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天。
    彌天大謊的彌天。
    這個名字真的很形象，彌天的意思就是“滿天”，它對著這片宇宙撒了個滿天的謊言。
    這是第一次，久天得以知道那串一直困擾著自己的黑色符號的意義與名字。
    那足足29枚黑色的符號，嵌入了自己的靈魂與身體，成為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因為它，久天身上出現過很多無法解釋的現象，那些現象一直困擾著他，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現在，他終於從另一個自己那裏得知了這串符號的真麵目，也明白了自己現在到底成為了一個怎樣的生命。
    當那黑色人形的意誌死亡之後，它最後的力量化作了黑色的雨，潑灑在了久天的精神世界中，凝結成了29枚無人能看懂的符號。
    那是獨一無二的它留給這片宇宙最後的遺囑。
    久天覺得它本該消亡了，它也確實消亡了，再次出現在久天精神空間中的黑色“久天”並不是純粹的它。
    就像“久天”自己說的，他並非深淵，但也並非人類，而是一個複雜的集合體。
    他繼承了黑色人形的意誌，也有著久天的記憶，他是這具身體裏的第二個靈魂。
    在得知了真相之後，久天有很長一段時間僵在了原地，甚至於忘記了呼吸。
    還好這是精神空間，他不用呼吸也不會死。
    阿雅沒有出聲，在安靜地等他消化這一切，雖然當時的女王自己也不可置信了很久。
    難怪阿雅的枷鎖才會在這裏失效，畢竟僅僅那隻是這片宇宙內的生靈所創造的束縛，而久天所擁有的，是這片宇宙本身的bug。
    那道枷鎖就好比隻是一個操作係統裏的一段程序，而那串符號則是可以黑掉整個操作係統的病毒。
    跟龐大的操作係統比起來，那小小的程序簡直像一根枯草一般不堪一擊。
    而那個病毒，此刻卻出現在了宇宙的邊荒、一顆在宇宙中並不罕見的生命星球、一位放在地球文明裏也不算最強的進化者——久天身上？
    憑什麽？
    久天很不忿，他仰頭看向天上皎潔的明月。
    “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他悠悠地念出了這句詞。
    “您意思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阿雅若有所思。
    “不，我的意思是，我本來這輩子想擺爛來著，為什麽給我攤上這種事情？”
    “……”
    一切事情都很明了了，阿雅也運轉力量，將手中那小小的幻境收了起來。
    “後麵的事情，您大概都了解了，我和另一位久天先生有了計劃，於是將您的靈魂納入了我和他共同創造的特殊幻境中。”
    “說來好笑，我當時還提醒過他，說個方法會有風險，萬一您反過來將他吞噬，那麽您將會是最後的勝者。”
    “不過那時的他，好像沒把您放在眼中。”
    “正常。”久天不以為意，“別說他了，我自己都沒想到能贏。”
    “是嗎？我在旁觀的時候可是很看好您的。”阿雅微笑。
    這一點她倒是沒有說謊，雖然一開始久天的表現確實不太好，但等到他們兩個人交戰的場次上去之後，久天所展現出來的韌性與進步速度都讓阿雅刮目相看。
    “說實話，另一位久天先生被您擊敗之後，就連我也稍微鬆了口氣。”阿雅說，“我也很慶幸最後勝利的是您。”
    “那麽……既然他已經被您擊敗了，那麽作為一體兩麵的您，還要繼續他與我訂下的契約嗎？”
    聽到這話，久天知道這位女王終於切入正題了。
    “可以商量，但不能肯定按照剛開始的條件來。”久天並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看到這位久天比另一位好說話許多，阿雅臉上的笑容也更甚了，一時之間就連天上的明月也被比了下去。
    “你的要求就是：讓我為你斬斷枷鎖，然後去對付之前奴役過你的人對嗎？”
    “之前是，不過現在可能得改一下了。”阿雅說，“就在進入您精神空間之前，我已經徹底斷絕了和之前身體的聯係。”
    “換句話說，現在進入您精神空間的並非隻是我單純的精神力投影，而是我完整的靈魂。”
    阿雅喝了一口茶。
    通常來說精神力離體並不會包含整個靈魂在內，像久天入侵別人的精神世界也隻是用的精神力分身而已。
    靈魂與是不可分割的，一旦靈魂離去，便會在極短的時間內開始失去生機，而死去之後，沒有了容器承接靈魂也會很快消散。
    “為什麽？”久天有些不理解，“你就不怕我現在殺了你？”
    這裏是久天的世界，在這裏同等級的情況下他處於絕對無敵的狀態，哪怕再來十個女王他也能將她們輕鬆捏死。
    “算是展現我的誠意吧。”女王說著，她其實也在賭，賭久天沒有另一個自己那樣暴虐。
