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枯鬆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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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語,是有力量的。
    雖然很多時候我們說話,說完也就說完了,甚至有可能剛說就忘了,但其實那也會對以我們為中心的世界造成影響。
    當一個人說一次“我愛你”的時候,正常人會有兩種反應,“相信”或者“不相信”。
    而當那人說了一萬次“我愛你”時,“不相信”的那部分人會逐漸趨於“相信”。
    這其實是一種很簡單的“心理暗示”作用,我們會通過語言對心理傳達某種“目標”,當這個“目標”被重複的越來越多次,那麽也就越容易變成現實。
    當然,這樣的現實也是有個限度的,比如“讓某人愛上自己”這種事情是可能實現的,但要一直暗示自己說“我是蝙蝠俠”,估計別人會覺得那是中二病甚至於妄想症之類的。
    但在進化者之中,說什麽成什麽的“言出法隨”也確實存在。
    在宇宙中,對於聖者級進化者的一些記載裏,清晰地描述了他們對於周身規則的恣意玩弄。
    對於聖者來說,事物的發展並非是“不可改變的”,每一種物體都可以回歸最原始的粒子,又被重新組合成嶄新的事物。
    他們已經堪透宇宙規則的本質,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
    尤其是對於幻境類的聖者來說,他們所創造的一切虛幻,都可以通過付出相應的物質來進行轉換成實體。
    這樣的說什麽成什麽的能力,即便依舊有著某種限製,但已經可以算得上是言語力量的終極表現。
    宇宙中億萬文明都在使用的這種交流方式,不但能傳達思想,亦能表露情感。
    甚至即便一個人自身力量弱到極致,言語亦可傷人。
    這種傷害無關於物質世界,是一種源自內心的否認與中傷。在地球文明乃至宇宙文明中,無時無刻不再發生著類似的事情。
    人們隔著網絡彼此無法見麵,卻可以通過言語逼得人崩潰乃至死亡,這同樣是言語的力量。
    而以上種種,皆是構成枯鬆老人力量的本質。
    其名為:「言」。
    於是虛空中就像是真的誕生出了什麽東西一樣,原本襲向枯鬆老人的奧普就這麽定在了半空中,有著無形的物件去綁縛著他。
    這種能力表現實在是很詭異,枯鬆老人就站著說了一句話,然後對方就真的動不了了。
    考慮到他與奧普紙麵實力的差異,枯鬆老人能做到這件事更讓人感覺匪夷所思。
    “我沒看錯吧?”三十三有些驚歎,“枯鬆先生就說了一句話,那個青藤就動不了了?”
    久天也覺得很奇怪,枯鬆老人所施展出的招數看上去很像是精神力進化者所擁有的某種能力,但他知道這位老人是智力進化者,並且他也沒感覺到四周有任何的精神力波動,因此感覺更加奇異。
    “如果你們對師父的力量提前有所了解的話,就不會這麽驚訝了。”在場唯一比較平淡的是卓雷,“在地球上,師父麵對任意一個同等級的對手都是碾壓。即便是我們以後到達了白芽絕巔的層次,也不見得會比師父強。”
    在卓雷看來,枯鬆老人能有這種表現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要知道地球安全理事會作為一個新興勢力,能夠在短時間內與五大聯盟做到分庭抗禮,其中可不僅僅是那些政府與財閥的功勞,枯鬆老人自身的實力才是最關鍵的因素。
    五大聯盟的領袖東方涯涅已經是青藤了,但麵對地球安全理事會卻做不到完全壓製,也是因為即便是他來麵對枯鬆老人也會覺得棘手。
    東方涯涅作為自體覺醒者,天賦放眼全球也是最頂尖的層次,他與奧普這種依靠融合他人秘力種子才成為青藤的進化者是天壤之別。
    能讓東方涯涅都認為棘手的人,枯鬆老人自身的實力絕對不是他所表現出的那樣。
    奧普在仔細感覺著那禁錮住自身的力量,這種力量他從來沒有感受過,不像是秘力也不像是精神力。
    “這是什麽道理?”他問近在咫尺的枯鬆老人,他的爪子離對方隻有幾十厘米了,但此刻卻分寸不得進。
    “什麽什麽道理?”枯鬆老人問。
    “我是青藤,你是白芽。”奧普再一次重複了雙方的等級差距。
    “你太篤信這些了。”枯鬆老人搖了搖頭,“即便是看到這些年輕人,你也絲毫沒有改變自己那種腐朽的想法嗎?”
