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陰謀與反間

字數:6376   加入書籤

A+A-




    水野元聞言變了神色,  腦門上頓時滲出汗來,忙跪下請罪:“陛下明鑒,臣絕無此意啊!”
    “臣自知有罪不敢辯駁,  然而今大敵當前,還是先退敵,  保我江山為要啊!等到敵軍退去,陛下如何處置,臣都絕無怨言!”
    水野元言辭懇切,  句句發自肺腑,但平村雄一卻不想輕易放過參倒他的大好機會,當下鼻中重重一哼:“先前成河景兵敗雲垂關時,我記得左相也是這麽說的,  還說什麽揚含城有覆水之險,  定當萬無一失。然而今火之國即將兵臨城下,左相又拿這番話來搪塞陛下,莫不是覺得陛下可欺?”
    平村雄一的話字字切在要點上,就是想辯駁也難以下手。此時跪在地上的水野元縱然心中恨得咬牙切齒,也顧不上他,而是不得不先過了大名這關:“陛下,  臣,臣……”
    “夠了!”
    大名的怒吼成功讓朝堂恢複了寂靜。他站起身來,俯視著群臣,  蘊著怒火的眸子挨個掃過各懷心思的眾人,  最終落在了平村雄一的身上:“那依右相看,現下該當如何?”
    這一句話,就表明了大名的態度。
    不說水野元心中一沉,平村雄一依舊麵色如常,  從容答道:“陛下,臣的主張未變。臣以為當立即遣使去大名府,停戰議和。”
    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響起低聲的議論。
    “陛下,當初與火之國開戰前臣就曾說過,重燃戰火,耗損國力,生靈塗炭。若是勝還好,若是敗不但元氣大傷,亦要遭受戰敗之辱。”
    平村雄一似乎沒看到大名越來越陰沉的臉色,繼續道:“恕臣直言,倘若我們麵對的是月之國這樣的小國,幾乎有全勝的把握,則臣自當全力支持;然而火之國地域遼闊國富兵強,縱使近年有所不濟,亦不是我等可輕易匹敵。土之國自北望之戰後十損七/八,雖與我同盟,但其南有風之國掣肘,還能有多少餘力應付火之國呢?”
    “陛下憂心木葉成我之大患,想逼火之國剪除。可木葉既已成形,陛下再攻,焉能不為此利刃所傷?而事實證明,臣的推測不無道理,即便臨時促雷之國忍族結為同盟,亦不是木葉的對手。而今火之國大軍將至,國內人心惶惶,唯有求和,才能保全逸陽城,修生養息,以圖再戰。”
    平村雄一話音落下,大殿內再次落針可聞。
    “那依卿之見,當派何人為使呢?”
    眾人聞言愕然。誰不清楚自家大名的暴脾氣,原以為他會大發雷霆當場劈頭蓋臉一頓罵,誰知他方才的怒火仿佛瞬間門煙消雲散,竟一口答應下來。
    平村雄一也十分意外,怔了片刻才說:“以臣愚見,當遣上次出使之人攜國書再往大名府,以表誠意。”
    “準。”大名沉聲道,“此事朕還需詳加斟酌,再做決定。退朝。”
    “退朝——”
    平村雄一怔怔地看著大名匆匆走向後殿,心下升起一團疑雲。水野元從地上站起來,若無其事地拂了拂身上的土,看向尤自沒有回過神來的平村雄一,不冷不熱地說道:“右相一向主和,今日可算是如願了?”
    “左相為國日夜勞心,也是操勞得很啊。”平村雄一不鹹不淡地頂了回去。
    “你我二人再如何相爭,終究還是要看大名的意思。”水野元嗬嗬兩聲,“右相耳清目明,想必能夠看出陛下今日的態度頗有些耐人尋味了。”
    見平村雄一沒有接話,水野元的口氣帶了幾分嘲諷,感慨道:“右相能否如願,還未可知呢。”
    水野元說完這話倒是施施然走了,獨留平村雄一在原地惴惴不安。他的拇指和食指下意識地搓著,思忖半晌還是抬步向後殿走去。
    通傳之後,平村雄一順利地進入殿中,隻見大名立於窗邊,拿著剪子在修剪多出的枝丫。與前幾日的暴怒與焦躁大為不同,此時的大名似乎非但不擔心戰況,反而多出了幾分胸有成竹的悠閑。這令平村雄一十分不解,於是他來到大名身後,問道:“陛下,真打算和火之國議和?”
