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教處。
    從澡堂被拎來,  鬧事的六個人從左往右站成一排，按次序是重傷、偏重以及輕傷。
    衛衍之拖著條流血的右腿站在隊伍第一個，邊上是被撞破頭的渣男,  再往右就是另外四個人,  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  一個嘴角出血，一個眼角破皮,  一個捂著腹部，還有一個就是揚言要給衛衍之上一課的大塊頭,  此時正捂著脫臼的胳膊垂頭喪氣地站著。
    “學院禁止打架鬥毆，輕則處分，重則勸退。”淩厲的目光在鬧事的幾個學員身上一一掃過，在瞥見衛衍之那條受傷頗重的右腿時，政教主任眼底的厲色稍稍一頓，隨即又皺眉看向衛衍之旁邊的高年級生：“新來的學員或許不太清楚，但德爾曼,  你作為戰鬥科係風紀處成員,  不會不清楚校規校紀吧？”
    德爾曼，機甲係高年級生,  風紀處組員……
    衛衍之在心裏記下了這個名字，打算回頭告訴池宴一聲,  讓她小心渣男德爾曼和他的朋友們。
    “對不起老師，我知道錯了,  不過他腿上的傷不是——”
    “既然知道錯了,  那就扣三個學分，另外暫停你風紀處職務兩個月。”
    “老師——”
    政教主任坐下，端起桌上冒著熱氣的茶喝了口：“沒問題的話就先出去吧。”
    “老師,  這小子他……”
    “是我不該在那個時候去澡堂洗澡的，老師，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是你先動的手，你的腿也不是我們打傷的！”
    “老師，是我打壞了自己的腿，跟學長們沒關係。”
    辯解的眾人齊齊怔住。
    從進門開始就一直低著頭的衛衍之慢慢抬起了臉，一副受了委屈不敢聲張的模樣，雙眼早已通紅，他害怕地拖著受傷的右腿往邊上挪了挪，好似怕他們一時氣不過又衝上來揍他似的，瑟縮著站在一旁可憐巴巴地望向政教主任：“他們沒有打我，是我打了他們，老師，您要罰就罰我吧，如果您罰了德爾曼學長，學長的父親有可能會找您的麻煩。”
    政教主任喝茶的動作一頓，斜眼看向站在對麵的德爾曼。
    德爾曼一臉驚詫的表情轉向衛衍之：“你小子胡說什麽？！”
    “對不起學長，我不敢了。”衛衍之縮了縮腦袋害怕道。
    政教主任見狀，麵色一下子就冷了：“衛衍之同學，你剛才的話是聽誰說的？”
    衛衍之委委屈屈，伸手指了指隊伍最後的大塊頭。
    大塊頭差點當場嚇死，連忙擺著另一隻完好的手道：“老師，我可沒說過這種話，是那小子胡說八道冤枉我的！”
    “他說德爾曼學長的父親是議員，就連老師您見了都不敢大聲說話。”
    “衛衍之你——”
    “都給我閉嘴！”政教主任‘騰’地一下從位子上站起，盡量克製著怒氣對德爾曼一眾人道：“當眾鬥毆，欺負新生，你們幾個全部記大過，扣除五個學分，還有德爾曼——”
    德爾曼立即畢恭畢敬：“老師。”
    “你的行為很惡劣，從今天開始你就正式退出風紀處。”
    “是，老師。”
    “出去。”
    見政教主任發了火，德爾曼等幾個人都不敢再聲張半句，全都灰溜溜地離開了政教處，衛衍之見狀也拖著受傷的右腿要走，免得等政教主任回過神，他也跟著德爾曼他們一起受罰。
    “衛衍之同學，你等一下。”政教主任出聲留住衛衍之。
    衛衍之腳步一停，心道：完了。
    “衛衍之同學，你下一場測驗是什麽時候？”
    “兩天後。”
    “那這兩天你就待在宿舍休養，等腿完全好了再去測驗，我會提前跟你們的測驗老師說明情況。”
    欸？
    他這是因禍得福了……
    政教主任又道：“你先回去休息。”
    “謝謝老師。”衛衍之吸吸鼻子，千恩萬謝地從政教處出去，等拉上門後轉過身，臉上委屈的表情瞬間蕩然無存，衛衍之摸了摸裝得太過有些發酸的鼻子，隨後端起之前擺在門口的盆子，一瘸一拐地朝學員宿舍樓走去。
    等門外的腳步聲離得遠了，政教主任才打開光腦影像，南昔戴著麵具的臉立刻出現在虛擬畫麵裏。
    “將軍，事情已經處理妥當了。”
    “讓您得罪德爾曼父親，真是抱歉。”
