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做個軍師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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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了一夜的火逐漸撲滅, 僅在幾處還冒著濃煙。街道旁的平房內,一雙烏溜溜的大眼自窗下探出來,瞅瞅穿著身後寫著“火”字軍服在街道兩旁肅然而立的士兵, 又抬頭望望烏雲密布的天, 目光中是掩飾不住的好奇。
“茹茹,快下來!”
一雙粗糙的大手穿過女孩的腋下,把她整個抱了起來。被稱作茹茹的女孩回頭看著自家母親,小聲道:“娘, 你看外麵有好多沒見過的人。”
“噓——”婦人一手攬著女兒,一手忙捂住她的嘴,極力壓低聲音訓斥道, “別說話,再叫外麵的那些軍漢聽見。”
雙腳著了地, 茹茹回頭注視著眉頭緊鎖的母親,不解地歪歪頭:“為什麽?我看外麵還有漂亮的姐姐呢。”
“什麽漂亮姐姐, 別亂說。”婦人告誡道, “快過來藏好, 那些忍者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一會兒衝進來咱們母女就都完了。”
“可是……”
女孩的聲音戛然而止,小小的屋子再次恢複了無聲。佇立在街道上的雪間微微側首,不動聲色地將其盡收入耳中, 而後轉向迎麵走來的英:“命令傳下去了嗎?”
“是,傅川將軍也已傳令,但凡進城之軍士均不得擾民,不得掠奪財務,違者立斬。”英回稟道,“另外泉奈大人說去巡視完城牆的布防就過來。”
“知道了。”雪間點了下頭, 沿著街道往前走去。英跟在她身後,看著街上士兵們正在打掃的一片狼藉,勸道:“如今揚含城攻下,剩下的都是掃尾的事兒。大人已整整五日沒合眼了,還是去休息一下吧。”
“不妨事,我還撐得住。”雪間從堆積在街道上燒焦的木頭中跨過,環顧四周,“其他人都去歇著了嗎?”
“是,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入了城把營地收拾出來,先給咱們的人備好了帳篷,現下想必已睡下了。”
“嗯,那就好。他們跟著我打了兩仗奔了五天,幾乎一步不停,也太辛苦了。”五六天沒睡覺了,雪間現下還真不困。她側首看著英欲言又止的模樣,笑道:“怎麽了,有什麽話就說。”
英深知雪間的脾氣,也息了勸說心思,輕歎一聲轉而問道:“我是想問大人,當初定下這條計策時,既已圍困水守健,又為何讓傅川將軍在營地前放走他們,反而在半路設了兩撥伏兵,又命人在覆水上遊攔住部分水流才將那殘兵盡皆消滅,豈不是多此一舉?”
要是直接一波殲滅不是更直接?
雪間聞言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英,若是你出任務被敵人四麵包圍,既無退路也無援軍,你當如何?”
“那當然是拚死一戰了。”英不假思索,“反正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不如奮力一搏,還能拉上幾個墊背的一起死。”
“這就是我放他們一條生路的原因。”
雪間聽下屬匯報完糧草和城內人口房屋情況,交代了幾句,而後才接著說:“趕狗入窮巷,必遭反噬。困獸於籠隻會兩敗俱傷,來個魚死網破的結局。倒不如給他們打開一線生機,才能不讓他們背水一戰。”
“所以大人讓傅川將軍沿路設的那兩路伏兵都隻讓他們搶奪旗幟輜重,並不要堵住去路。”英恍然大悟,“這樣一來他們無心戀戰隻顧奔走,到了覆水旁精疲力盡,再給予最後一擊。”
“我看你啊,再使使勁將軍做不了,做個校尉是綽綽有餘了。”
雪間嘴角噙著笑,打趣道:“擊敵於半渡之際,這回可知道什麽意思了?”
英的雙目彎成了月牙:“記住了,大人教一次我就記住了。”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泉奈和安和來到了眼前。雪間稍斂了斂笑容,問道:“城門都看完了?”