    “並且如您所說的，現在的地球人都很恨我，想要以蟲族女王的身份在這裏生存下去並不容易。”
    “你的意思是……”
    “我想要換個身份活下去。”女王看著他。
    “奪舍？”久天眯起眼睛。
    “請別誤會，我對您並沒有這樣的想法。”女王連忙解釋，“畢竟我也是雌性……就算要奪舍也會選擇雌性的身體……”
    “你打算怎麽做？”
    “請放心，現在的我並不會再主動奪走另一位無辜的生命。”
    “此刻距離這裏680公裏以外的地方，有一處幸存人類的聚集地，在那裏有一位8歲的人類女孩正處於瀕死狀態，不出意外，她將會在19分鍾28秒後死去。”
    “你想奪舍她？”
    “是的。”
    久天沉默了。
    奪舍是一項在宇宙中很常見的情況，雖然已經觸及了靈魂的領域，但甚至不算是精神力進化者的專利。
    在宇宙中，有很多文明都掌握了移植靈魂的方法，許多有權有勢的生命也會通過這一技術不斷更換年輕的身體，保證自己一直存活下去。
    而在精神力進化者中這種現象更加常見，不少想隱藏原本身份的進化者都會用這個方式進行偽裝。
    當然，這種技術也並非完全沒有限製，例如一些天生沒有靈魂的特殊生命就無法被奪舍，還有不屬於同質生命的，例如矽基生命與碳基生命，就算這兩類生命相互奪舍成功了，靈魂也會產生排異反應。
    相對來說，人類與蟲族雖然外表差距很大，但好歹同為碳基生命，因此成功率還是很大的。
    但畢竟這二者不是同一個種族，就算奪舍成功了也將會有一段漫長的適應期。
    不過還好，精神力進化者的大部分實力都源自於靈魂，隻要靈魂還完好，即便換了個身體對他們的實力影響也不算大。
    但關鍵就是……久天作為地球人還不能接受這種能力。
    尤其是華夏文明中，一直有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概念，身體和靈魂都是同等重要的存在。
    拋棄了這個身體的我，還能算是本來的我嗎？
    看著久天一直沒說話，阿雅小心翼翼地補充到：
    “您放心，我一定不會主動殺人的，而是會等到她徹底死亡之後再占據她的身體。”
    久天有些頭痛地歎了口氣。
    “你其實早就為自己選好這副身體了對吧？”
    阿雅一愣，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您……比我想的還聰明。”
    “我留了很多子嗣在這片大陸上尋找，透過它們我最後才找到這一位身體與我靈魂契合的人類。”
    “不過我可以保證，她現在的瀕死不是我造成的。”
    “就算你沒有直接出手，間接原因也跟你脫不了幹係。”久天看了她一眼，“行了，我答應了，但是你要記住，奪舍了人類的身體之後你自己也算是人類的一份子，絕不能傷害自己的同類。”
    “嗯，我向您保證。”阿雅鄭重點頭。
    “你還有什麽要求嗎？”
    “沒有了。”
    “好，那我再來說說我的條件。”久天深吸一口氣，這是個難得的機會，無論如何他都要抓住這次契機。
    “第一，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擁有那29枚黑色符號的消息，包括另一個我的存在你也不能說。”
    “第二，你需要全力配合人類與星掠者戰鬥，哪怕獻出自己的生命。”
    “第三，不得與人類為敵。”
    “第四，教我一切有關精神力進化方麵的知識。”
    “第五，你要分化出一部分意識本源在我的精神世界中，作為憑證。”
    “第六，聽從我的命令。”
    “哦？”阿雅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調皮地問，“您也要我認您做主人嗎？”
    “額……”久天一怔，“不、不是，不是主仆關係，隻是公司的那種雇傭關係吧……”
    “其實如果是您的話，當我主人也沒關係喲。”阿雅忽然覺得逗久天很有意思。
    “咳！”久天幹咳了一聲，“別鬧，商量事呢！”
    阿雅笑顏如花，隨後很輕鬆地點頭。
    “嗯，我答應了。”
    這些條件並不算苛刻，與星掠者戰鬥本來就是她計劃的一部分，剩下的條件隻要她沒有異心也都不難做到。
    至於分化意識本源……這確實很危險，一旦久天想要摧毀這部分本源，那麽阿雅最好的結局也是變成癡呆，而嚴重的情況則可能魂飛魄散。
    但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麽可以失去的呢？她既然敢直接用靈魂本身出現在這裏，就已經做好了隨時死亡的準備。
    這本身就是場豪賭。
    “好，那麽就算談妥了。”久天說，“你靈魂還能堅持多久？”
    “在這裏的話，堅持8小時沒什麽問題，當然越快奪舍越好。”阿雅思忖著，“不過在這之前，您還有件事需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