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時,  冷清了十幾年的海島突然就熱鬧了起來，先是一整個裝修隊在二樓敲敲打打改造兒童房，後來又是工匠花匠翻新修整片莊園的苗圃草坪。除此之外，南昔還特意請了人過來給衛衍之量身定製幾套衣服,  尤其是貼身穿的衣物,  雖然衛衍之為了省錢一再聲稱自己的衣服夠穿了,  但事實上隨著肚子裏的孩子月份見漲,  他的皮膚也變得十分敏感,  稍稍蹭一下就能磨出個印子來,  跟碩大的蚊子包似的，東一塊西一塊,  衛衍之自己覺得沒什麽,  可南昔見了卻是心疼得要命，後來裁縫都來家裏量尺寸了，衛衍之也就不好再說拒絕的話，乖乖地讓人量了尺寸。
    量尺寸時他還不忘叮囑人家隻做兩套貼身穿的,  多了不要。
    可南昔一早交代了，不光懷孕時的貼身內衣褲要多做幾套，還要平時一年四季的，就連外頭穿的衣服褲子也得分季節做上一兩套,  裁縫口頭上應承著衛衍之隻做兩套,  實際還是按照南昔吩咐的來,  耗了一個班子的人才終於趕在小年夜那天將定製出來的十六套衣物送上了門。
    兩套變成了十六套,  點收那天衛衍之心疼地不得了，好幾次都想退貨，後來還是聽對方說打了個對折並且錢已經付過之後才勉強收下，送人出門時他又問了下價錢,  對方伸了個一隻手出來。
    五個金幣。
    雖然打了對折還這麽貴，但到底是南昔的心意，衛衍之也就覺得沒那麽心疼了。
    實際上五個金幣也隻夠買十六套中的一小套夏季睡衣……的上半身。
    海島的布置直到小年夜才徹底完工，裏裏外外煥然一新，張燈結彩地確實有了那麽點年味兒，而二樓的兒童房也已經改造好了，之前兩人逛街買的那些東西被全部放了進去，但也隻堆了半層樓的其中一個角落，對於南昔的大手筆，一向節儉的衛衍之感到十分頭痛。
    小孩子糙養養就好了嘛，這麽大個地方都能住下一支足球隊了。
    【牛逼啊衛衍之，你是整了半個操場在你房間嗎？】視頻另一頭，德爾曼也被這壕氣的房間給驚到了：【你是打算在裏頭練長跑？】
    衛衍之翻了個白眼過去：“家裏地方大，怎麽，你羨慕？”
    【羨慕，羨慕你隻花了兩箱子金幣就拐了個上將當老婆。】
    “別羨慕。”
    【恩？】
    “羨慕不來的。”
    德爾曼倍感無語，他往鏡頭前湊了湊，又問道：【怎麽，你的上將老婆沒陪你？】
    “忙著呢。”有關於南昔工作上的事，衛衍之不想跟德爾曼說太多，畢竟上將這一職務涉及到的軍事機密太多，他連自己都盡量回避，所以跟德爾曼聊天也是一句話帶過，之後又找了其他話題跟他閑聊：“我問你，你爸媽結婚時那個流程繁瑣嗎？”
    【拜托，他們結婚的時候我還沒生呢，你別老問我這種奇奇怪怪的問題好嗎？】
    “那你也參加過別人的婚禮吧，給我說說唄。”
    【就、就走個過場，當時看個表演，誰還能記得那麽多？怎麽，你要跟你的上將老婆辦婚禮了？】
    “恩。”
    這下德爾曼又被驚到了，他剛才說的那些話無非就是耍耍嘴皮子過個嘴癮，畢竟聯邦上將結婚不是件小事，涉及軍婚又是高級將領，一般都是要往上頭遞交結婚申請，之後上頭會核對申請資料，也會對將領的伴侶做個人調查，確定各方麵都沒有問題之後才能通過申請。
    至於婚禮排期……也是需要申請的。
    可聽衛衍之剛才的語氣，南昔上將像是已經做好決定了。
    德爾曼怔怔道：【你真用兩箱子金幣嫁進上將府了？】
    “娶，我是娶老婆。”
    【啥、啥？娶……你說你要娶上將？】
    衛衍之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德爾曼第三次被驚到，而且是震驚，對方要不是衛衍之的話，他一定會脫口而出‘你丫白日做夢呢’……可說這話的人恰恰就是衛衍之，所以這話？
    衛衍之奇怪德爾曼的反應：“怎麽了？”
    【沒事，我隻是被嚇到了。】德爾曼站起身，挺胸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後才又對著視頻道：【衛衍之，你確定你是娶上將，不是嫁？】
    衛衍之不明白德爾曼為什麽會幾次三番追問這件事，當初自己賺他兩箱金幣的時候就說了是拿來娶老婆下聘的，怎麽在確定對象是南昔後，德爾曼又反複問他嫁娶的問題？