    “現今這局勢,除了議和別無他法。”大名仍舊背對著他,平靜的語氣中甚至帶著些得意,“這不也是右相一貫的主張嗎?”
    話是這麽說,可諫言被采納的平村雄一卻沒有絲毫喜悅,反而增了幾分擔憂,懇切地說:“陛下,您究竟是如何想的,可否與老臣說上一說?”
    別你現在自個兒做了什麽決定到頭來還是要我給你擦屁股還不一定能擦得幹淨。
    曆經兩朝早就看透了這位皇帝的平村雄一表示我信你個鬼。自三十年他下令出兵吞並月之國後,平村雄一就知道他和他父親一樣,都是好戰分子。作為雷之國的丞相,他何嚐不想擁有火之國那一望無際的平原,但同時他也看得出,目前的雷之國並不是火之國的對手。
    故而這次就算拚著得罪大名,他也要把事情問清楚。
    “右相何必著急。”
    大名吹了吹剪子上的泥土,笑嗬嗬地放到了一旁。他背著手自窗台走道案前,隨手拿起一份奏折:“而今勝負如何,還未可知呢。”
    “陛下想要以緩兵之計拖延火之國的步伐,雖不失為良策,可終究是揚湯止沸之舉。”平村雄一苦口婆心,“如今光木葉大軍就已增至近五千人,已遠非夜月等族能抗衡。陛下縱然調再多人來,安能與忍者相敵?”
    更何況以目前的交手來看,恐怕宇智波泉奈和千手雪間門都尚有餘力。這兩人的戰力如何是極大的變數,若是處置不好恐會釀成大禍。
    “若是宇智波泉奈和千手雪間門死了呢?”
    平村雄一聞言臉色一變,驚問道:“陛下何出此言?天下人皆知這兩人乃當世強者,豈會輕易被殺?”
    “當世強者?右相也太抬舉木葉了。”
    大名冷笑一聲,嘴角抹出嘲諷的弧度:“這世上比他們強的,可大有所在呢。”
    ————————
    天光淡去,逸陽城中升起嫋嫋炊煙。明月當空,一輛馬車緩緩地從宮中使出,沿著長街而行。轆轆之聲回蕩在夜色中,直到接近掛著“丞相府”匾額的府邸,才漸漸弱了下來。
    “大人,您慢點。”
    平村雄一在侍從地攙扶下慢慢下了車,身形微微佝僂,好似一個普通的老者帶著一身疲憊往府中走去。剛到門前,門房見自家大人回來了,忙急匆匆地幾步下了台階,止步在平村雄一麵前,低聲並稟報道:“大人……”
    平村雄一瞥見他的神色,知道他有話要說,便朝他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又上前兩步,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平村雄一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緊接著麵色沉了下來,問道:“人在哪?”
    “小人不敢大意,便讓他去內堂等著了。”
    “知道了。”
    平村雄一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恢複了那個威嚴的右相。他加快了幾分步伐,來到了內堂,果真見一人坐於堂上,正氣定神閑地飲茶。
    “去外麵守著,任何人都不許出現在屋子周圍。”
    “是。”
    木門將濃重的夜色都擋在了屋外。那人見門掩上,才躬身施禮道:“拜見右相。”
    “哼,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找到這裏來。”平村雄一重重地哼了一聲,走過他身邊坐到上首,“有什麽話就說吧。”
    那人不慌不忙,在他對麵坐下,笑道:“傅川將軍仰慕右相聲明已久,特遣在下來拜會大人,並讓在下帶了些許下物,還望大人能夠笑納。”
    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遞了過去。
    平村雄一盯著這盒子,並未接過。那人也不急,隻這麽雙手恭敬地舉著,似乎並不擔心他不接。
    兩人就這麽僵持著。半晌,平村雄一才抬手接過了木盒,隻打開一條縫便重新合了起來,嗬嗬笑了兩聲:“貴使此來,不會隻是來送這個東西的吧。”
    那人略一低頭:“這不過略表是傅川將軍的誠意罷了,待到事成,還有重謝。”
    “貴使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平村雄一將木盒隨意地放到一旁,“本相身為雷之國的丞相,怎麽會與火之國有任何瓜葛呢?”
