還在火影樓沒下班的雪間完全沒想到宇智波斑會回家來,方才剛鼓起的勇氣瞬間煙消雲散。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屈膝行禮道:“斑大人安好。”
    宇智波斑十分禮貌地一點頭,笑道:“雪間,你是來找泉奈的吧?”
    雪間:“……”
    所以這個時候應該回答是還是不是呢?
    就在雪間進退兩難的時候,斑帶著一臉“我懂”的表情,體貼地側身讓開了門口:“泉奈就在家,你有事直接去找他談就好。”
    這句話立時解了雪間的圍。她麵上浮現出感激之色,低頭道了謝:“多謝斑大人。”
    “火影樓還有事,我得過去。”斑解釋道,“我回來這一趟看泉奈沒事就放心了,你們有事聊你們的就行,不必管我。”
    “是。”
    雪間看著錯身而過的宇智波斑離開的背影,覺得大哥說的真是一點都沒錯。她進了門,在婢仆的引導下繞過回廊,來到了泉奈的院子。宇智波家人口簡單,比她家人還少,又隻有兩個男子,因此宅子裏伺候的隻有五六個小廝,並三四個四十餘歲的年紀大了的婆婆平日漿洗縫補,據說是從泉奈母親那一代就一直在家裏了。
    仆人將雪間引到門口,敲了敲門,得了應聲才敢進去。雪間帶著秋楓通過外間進了內室,就見泉奈半靠在床上,麵色有些發黃,雙頰還有不健康的暈紅,顯然是燒還沒退。
    “不過是今兒一天沒見,想不到你就病了。”
    雪間讓秋楓把食盒放到桌上,搬了個凳子坐到泉奈床邊:“藥吃了嗎?身上可還難受?”
    “不要緊,不過是小病。”泉奈把拳放到嘴邊,偏過頭去咳了幾聲,“人吃五穀雜糧,誰還沒有個頭疼腦熱呢?”
    雪間細想想泉奈這幾天確實精神有點不好,於是勸道:“警務部要是事多你也別硬撐著啊,老是加班把身體都熬壞了。你要忙不過來就盡管來找我,正好這些天我還閑呢。”
    泉奈知道情報部一向事多,心裏一暖,笑道:“沒事的,今天燒已經基本退下去了,就是身上還沒大有力氣,再歇兩天就好了。”
    雪間明白泉奈是不想讓她擔心,隻得輕歎一聲,讓秋楓把食盒拿了過來:“我也不知道你吃了晚飯沒,想著你在病中應當食欲不好,就叫人做了幾碟清口的小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正好我還沒吃飯。”
    泉奈趕忙往上坐了坐,生怕雪間反悔似的騰出個地方來。雪間看著他這積極的模樣無奈一笑,讓秋楓把食幾搬了上去,而後把東西一一擺了上桌。泉奈見秋楓本拿了一疊糕餅出來卻又讓雪間指揮著拿了回去,不解道:“這是什麽?怎麽還不讓我看?”
    “哪有什麽不能讓你看的。”雪間讓秋楓重新取了出來,“就是我自己做的一點玫瑰酥餅,本來想送你。可你病了嗓子定然不舒服,這東西怪甜的不適宜吃,所以就收起來了。”
    泉奈眼前一亮,看這碟餅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這是你親手做的?”
    “是。”雪間低了低頭,攥緊了手裏的帕子,“可能做得也不好吃。”
    秋楓放完碟子,就十分有眼色地提著食盒出去了,隻留他們兩人在屋子裏說話。泉奈如獲至寶地端過小碟來,立時便聞到了一陣清香。
    “哪有的事。快快快,我嚐嚐。”
    泉奈伸手撿出一塊來,放到嘴邊咬了一口,隻覺滿口香甜,金黃的外皮酥而不油,玫瑰搗成的餡甜而不膩,還有未完全碎的花瓣摻在其中,軟軟的十分好吃。
    泉奈吃一個還吃不夠,又拿起另一個來。雪間見他吃得高興,知道自己沒白辛苦,麵上也露出笑來:“其實我做這個是為了謝謝你的。”
    泉奈不解:“謝我?”
    “是啊,之前黑絕的事你出了大力,又是你關鍵時候攔住了衝昏頭腦的我,再加上之前的種種……我不會女紅沒什麽手藝,就隻能做點這種小東西送你,還望你不要嫌棄。”
    泉奈沒想到她能想的這麽細,怔了一瞬後才笑道:“都是小事,不必記掛。況且我知道,相比我們,你多失去了一次親人,所以把身邊的人都看得格外重要,再也難以承受失去他們的痛了。”
    泉奈的話如溫水一般,一點點滋潤著雪間被傷疤扯痛的心。她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整衣斂裾,深深地蹲了下去。
    “我果然是該謝謝你的。”
    “咳咳咳!”
    泉奈差點被嗆著,一把掀開被子趕緊下床去把她扶了起來,幾乎要笑道岔氣:“認識你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你對我行禮。”
    雪間瞄了他一眼,佯裝嗔怪道:“你要是喜歡,我也天天行給你看。”
    “別別別。”泉奈邊笑邊擺手,“你這樣我瘮得慌。”
    雪間:“……”
    宇智波泉奈你是不是找敲。
    這下雪間不樂意了,梗著脖子撅了嘴:“你這說的什麽話,我行禮很難看嗎?”
    “沒有沒有,我哪有這個意思。”
    “怎麽沒有,虧我還練了一個星期給你做餅,以後不給你做了……”
    站在門口守著的秋楓聽著屋內兩人的吵鬧,不小心笑出了聲。她急忙雙手捂嘴,眼珠轉了轉,見無人看見才放下手來,一本正經地重新裝成了可靠的大侍女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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