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入微斷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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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的態度,讓姚槐和李拙兩人都沒有料到,更沒想到薛蟠竟然能夠看懂賬簿?
雖然此時薛蟠看起來十分憤怒和有底氣,可在姚槐心裏,卻隻以為薛蟠是在裝腔作勢罷了。
便先恭敬地來到薛蟠麵前,隨後不緊不慢地說道:
“回大爺的話,我便是姚槐,是負責本店的所有賬目之人。”
薛蟠見姚槐到了這個地步,還如此的從容,忍不住冷哼一聲:
“嗬…你們還真是把我當做外人了?忘了這店鋪是誰家開的了?說吧,你們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姚槐聽了,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拙,隨後不卑不亢地回道:
“回大爺,我自是知道這是薛家的店鋪,我也不過是薛家雇傭的賬房先生,隻是大爺的話,我有些不太明白。”
“自我進了這裏當賬房,便一直沒出過錯,大爺突然來查賬,不分青紅皂白地處分人,恕在下難以理解,更何況,大爺無緣無故還要去報官?”
薛蟠見他到了這個時候,依舊如此嘴硬,眼神一閃,冷笑:
“哈哈哈……好一個不分青紅皂白,無緣無故,看來,你是真覺得我看不懂這上麵的進賬了?”
說完,拿起一本賬簿,隨便翻了一頁便開始複讀起上麵的記載:
“貞康二年十月,進絲三十卷,出衣十件,得銀二兩…”
“貞康二年十一月,進粗麻十石,出衣五十件,得銅錢五百文。”
說著,薛蟠將目光轉向姚槐,冷冷地問道:
“你是當我三歲孩童是嗎?不知生絲價格?不知一件成衣價格?”
“這裏兩項進出差價如此之大,我想問問,剩餘的生絲和粗麻去了哪了?另外,一件紗綢成衣就值二十兩,出十件才得二兩,你們是把這裏當慈善堂了?”
姚槐聽到這裏,內心開始慌張了起來,他原本的印象裏,薛蟠不過粗通幾個字,哪裏明白這賬簿裏的進出。
眼下見薛蟠竟然能輕鬆讀出其中的進出賬以及最終的利銀,他已經覺得很驚詫了。
更別說,薛蟠此時的反問,更讓他瞬間後脊一涼,知道薛蟠不是裝腔作勢,而是真的看懂了這賬簿中的內容。
薛蟠見他臉色蒼白,也不回話了,便又指著堂內的成衣道:
“太太菩薩心腸,雖知你們有中飽私囊的舉動,卻一直不忍對你們動手,是看在你們都是我父親身邊的老人。”
“可你們呢?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竟做出這樣無恥的勾當,我今日若不來,這薛家布行,恐怕不過幾天,就會改成別人家的布行了?”
薛蟠說的如此之重,是因為,他剛剛發現,堂內售賣的成衣,竟然大部分是幫著別人家賣的。
李拙、姚槐等人,拿著薛家給的工錢,卻在替別人家做事。
這也就罷了,這些成衣所用布料生絲等,皆是薛家出的銀子,他們倒手一轉,便成了別家的成衣布料,自然不算薛家的進項,也難怪薛家每年進項越來越少。
這也是為何,剛剛薛蟠臉色陰沉得發黑的緣故,李拙等人的做法,已經超出了他對這些人的預想的下限。
而李拙、姚槐兩人聽了這話,皆是失魂落魄地呆立當場了,眼中沒了生氣,姚槐更沒了剛剛從容不迫的態度了。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薛蟠竟然如此輕快就將他們的勾當給看穿了,此時雖是盛夏,可兩人如同墜入冰窖當中一樣,內心跌落到了低穀,渾身發涼。
更讓他們不明白的是,薛蟠究竟是怎麽看出來,堂內放著的成衣,是別人家的,而非薛家自己的?
薛蟠似乎也感受了他們兩個此時的疑惑,冷冷地問道:
“說吧,為何要這麽做?是我們薛家薄待了你們?還是你們私欲盛起,忘了誰是東家?亦或是,有人引誘爾等,讓你們一時鬼迷心竅,上了別人的道?”
見兩人臉色各異,薛蟠又接著沉聲提醒道:
“你們一定好奇,我是如何知道,這些成衣不是咱們薛家自製的吧?”
“不妨告訴你們,薛家的成衣製作,從來不會減料粗製,因為我們家向來是要上貢宮內的,這裏擺上的成衣,一看就做工不細,用料不精。”
“還有一個,咱們家所製成衣,拿出來售賣的,從來不用靛紫和金黃二色,可這裏卻堂而皇之地擺了幾件紫袍黃衫…”
“這些便足夠說明,擺在這裏的,都是你們私自加上的,而你們不過是掌櫃賬房,哪裏來的成衣作坊,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們在替別人家賣命!”
薛蟠的一番鞭辟入裏的分析,讓李拙和姚槐兩人的臉色由原本的蒼白,變為了眼下的駭然和驚懼,皆是渾身顫抖,眼中收不住的畏懼和害怕,心裏說不出的惶恐。
他們自然怎麽也沒想到,薛蟠不過從堂中擺放的成衣,就已經知道,他們勾結外人,合夥倒賣薛家布料的事情。
這讓他們兩個一時間想說點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薛蟠也不著急,坐在椅子上,平靜地看著兩人。
薛蟠兩世為人,自然知道如何才能震懾人心,此時不說話,比說什麽都讓兩人驚恐不安。
果然,不過些許,李拙已經徹底奔潰了,他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瞬間淚撒當場,一邊哭,一邊給薛蟠磕頭認罪:
“少爺饒命……小人知錯了,一切都是姚槐這個惡賊攛掇的,原本我並不想這麽做的。”
說話間,又惡狠狠地指著姚槐,眼中充滿了仇恨。
姚槐見此,憋紅了臉,朝著薛蟠喊冤:
“大爺,你別聽他胡說,分明就是他這個做掌櫃的自己利欲熏心,如今被大爺你發覺,便將一切罪責都推到我頭上來了。”
“想我不過一個賬房,如何能夠做得了這樣的主,錯都是他的錯,和我無關啊…還望大爺明鑒!”
李拙聽了這話,氣得渾身發抖:
“姚槐,你還敢在這裏顛倒黑白,當初要不是你引誘我說,那邊可給五成的回利,我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都是你……”
姚槐則厲色回應:
“放屁!明明是你自己利欲熏心,心術不正,又覺得大爺、太太心善,豈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我不過是……”
話還沒說完,氣急的李拙瞬間朝他撲了過來,掄起拳頭就朝著姚槐臉上打去,吃痛的姚槐也急忙回擊,很快二人便打做一團,場中鬧得天翻地覆。
薛蟠見此,緊皺眉頭,示意薛二將兩人拉開,又吩咐夥計關門打烊。
看著兩人皆是臉青鼻腫的,薛蟠一點也不解氣,反而覺得,這隻是他們兩個懲罰的開端。
沉默了一會,薛蟠冷聲說道:
“李拙,你是我們薛家的老掌櫃了,我父親還在世時,你就在幫著我們薛家做事了,這些年,我們薛家也沒虧待過你。”
“雖如今大不如以前了,可每月該給你的月利獎賞,可是一分都不少,你去問問別人家的掌櫃,可有這般待遇?”
“你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如今竟然胳膊往外拐,做著黑心的事情,你對的起自己的良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