    “大人說的是。”那人滿麵恭敬,笑道,“在下此來,不過是幫大人實現心願罷了。”
    “心願?”
    平村雄一來了興趣。他伸手端起手邊的茶碗,輕吹著碗表麵浮著的白沫:“如今我位列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家宅安寧,子孫還算爭氣,你倒說說我還有什麽心願未達成?”
    “大人乃是兩朝老臣,權掌中樞,德高望重,為萬人敬仰,這是整個雷之國乃至各國盡知的事情。”那人頓了一下,“但您可別忘了,雷之國還有一位丞相呢。”
    平村雄一的手一停。
    “恕在下直言,大人於前朝之時便為右相,侍奉先皇盡心盡力,為了雷之國嘔心瀝血。當今大名是嫡長子,自小便為太子。您受先帝重托,任太子太傅,對太子悉心教導。於公,您深受先帝倚重在先,盡力扶持大名在後;於私,您與大名師生情誼多年,不可謂不深厚。”
    “可以說,當今大名是在您的眼底下長起來的,無論公私,該是您在朝堂上更受倚仗才對,可怎麽現在倒讓那位壓一頭呢?”
    “貴使慎言。”平村雄一把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語氣頗為不悅,“本相與水野元同朝為官,同為陛下效力,不分彼此,隻要是為了雷之國,又何須分得那麽清楚?”
    那人聽他語氣不善,卻並不慌張,反而笑道:“這屋內就隻有你我二人,右相又何必打啞謎呢?若是真如大人所說不分彼此,大人又為何數次苦諫?”
    見平村雄一不言,他接著說:“貴國大名的脾氣想必大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大人顧念著雷之國顧念著百姓,一向不願大動幹戈,然自先皇始,雷之國近百年來有過多少戰事?不說旁的,就說三十年前貴國冒著被五大國征伐的風險吞並月之國,不就是為了今日之戰嗎?”
    “而今我火之國大軍雖暫被阻在肴山關,可貴國又能堅持多久呢?若是死戰到底,隻會空耗兩國國力,使得兩國百姓塗炭,商道受阻,兩敗俱傷,到頭來反倒便宜了其餘三國,這樣的買賣是否合算,右相心裏難道不清楚嗎?”
    平村雄一靜靜地聽著他的話,默然不語,良久才問道:“你的意思是……”
    “右相閱事無數,豈不聞‘冤有頭,債有主’?”那人的徐徐說道,“雷火兩國本為一牆之隔的鄰居,世代友好,卻因小人讒言挑起戰事才造成今日局麵。貴國大名貴為一國之主,是何等英明神武,自是不會有錯。那麽該破壞兩國和平負責的,自然是向大名進言的小人啊。”
    平村雄一的臉上緩緩露出了見麵以來的第一個笑容:“貴使真是生了一張巧嘴啊。”
    “在下不敢,隻是為了大人,為了貴國,鬥膽進言而已。”
    他麵上愈發從容,語氣平緩卻帶著自信與不容置疑:“如此一來,大人除了心腹大患,重掌朝堂;我火之國得了罪魁禍首,有了交代,又平了兩國民憤,化幹戈為玉帛,豈不是一舉三得?”
    室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平村雄一的手摩挲著茶碗的邊緣,餘光尚能將那隻靜靜躺在桌麵的木盒包含在內。計時的沙漏劃過金屬的容器,堆積到下方的銅碗中,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時間門不知從指縫中溜走了多少,隻聽一片靜默中,平村雄一厚重的聲音緩緩響起:“還未請教貴使的尊名?”
    “在下不才,雨穀氏下幕僚,雨森近堂。”
    l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101novel.com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