    被一位看著白發蒼蒼的老人教育“腐朽”實在是一件很魔幻的事,但考慮到對方已經以白芽的身份定住了青藤的自己,奧普也就還能接受了。
    “是因為心力嗎?”奧普問,這是他所能知道的地球人與其他生命之間最大的差距。
    “對,也不全對。”枯鬆老人說,“你們這些外星人在和靈魂的修行上確實要領先我們許多,但在心靈的利用上卻無比粗糙。”
    “現在在你麵前的這四位年輕人,皆可以做到將心力融合進自己能力,而哪怕是你們最強的那位星掠者隊長,單論心力層次也要差上他們些許。”
    “是因為你們這顆星球有古怪。”奧普反駁,“你們這顆星球所孕育出來的智慧生命,天生就比別的生命有天賦。”
    “或許吧。”枯鬆老人淡淡地說著,也沒有反駁,“運氣也是一種實力。”
    “你……”對於這種耍賴一般的回答,奧普一時之間反而不知道如何接茬。
    四周的牆壁上再次生出了數十根惡心的觸手,裹著粘稠的秘力開始瘋狂舞動著。
    你這混蛋,以為把我禁錮住了我就沒有攻擊手段了?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被刺激到麻木了,截止到現在奧普已經對枯鬆老人能把自己定住這件事感覺不到什麽驚訝的情緒。
    “小心!”三十三看到那些再次洶湧而來的觸手忍不住出聲提醒。
    然而話音剛落,那些觸手就像是長鞭一樣抽打而來,如此劇烈的進攻卻沒有引起空間的震蕩,數十根觸手在一瞬間就完全覆蓋住了枯鬆老人有可能逃離的所有方向。
    “「言」五,潰。”
    又是簡單的三個字響起,虛空中像是響起了呢喃,又像是誰人在輕歎,下一刻那些狂猛進攻地觸手像是風化的牆壁,在行進的過程中化作了片片灰飛。
    看著半空中出現的秘力屑紛紛揚揚地飄落,冉空的眼睛卻愈發明亮。
    幾乎所有的觸手都在這句話說出以後潰散,唯獨留下了襲擊向枯鬆老人正麵的一根。
    而他也僅僅隻是伸出手,雲淡風輕地握住了那連山脈都可以抽到崩裂的觸手,隨後一拽,將其生生撕裂開來。
    即便已經被扯斷了,那根觸手也依舊在死命掙紮著,就好像是有生命一樣。
    感受著自己手掌中那不斷翻騰試圖掙脫的觸手,枯鬆老人笑了笑。
    “原來如此,你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青藤,充其量也就是‘準青藤’而已。”
    不知為何,當“準青藤”三個字從枯鬆老人口中說出之後,奧普的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難看。
    之前枯鬆老人說了那麽多都未曾讓他感覺有什麽,可此刻他整個人卻處於暴走的邊緣。
    “把那句話給我吞回去。”奧普的豎瞳中布滿了血絲,“我是偉大的休伊默·洛茲華爾的後代!是譜洛·洛茲華爾之孫!奧爾修·洛茲華爾之族弟!我是尊貴的奧普·洛茲華爾殿下!容不得你這種渣滓玷汙!”
    “哦,還是個很有自尊心的‘準青藤’。”絲毫沒有理會對方的憤怒,枯鬆老人反而再次重複了一遍。
    “看起來,你似乎對於‘青藤’這個身份很敏感?我來猜猜看,是不是因為你靠著自己在文明裏尊貴身份,所以可以在天賦實力不濟的情況下強行堆砌到了青藤期?”
    “因此,你作為原本無望突破到青藤期的進化者,對於自己能夠突破而感到驕傲,但同時又因為自己的實力要低於正常的青藤期進化者而自卑?”
    “閉嘴!閉嘴!閉嘴!”奧普沒有想到,麵前這個地球人幾乎句句說中了自己的軟肋。
    奧普是蜥朱文明統治者的直係後裔,雖然是雄性,但也有尊貴的地位,而且他還有著族內天才奧爾修的撐腰,因此一直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唯一讓奧普感覺有些不滿的是,他自己的進化天賦實在是有點糟糕,所以隻能靠融合他人的秘力種子走上進化路。
    這一點其實沒什麽,因為宇宙裏大部分進化者都是通過這種方式去進化的,隻是他的族兄是奧爾修,因此有時候也難免被拿去與他對比。
    奧普很尊敬奧爾修,所以即便是不如對方他也不會有怨言,但一直被對方的光芒所籠罩還是會讓奧普感到難過。
    在族內資源的傾斜下,奧普艱難地突破到了青藤期,這時候的他已經可以算作是蜥朱文明的中堅力量了,並且單論進化層次也足以傲視絕大部分蜥人。
    但他依舊有個心結,那就是在融合他人秘力種子+靠資源堆砌突破的雙重作用下,自己的實力要弱上正常的進化者很多。
    這種情況在麵對白芽潛種的進化者時表現還不明顯,因為正常青藤該有的手段他都有,麵對這些低級進化者他還是能夠碾壓的,然而一旦對上與自己境界相同的進化者他就會露怯。
    這件事對奧普來說算個秘密,在亂流葉號上也隻有他和奧爾修兩個人知道,平常他也不會與同層次的進化者交手,一般都是被奧爾修派去處理一些低級進化者。
    本來奧爾修堅持要奧普留在飛船上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在奧爾修看來,地球上唯一有些威脅的青藤已經被自己注意到了,那麽剩下的白芽也不會對奧普造成致命威脅。
    可惜,奧爾修到最後還是算漏了一個人。
    一個能以白芽之軀殺滅青藤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奧普心中在咆哮,自己是青藤!他隻是白芽,怎可能殺死自己?!
    “你看,這就是你與我們的區別。”枯鬆老人轉過身,與他對視。
    “你遇到不理解的事情隻會說不可能,而我們卻會想怎麽才能做到甚至超越。”
    “不過隻是青藤而已,若非老夫此前自廢修為,現在又何足掛齒?”
    “你要明白一句話:一切皆有可能。”
    不過隻是青藤而已?這是奧普心中最後回蕩著的一句話,原本被他看做驕傲與心結的青藤,在這人類看來卻隻是不過如此?
    不,不隻是他。奧普看向久天他們,好像他們也對於枯鬆老人說的話很讚同一樣。
    不過隻是青藤,如此而已。
    然後奧普就什麽也不知道了,因為枯鬆老人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言」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