    “軍事學院絕對不允許有特權存在，任何學員犯了錯都必須接受應有的懲罰，至於德爾曼的父親，如果他對我的處理結果不滿意，那就讓他來找我好了，我不介意將學院的校紀校規再跟他解釋一遍。”
    “您有需要可以直接聯係我，至於我的人……就有勞您教導了。”
    政教主任低頭表示應允。
    下一秒，南昔的影像就在光腦上消失不見。
    ≈ap;ap;≈amp;
    剛結束掉與政教主任的談話，南昔就接到了衛衍之的信息。
    信息打開，立刻彈出衛衍之的一條語音：【將軍，有空聊幾句嗎？】
    語氣委委屈屈，還帶著一絲哭腔，聽著可憐巴巴地不行。
    南昔回了個視頻邀請過去。
    很快，視頻被連上，衛衍之的臉出現在光腦之上。
    南昔故作不知地與衛衍之打招呼：“學院生活，少將還能適應吧？”
    “適應適應，我在哪兒都挺適應的。”畫麵裏的衛衍之隨便找個了沒人的地方坐下，一手舉著光腦，一手擱在膝蓋上，側臉望向南昔：“將軍辦完事了？”
    “辦完了。”南昔回完後又道：“早上少將問起我了？”
    “是啊，我想親自跟將軍道個別的，不過塞羅說您一早就出去了。”
    塞羅？
    南昔想到，衛衍之說的塞羅應該就是塞洛克斯。
    “將軍？”
    “少將，我在的。”
    “您現在沒事了吧？”衛衍之坐的地方靠近花壇，有蚊子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他邊說著話邊伸手去撓，無意間將臉湊到了屏幕前，一張被放大了好幾倍的臉就猛地出現在南昔麵前，可衛衍之仍舊不知，一個勁兒地湊在屏幕前撓癢癢：“這裏蚊子好大個兒。”
    南昔專注地凝視著畫麵中衛衍之被放大數倍的臉，道：“我沒事，不過少將？”
    “被蚊子咬了一口。”衛衍之笑，扭頭才發現自己離畫麵太近了，又趕忙往後挪了挪：“不好意思，我剛撓癢呢。”
    南昔心裏隱約有一絲失落，眸色卻絲毫未變：“我聽塞……塞羅說，少將今天參加機甲係的初試了？”
    “恩，我還通過了。”衛衍之特驕傲道。
    “恭喜。”
    “說起這個，我還沒謝謝將軍您呢，要不是您給我了機會讓我進軍事學院，我哪能通過機甲係的測驗。”
    “是少將懂得把握機會。”
    嘖——
    會說話就多說點。
    衛衍之也不是沒被人誇過，但被南昔誇還是跟其他人有區別的，南昔是誰啊，星際聯邦最強的alpha，聯邦上將，是唯一能將他三十幾場全勝紀錄打破的女人，被她這麽一誇，心裏別提有多爽了，隻是心裏再爽，臉上還得表現得矜持一些，免得讓她以為自己不禁誇……這要是以後都不誇了，他不就吃虧了？
    將衛衍之臉上得意的小表情看在眼裏，南昔假裝不知道，問他道：“少將剛才的臉色不大好？”
    “啊？沒事沒事，我這人一餓肚子就臉色不好，缺營養。”
    “是我打擾少將用餐了，那——”
    “不打擾不打擾，是我想跟您聊……不，是我找您聊天的，要說打擾也是我打擾您。”衛衍之聯係南昔的目的本來也就隻是想問問她的情況，畢竟昨晚上她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好，不過現在看她精神奕奕的，應該也沒什麽問題了，於是笑道：“將軍也應該吃晚餐了吧，那我不打擾您了？”
    南昔挺想跟衛衍之多聊一會的，但又怕他餓肚子，也就隻能點頭：“恩。”
    “那再見？”
    “再見。”
    “池宴！”
    驀地，說要結束視頻聊天的衛衍之突然對著屏幕喊了‘池宴’的名字……
    一雙冷眸依舊波瀾不驚：“少將見到池宴了？”
    “啊，我突然想起跟我一起參加機甲係測驗的一個女生……將軍知道她的名字，你們認識？”
    “認識，池宴也是我推薦過去的。”
    “這樣啊，那不打擾將軍用餐了，再見。”
    衛衍之說完就結束了視頻通話，等著光腦上衛衍之的影像消失，南昔眼眉彎起，隨後抬手將戴在自己臉上的金屬麵具摘下……等再次抬眼望向前麵的落地鏡時，南昔做出了早已練習過千百遍的動作——
    笑。
    ≈ap;ap;≈amp;
    衛衍之回宿舍簡單處理過腿傷後就去了食堂找魯恩，學院的食堂很大，比戰犯監獄的那個還大，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來食堂吃晚餐的學員，也得虧魯恩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食堂門口的衛衍之，主動起身朝他招了招手：“長……衛哥，這邊！”