“看完了。”
泉奈等她走到身邊,才抬步往前:“我去營地裏走了一圈沒見著你,就知道你在這。要是回頭你累病了,你二哥還不得砍了我。”
“哪就那麽嬌弱了。”雪間不禁失笑,“就是再來上一次我也是撐得住的。”
泉奈可不想再讓她來一次:“你可別。增員到了以後,你從屏山坳附近探得的那條繩索領著三千人過了覆水,連夜疾馳襲了雷之國存糧之處離康要塞,拿下了離康城。”
“人家打下離康要塞都恨不得放炮仗慶祝,你倒好,連城都不要了,氣都沒喘就帶人換上駐守軍士的衣服,扛著個校尉過了離康城翻山到了肴川,沿著肴川往東從後頭繞到了揚含城的北門。北門的領將聽說離康要塞失守了,又一看是那裏的校尉,哪還敢怠慢,稟報了成河景開了門就把人放了進來。”
“成河景還等著人去回話呢,誰知道等來的是你們。”泉奈嗬嗬笑了兩聲,“你們進了城四處放火,讓城內亂了起來。我在外得了信才能領人迅速渡過覆水,全力攻下了南門。”
“你先是在營地裏演了一出大戲,讓成河景以為我們內訌,引他們出來;而後設了一路計策全殲水守健的五萬兵馬,又讓我領五萬人提前埋伏在臨近覆水西側的山間,隻待水守健大軍一出就用土遁把覆水攔住;城內火起後,我們就立即上船殺過覆水攻下城來。”
“這樣縝密的計策,環環相扣,隻要出一點差錯,便會功虧一簣。”泉奈現在想想仍讚歎不已。他側首注視著含笑的雪間,眼底帶了些許可惜與遺憾:“雪間,有時候我真覺得,你是個女子著實屈才了。”
如若她是個男兒,如若她能和傅川恒一樣生在貴族,那必有另一番大展手腳的天地,而不是和現在一樣隻能當個軍師出謀劃策。世人議論起來隻會說是傅川恒的算無遺策,哪裏會信出自一個女忍者的心中?
“其實這樣已經很好了。”
人活兩世,雪間深知知足常樂這個道理:“傅川恒即便出身貴族前半生也屢遭排擠,若不是遇到了我們,也許此生也不會再有如此施展才能機會。難不成我還能掰著手指頭正好投在大貴族的家裏頭?”
“更何況你瞧瞧軍中和忍者中,滿目都是男子。我能出得了木葉憑自己的一身本事站在這裏,便已是超出我最初的打算了。”若說全無遺憾,雪間自己也是不信的,但正因看得清楚,所以她並沒多太在意,“隻要勝了就好。勝了,木葉才能安然無恙。”
泉奈見狀也不再言語,隻是在心中暗暗歎息,麵上卻說:“如今扉間和水戶也在土之國攻城略地,聽說土之國朝堂已分為了兩派,一派主張死戰到底,另一派覺得這本就是雷之國挑起的戰火,土之國原不該跟著趟這趟渾水,現在好處沒撈著,反而惹了一身騷,故而應當立即停戰議和,並向雷之國譴責。”
雪間對此毫不意外:“北望之戰後土之國元氣大傷,想要報仇卻沒有底氣,這次土之國大名好歹叫說動下定了決心出兵還是這麽個結果。現在騎虎難下,以土之國大名那個瞻前顧後沒個決斷的性子,還得吵一陣呢。”
“而今說不定逸陽城的那位,比土之國大名更焦頭爛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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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陽城,皇宮。
正值大朝的日子,大臣們身著朝服,立於大殿之上。然而平日裏人聲奏對的朝堂,此時卻鴉雀無聲。眾人皆斂聲屏氣,低首垂目,不發一言。
脾氣一向火爆的雷之國大名坐在高位上,單手撐著額頭,無力地靠在扶手上。
左相水野元隱晦地左右看看,見無人動彈,隻好硬著頭皮出列奏道:“陛下,現在水守健兵敗自刎於覆水,成河景戰死揚含城,風嵐族長被殺,夜月族長失了一臂,和伊魯族長一同撤到了肴川以北的肴山關。肴山關守軍不過八萬,如何能抵擋火之國十數萬大軍?”
“肴山若破,昌故城便如火之國的囊中之物,之後逸陽城便近在咫尺。而今大將損折,肴山告急,還請陛下早做決斷啊!”
水野元的話回蕩在大殿之中,高居於上的大名卻如泥塑的一般,依然維持著單手扶額的動作,一動不動。
“嗬,左相這話說得可真輕巧。”
一片寂靜中,右相平村雄一冷笑一聲:“當初左相在朝堂上慷慨陳詞,力陳木葉之害,真可以稱得上是振聾發聵,猶在耳畔回響。你力薦成河景為主帥,水守健為副帥,信誓旦旦地保證必將為陛下獻上火之國的肥沃良地。可現在呢?如今麵對這局麵,倒是讓陛下早做決斷,難不成是想讓陛下給你收拾殘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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