    “有問題？”
    【問題大了去了，上將，她是聯邦上將，而且還是alpha，而你，一個普普通通的beta……抱歉哥們，我隻是實話實說。】德爾曼激動地話都快說不順了，湊在鏡頭前手腳並用地比劃著：【當初你跟我說要賺錢娶老婆，我以為你是娶個beta，所以你想賺聘禮錢也就很正常了，可你現在告訴我，你要娶的人是上將，咱聯邦的南昔上將？】
    衛衍之被他幾句話繞的有點暈，他在蟲族長大，蟲族裏也有很多人類俘虜，不過俘虜結婚就沒那麽多講究了，大體就是通知一下，兩人住到一起就算結成伴侶了，而且俘虜裏地位高的都是男性，男人娶女人，似乎從來沒人反駁或者糾正過，隻是現在聽德爾曼這麽一提，他忽然反應過來，南昔是上將，她的地位遠遠超過他這個丈夫。
    可是南昔之前也說，要風風光光的嫁他啊？
    見衛衍之一臉疑惑的樣子，德爾曼又接著往下說道：【你一個beta要娶alpha，這個咱們暫且不說，但你說你要娶南昔上將，臥槽，南昔，是南昔，她娶你還差不多，怎麽可能……你娶？】
    “反過來……不行麽？”
    【必須不行，就算我說行軍政部那邊也不會同意，開玩笑吧讓一個beta娶了咱們的上將？要麽就是軍政部的老頭子都昏了頭，要麽就是你昏了頭，你自己掂量。】
    是南昔昏了頭。
    這句話衛衍之自然不會當著德爾曼的麵說出口，但大概脈絡他都已經知道了，聯邦不比蟲族，嫁娶觀念要強得多，依照德爾曼所說，大體都是alpha娶beta，或者是地位高的娶地位低的，無關男性女性，可現在的情況是，南昔自己也說了要嫁給他？
    猶豫半晌，衛衍之又問了一句：“那如果她願意呢？”
    【她願意？她要是願意……要麽腦子不好使，要麽想絕戶了。】
    衛衍之想，南昔肯定不會是前者。
    不是前者，那就是……
    衛衍之猛然覺得心裏有些沉。
    “可能，是我搞錯了吧。”隨意敷衍了德爾曼一句，衛衍之趕緊關掉了視頻通話，可就在他剛結束完跟德爾曼的聊天，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也朝他發來了視頻請求。
    是林洛葳。
    衛衍之本不想接的，但一想到剛才德爾曼說的那些話……是不是也可以谘詢一下林洛葳？畢竟她也是聯邦人，父親還是聯邦高官，想必對這一方麵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接通了視頻。
    【也沒什麽事，就是快過年了，想給你拜個早年。衛衍之，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那我掛了。】
    “等等。”衛衍之叫住鏡頭前的林洛葳，遲疑了一下後開口問她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以後會嫁給你一個alpha還是beta？”
    【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之前德爾曼托我做個問卷調查，他文化課的老師要求的。”
    鏡頭那段的林洛葳顯然對這個解釋不怎麽相信，但還是耐心地給出了答複：【這個問法本身存在問題，照道理說，軍校的老師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怎麽說？”
    【衍之，我沒有階級歧視，但實際上，alpha無論在哪個星球都是出於領導者地位的，雖然近百年來大家都放寬了對beta的限製，但說到底alpha還是處於上層的，所以我說出問卷的老師犯了個低級錯誤……衍之，你能明白我的話吧？】
    明白。
    怎麽會不明白。
    衛衍之簡單跟林洛葳寒暄了幾句就把視頻通話給掛了，他心裏有些亂，倒也不是因為林洛葳說的那些alpha、beta的領導統治言論，他階級觀念淡薄，無所謂誰比誰低等，他隻覺得做人要足夠強大，隻有強大了才能吃飽飯，才能活下來，而事實證明，他做到了。
    何況，他並不在乎誰嫁誰娶。
    可南昔，她為什麽……要‘嫁’？
    這時，外頭突然響起了煙花爆竹的聲音。
    “衍之，除夕了。”南昔不知道什麽時候上了二樓，站在兒童房門外笑吟吟地看著他。