    衛衍之朝魯恩所在的桌子走了過去。
    “衛哥，我給您打好飯了，趕緊坐下吃吧。”等衛衍之坐下，魯恩立即將勺子筷子遞了過去：“這裏的食堂有好多好吃的，我隨便跟您打了幾樣，除了這些還有薯條漢堡，您要是不想吃這些的話，我去給您重新打一份？”
    “不用，這些就挺好。”衛衍之從來不是個喜歡浪費食物的人，何況麵前的這些飯菜已經很豐盛了，比起之前天天喝營養液充饑，現在這條件真的好太多了。舀了口飯塞進嘴裏嚼了嚼，衛衍之抬眼看向魯恩的餐盤：“你吃飽了？”
    “嗯嗯……我還給我的小兔崽喂了吃的。”
    “那順便把我的小蛇崽也喂了吧。”
    從懷裏掏出蜷成盤的小蛇崽交到魯恩手上，衛衍之繼續埋頭吃著自己餐盤裏的飯菜。
    “我可以坐這兒麽？”
    ‘噗——’
    衛衍之抬頭，一下對上了池宴那雙微微笑著的眼睛。
    被衛衍之噴了一手飯菜的池宴：“我還是找其他位子坐吧。”
    “不用不用，就坐這裏。”衛衍之趕忙將嘴裏的飯菜咽下，拖著自己的餐盤往邊上挪了挪，指指旁邊的空位：“我剛吃的太專心，沒想到會有人跟我說話，不好意思啊。”
    說完，衛衍之抽了張紙巾遞給池宴。
    池宴接過擦了擦手，之後在衛衍之旁邊的空位上坐下。
    “你那個是什麽肉？”衛衍之正吃著自己的飯菜，扭頭瞥見池宴盤子裏好幾塊紅燒的肉，不由好奇問道：“看起來很好吃。”
    池宴夾了塊最大的肉放進衛衍之盤子裏：“鹿肉。”
    衛衍之轉頭看向鄰桌坐著的鹿族獸人，頭上還長著一對尖角……
    注意到有人在往自己這邊看，鹿族獸人也轉過頭，衝衛衍之笑了笑。
    衛衍之咧嘴一笑，又立刻扭頭湊到池宴麵前：“吃同學……不太好吧？”
    “人工養殖。”
    “哦，這還行。”
    衛衍之夾起肉就往嘴裏塞。
    池宴見他喜歡，又往他盤子裏夾了幾塊。
    衛衍之邊吃肉邊道：“那什麽……你以後注意一下德爾曼這個人，他……有女朋友的。”
    “恩？”池宴吃飯的動作一停，轉頭看向衛衍之。
    衛衍之老臉微微一紅：“我就是怕你被人騙，所以——”
    “衍之是在關心我？”
    “……總之你當心那個人就好了。”
    “衍之，前麵有人在看你。”
    “啊？”衛衍之抬頭，正好瞧見端著盤子站在不遠處盯著他的人，頭上還纏著繃帶，對視幾秒後，衛衍之又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低頭吃飯：“哦，他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德爾曼。”
    池宴笑，又將盤子裏動過的肉夾了放在衛衍之盤子裏，等再次抬眼看向不遠處的德爾曼時，眸底笑意驟然消失，眼神冷冽而又駭人。
    很快，德爾曼端著盤子走遠了。
    “衍之，他怎麽走了？”
    “可能是我們這裏沒空位了吧。”
    “也對。”池宴笑，將打來的一碗湯送到衛衍之麵前：“衍之，要喝湯嗎？”
    衛衍之塞了一嘴的肉：“你不喝？”
    池宴搖頭：“這個肉湯味道我不太喜歡。”
    “那給我吧。”衛衍之接過，一碗湯幹到底。
    “吃完飯我們去小樹林散步吧。”
    “咳咳——”
    衛衍之剛喝完湯一口氣沒勻過來，忽然聽到池宴悠悠地說了一句‘我們去小樹林散步吧’，嚇得登時猛咳起來，扭頭望向池宴的眼神裏也全是不敢置信：“……小、小樹林？”
    “小樹林後的操場。”池宴神色自若道：“他們都這麽叫。”
    啊……原來是操場散步。
    衛衍之心道，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衍之，你臉怎麽紅了？”
    “……”
    這時魯恩也湊了過來：“衛哥，你臉真的很紅。”
    衛衍之忽然發現盤子裏的肉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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