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萬！我跟著你胡家十幾年，兢兢業業的伺候你爹，你竟然拿我開刀！”牛老實再無辯白的意思，而是同我撕破臉皮的說，“我對這個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算了吧，礦上的小賣部是你女兒開的吧？餐廳是你大兒子包的吧？洗衣房是你二兒媳婦包的吧？采購員是你小舅子不？洗車鋪子是你外甥女幹的不？”我耐著性子一條一條數著說，“你自己也說了，十幾年了，我胡家可曾虧待過你？你名叫老實，可一點都不老實，去你奶奶的，你家小賣部一盒紅河都敢賣到六塊，比外麵足足貴了一塊，你真是心黑了，不知道收手，我還能留著你？還能留著你全家？”
    “啊！胡八萬，你是要把我開除？”牛老實這會終於明白了，他不管再如何配合我，我都不會給他遞台階了。
    我獰笑的看著他。
    “你以為老子不敢嗎？”我一字一句的說。
    “好！好！胡總的好兒子，一上台就滅功臣！”牛老實哆嗦著手，看著全場的人，又指著我說，“你們都看好了，下一個，他就要滅你們了！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句惡話，牛老實甩著胳膊離開了。
    謔！收拾一個牛老實，差點沒把自己裝進去。
    我點燃了一支煙，安靜的看著場間的人。
    牛老實最後說的那句話很有殺傷力，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我自然懂，今天第一次公開露麵，也確實不是開除老人手的時機。
    看著一向善於主持大局的安子輝，此刻也有些失落的低著頭，就知道大家心裏一定有一種“卸磨殺驢”的感覺。
    “白科長，聽說我大勇哥最近從部隊退伍回來了？安排了沒？”我吐著煙圈，似有意似無意的問著財務科長老白。
    “哦，是呢，回來了，不過他沒出息，在部隊當了三年炊事兵，沒有技術，不好分配，閑在家裏幾個月了。”白科長加著小心說，“已經斷了分配的念頭，想自己開個飯店。”
    “開啥飯店，咱範縣有多少人願意下館子？”我親切的說，“咱礦上的食堂不是沒有人包了？讓我哥來唄，部隊出來的人，一定沒問題，隻要飯菜實惠，礦工們吃得舒服就行。”
    我的話，想一陣春風，本來低著頭不說話的幹部們，突然抬起頭看向我。煤礦食堂啊，那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老牛這一走，老白撿便宜了啊！
    “哎呦，這個，這個，那我謝謝胡總，謝謝胡總！”老白稀裏糊塗撿了個大便宜，激動的連話不會說了。
    我見效果不錯，又趁火打劫了起來。
    “老廖，聽說你家的洗車店買賣不行，我嬸子著急得連酒錢都不給你了？”我笑嗬嗬的問。
    會議室裏，終於有人附和的笑了起來。
    場麵終於活泛了。
    “讓你兒子把礦上的洗車鋪子包了吧，咱礦上現在可是有車隊，生意不用愁，不過話說到頭裏，得打折！”我帶頭起哄到，“此外，你還要把咱楊董事哄高興了——車隊可是人家的！”
    “您放心，沒毛病！”技術部的老廖本就是個活泛人，這會也撿了一個大便宜，起哄似的對楊紅果說，“楊董事，你一個女娃娃，請您喝酒不地道，完了我讓我女兒送你一套化妝品，保準你美如天仙，是咱蝴蝶礦第一美女！”
    “哈哈哈哈！”
    …….