    衛衍之心裏一怔，轉頭望向落地窗外不斷盛放炸開的煙花，原來除夕是要放煙花的，真漂亮。
    “衍之，我陪你出去看。”
    “啊？好。”
    “把外套穿上。”
    “恩。”
    衛衍之穿上外套後由南昔牽著下了樓，一路上他有很多機會開口詢問她有關於婚嫁的事，但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問出口，他心裏雖然有疑惑，但南昔也不是個肆意妄為的人，她這麽做肯定是有她的道理，她既然選擇暫時不說，他又何必非在這個時候追問？
    海島的煙花放得很大，持續時間也很長，聲勢浩大地照亮了半邊天，連一入冬後就閉門不出的蛇崽子也被驚動了，懶散散地趴在顯出獸形的塞洛克斯邊上看煙花……衛衍之看著被煙火點亮的夜空和海平麵，心裏那點煩悶徹底被驅散了出去，他握緊南昔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大煙花在不遠處放著，南昔又給衛衍之點了幾個手持的小煙花，衛衍之第一次玩這種東西，覺得十分新奇，一連放了好幾根後才問起價格。
    南昔說軍部發的福利。
    衛衍之又高高興興地放了幾十根，另外把其他幾個花樣的小煙花全都放了，最後把院子前的空地放得煙霧繚繞，差點沒把自己給熏暈過去。
    剩餘的交給塞洛克斯放了，衛衍之拉著南昔跑回了屋內。
    等著十二點的鍾聲響起，兩人互道過‘新年快樂’，這新的一年也就算正式開始了。
    零點剛過，魯恩給衛衍之發來了新年短信，稱呼不是‘衛哥’，而是熟悉的那聲‘長官’。
    衛衍之笑了笑，迅速回複：新年快樂啊，小副官。
    “將軍，咱們回房間吧，這裏太冷了。”
    “恩。”
    真回了臥室衛衍之又怎麽都睡不著了，頭一回正兒八經地過新年，他興奮地睡不著覺，於是兩人又關了燈坐在床上看電影，影片還是衛衍之選的，陰森森的恐怖片，說有氣氛。
    南昔覺得恐怖片就是嚇嚇小孩子的，衛衍之一個蟲族少將，什麽恐怖醜陋的蟲獸沒見過，估計看這個就跟看動漫卡通片一樣輕鬆。
    但事實上，衛衍之真的快被嚇死了。
    原本兩人並排坐著，邊吃零食邊看片兒，然而十分鍾還沒過，衛衍之就已經縮到南昔的懷裏去了，一手抓著枕頭擋住視線，一手揪著南昔的衣襟往她身上貼……關鍵怕就不要看了，他偏不，還哆哆嗦嗦地從枕頭後探出半張臉，想再看看後續劇情，哪知道又一個鏡頭忽然冒出來，嚇得他直接扔了枕頭躥進了被子裏。
    後來南昔就把片子給關了。
    任憑衛衍之怎麽說好話都沒再讓他看。
    “就再看五分鍾……要不就開著燈看！”
    “過來，我給你按摩。”
    “邊按摩邊看？”
    “看動畫片吧，不嚇人。”
    南昔說一不二，開出個動畫片後就開始給他做按摩，起初衛衍之挺不滿的，都過年了還不讓人看個喜歡的，但後來看著看著，竟發現這動畫片也挺好看，怪不得小朋友喜歡呢。
    戳了塊水果遞到南昔嘴邊，南昔咬了一半，衛衍之就自然而然地將另一半送進了自己嘴裏，樂嗬嗬地跟她討論劇情：“這個小蟲子也太可愛了吧，圓的跟個球一樣，走路就打滾。”
    南昔瞥了眼全息屏幕上滾動著的黃色肉球，又繼續給他做按摩：“它是粒黃豆。”
    “欸？”
    “它不是條蟲子，是黃豆。”
    “……這年頭黃豆都這麽肥了啊。”
    “恩。”
    衛衍之突然就不怎麽想看這粒圓鼓鼓的小黃豆了，換了幾個動畫片都沒換到自己喜歡的，索性就關了頁麵將擱在南昔腿上的腳一縮，扯過被子睡覺。
    南昔沾了精油的手還愣在半空。
    “睡覺！”
    “衍之，那隻腳還沒按好。”
    “不按了，要睡覺。”
    南昔看了看自己愣在半空的手，又看看躲在被子裏氣呼呼的衛衍之，思考片刻後道：“要不咱們再看兩集剛才的黃色小蟲子？”
    “……”幾秒後，氣呼呼的人又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那您重新打開一下，我們一起看。”
    南昔笑，按他的話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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