    場麵徹底活泛了，就這樣，“兔死狐悲”了不到五分鍾的幹部們，在我拋出的新蛋糕下，將悲催的老牛拋擲腦後，愉快的分享著“勝利”的果實。
    “牛老實有句話說的好，你們都是跟著我爹一路坎坎坷坷走過來的老兄弟，其實啊，我今天不是非要辦他老牛，實在是太過分了，拿礦工們的生命開玩笑啊，安全！什麽是安全！安全是煤礦的命根子！”我趁著熱乎勁，再一次把會議開了起來，“我收拾他牛老實，不是因為得罪我了，而是他踩了不該踩的紅線，他沒有把礦上的師傅們當人看！這個我不答應！”
    “其實，大家聚在一起，無非就是想賺點錢，我理解，也願意，自家的產業，交給自家人做，我也放心。”我看著分到了便宜的幾個主管笑嗬嗬的看著我，也笑眯眯的說，“今天沒有分到業務的人也不要生氣，咱們的礦如今也是年產六十萬噸的大礦了，生意大了，賺的錢也多了，年底的紅利獎金也該漲漲了，我不吃獨食，希望你們也能守住底線，我不是我爹，沒有那個榮幸和你們談情誼，但我可以讓你們的錢包鼓起來，怎麽樣，好好幹唄！”
    “好！”
    錢財動人心！這話一點不假，我從今天開會前就已經想通了，靠資曆，我一定壓不住他們，唯有錢財，才能收住他們的心。
    會議順利開下來了，安子輝欣慰的看著我，指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老廖是最後一個走的，離開前，莫名其妙的對我說了句“看我的表現”，和讓我很費解是什麽意思。
    “安叔，我今天表現的如何？”我問。
    “表現？你差點砸了鍋！”安子輝搖著頭說，“讓你穩著來，你就不聽，就算要收拾老牛，以後有的是辦法，可現在，你大張旗鼓的把老牛收拾掉，這個仇恨就算接下了。”
    “有啥呀，後勤那一攤子，不是有人接過來了？他難道還敢殺了我？”我不在乎的說。
    “你等著吧！”安子輝也不和我吵嘴，拿著水杯就離開了。
    會議室裏就剩下我和楊紅果了。
    說真的，今天關鍵時刻，還得靠我家紅果。
    “今天真颯！”我舉著大拇哥說，“要不是你，我真就倒台了。”
    “屁，我也是沒辦法了，總不能看著你倒灶吧。”楊紅果說，“我才來礦上幾天？剛才那些話，都是安子輝教我說的。”
    哦！原來如此，想不到老安早就有準備。
    可是，為啥他要歎氣呢？
    “胡總，不好了，老牛家的人和咱們礦上的人打起來了！”會議室外，虎子急匆匆的跑來說。
    這才過了多大一會功夫？怎麽就打起來了？
    我急匆匆的跑到院子裏，發現洗車鋪外麵圍了很多人，剛想擠進去看看，就被虎子一把給拉走了。
    保安室的窗戶正對著洗車鋪，虎子害怕我出事，就讓我在這裏麵待著。
    “老牛！你太不要臉了！食堂的水，澡堂子的水，都被你停了，現在連洗車鋪的水都要停？你以為你還是大管家嗎？”人群中，幾個老礦工衣服被撕得破爛，像是幹幹完了架。
    “放你媽的屁，讓老子走可以，但是老子總要帶走自己的東西吧！”剛才在會議室還好好的牛老實，短短一會功夫，左眼圈變成了黑眼圈，挺好的分頭也變成了牡丹。
    貼著窗戶看了半天，總算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原來，我上麵把老牛一家攆走，老牛倒是果斷的離開，可他的親屬們都不樂意了。可惜老牛今天的心情不好，幾句話沒有說對，就先跟自己的兒子、外甥幹了起來。
    隨後，礦上的好心人過來勸架，但人家一家卻突然“抱團”，誰來勸揍誰。終於沒有人理他們了，他們也沒有繼續內訌，而是開始收拾家當，似乎全麵準備離開。
    如果這就走了，也沒有什麽大事，可是，這個倒灶的老牛，卻把澡堂、食堂的水都給停了。正好一幫礦工剛上來，著急洗澡，發現沒有水，一打聽出事了，也不願意招惹老牛，就從澡堂跑到洗車鋪，想著隨便用自來水衝衝算了，可沒想到老牛又停了洗車鋪的水，這一下就給幹起來了。
    “牛老實憑什麽斷咱們礦上的水？你們保安部是幹嘛的？”我知道了事情原委，回過頭盯著一屋子不敢出去的保安發脾氣。
    “不是這個事。”虎子說，“老牛家屬本月剛自掏腰包買了1000元的自來水，本來是用於食堂、澡堂和洗車鋪經營使用，可眼下老牛被你開了，他就嚷著目前這三個地方的水都是他家的，等他什麽時候把這一千塊的水用完，然後才……..”
    老東西！跟我玩這一手，很好，一千元的水那，夠我開遊泳館了。
    我從衣兜裏取出一千元遞給虎子。
    “去，讓他拿著錢滾蛋。”我閉著眼睛心煩的說。
    虎子出去了一會沒多久，就又拿著錢返了回來。
    “人家不要錢，人家就要水。”虎子氣氛的說，“牛老實現在認準了礦上目前所有的水，都粘了他家的便宜，所以誰也不能用水。”
    煤礦缺了水還了得？這個牛老實，沒想到耍起青皮來倒是有一股子狠勁。
    “報警了沒有？警察難道也不管？”我看著窗外亂糟糟場麵，著急的問。
    “警察說了，這是咱們內部問題，他們不管。”虎子說。
    窗外，牛老實一家雖然人數不多，但是仗著心齊，手裏拿著亂七八糟的各類家夥，從洗車鋪轉移到了水房，守著被關死的閥門，誰勸都不好使。
    看著牛老實耍青皮耍得竟然還有點視死如歸的感覺後，我的心裏越發煩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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