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8星區,  莫瑞亞星球。
    “報告長官，防護層外有不明飛行物靠近！”
    “匯報身份識別情況。”
    “所有頻率均未收到不明身份識別請求,  請長官指示。”
    “進行敵我識別,  開啟示廓雷達。”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緊緊盯住麵前的屏幕，在發覺不明飛行物無視警告不斷逼近星球邊界時，立刻做出下一步指令：“相位炮準備。”
    作戰組員立即布置操控指令,  隻待一聲令下便可瞬間作戰。
    “長官？”
    “進行最後一次警告。”
    接到命令後，組員又一次對著外來侵入物種提出警告,  勒令對方就此停止侵入，否則就會立即應對攻擊,  可警告發出後，大批不明身份物種仍舊朝著莫瑞亞星球繼續逼近，眼看著就就要闖入作戰範圍，操縱台前的所有組員都屏住了呼吸,  靜靜等待他們長官的下一步指令。
    莫瑞亞星球,  是獨立建國的小星球，因為位置臨近聯邦，又與銀河最大的塔斯曼帝國聯姻建交,  所以百年來一直都過得十分太平,  可誰曾想就在這舉國歡慶的春節當晚會迎來一場突如其來的戰役,  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  敵方數量龐大,  身份未明,  並且能繞過聯邦和塔斯曼帝國的眼線直接攻上門來,  顯然實力不容小覷。
    “長官，是蟲族！”
    ‘轟——’
    隻一瞬的功夫，莫瑞亞星球外層的保護罩就迎來了地方的第一次猛烈攻擊,  雷達顯示，數以百萬計的敵軍齊齊對準了莫瑞亞星球的中央門戶發起攻擊，沒有艦隊，沒有攻擊武器，隻是一味以血肉撞擊，一波接著一波，一批損毀了後麵一批立刻補上，源源不斷無休無止。
    中央門戶在接二連的撞擊下不斷晃動發出爆炸聲，如春節上空炸裂的煙火，炫目至極。
    “所有武器就位，發動第一次反擊。”
    “是，長官。”
    操作指令一經下達，防護層上的相位炮和空間魚雷立刻衝著攻擊中央門戶的侵略者發動猛烈反擊，星區內爆炸聲不斷，火光盈天，也就在莫瑞亞星球發動反擊之時，敵方的第二次攻擊又迅速補了上來，比第一次數量更密集更凶猛的撞擊幾乎要將整個小小的星球直接撞裂撞碎。
    莫瑞亞立刻出動了自己的艦隊迎戰。
    與此同時，莫瑞亞也向聯邦和自己的同盟塔斯曼帝國發去求救信號，希望聯邦與塔斯曼帝國看在昔日的交情上迅速進行救援。
    聯邦很快接到了莫瑞亞的求救信號，原本這次作戰隻需要派出距離莫瑞亞星球最近的軍隊過去支援，但那片軍區的指揮官前不久剛在一次作戰中犧牲，新的指揮官還沒有上任，軍區又將情況返回給了中央軍區，中央軍區也不敢拖延，隻能如實匯報給了南昔。
    南昔接到中央軍區的緊急作戰請求時正值半夜，聲音驚擾了睡夢中的衛衍之，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從床上坐起，這時南昔正好接完通話從陽台外邊進來。
    “是軍區那邊有事？”又是春節又是大半夜的，一般人也不敢在這時候找南昔說事，衛衍之第一反應就是軍區出事了，而且還不是小事。
    南昔過來給衛衍之披了件外套：“是莫瑞亞星球，遭遇蟲族攻擊。”
    “是要支援？”
    “恩。”
    “臨近星球的援軍呢？”
    “指揮官還沒上任，我得親自過去一趟。”南昔說完立刻去將軍裝換上，又俯身在衛衍之額頭親了親：“對不起衍之，我又食言了，沒能留在家裏多陪你幾天。”
    衛衍之想說‘沒關係’，但話到了嘴邊又怎麽都說不出口，今年是他跟南昔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春節，這第一天才剛開始呢，夫妻兩個卻又要分開……
    南昔束上腰帶就要轉身離去。
    可腰帶卻被人用手指勾住了。
    南昔表情一怔，很快就又明白過來，笑著在他嘴巴上親了親：“不高興了？”
    “恩……”衛衍之自己就是個軍人，原本這種時候他是不應該阻攔的，可他就是不想在剛過春節的時候跟自己心愛的人分開，於是糾結一二，他抬頭對上南昔的眸子，小心翼翼道：“我……能跟您一起麽？”
    南昔愣住。
    見南昔並未立刻反應，衛衍之以為自己為難了她，於是又立即鬆開勾住她腰帶的手，往後挪了挪屁股：“不能就算了，那您自己當心，早日得勝——”
    “換衣服吧。”
    “啊？”
    “不換衣服怎麽跟我一起去？”
    衛衍之楞了一下，很快就又明白過來南昔話裏的意思，剛剛還布滿局促落寞的臉瞬間就被笑意取代，他跟南昔說了句‘很快’，之後立馬從床上起來換衣服穿鞋子。
    “不準束腰。”南昔將他打算圍在腰上的帶子抽走，親手給他一粒粒係上外套的紐扣：“有我在，旁人不會多問，少將隻需為我出謀劃策即可。”
    衛衍之訝然：“我？”
    “當然。”等係上全部扣子後，南昔牽著他的手出門：“迄今為止，能做我對手的隻有少將一個。”
    衛衍之覺得這話雖然屬實，但還有一點恭維的成分在裏頭，不過好聽的話誰不願意多聽呢，何況還是自己昔日最強勁的對手，聯邦打仗最厲害的女上將？
    那自己就好好當一回她的軍師吧。
    0-17-8星區內最接近莫瑞亞星球的聯邦軍區已做好了隨時支援的準備，隻等他們的指揮官南昔上將下達作戰指令，所以南昔此去隻了衛衍之，塞洛克斯以及另外幾個親信，而在趕往那片星區的飛行器上，南昔又接到了莫瑞亞星球最高軍事總指揮奎因元帥的求救信號。
    信號被接入時，畫麵閃了兩下，但很快就又恢複了正常，之後奎因元帥的臉就出現在了畫麵內，雖然自己為之效力的星球遭受蟲族攻擊情況危急，但奎因元帥仍舊麵色堅毅神情凜然，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緊張和慌亂，尤其是他的一雙眼睛，如鷹隼版銳利威嚴：
    【南昔上將，很高興能與您再次見麵，雖然是在這種不太好的情況下。上將，我需要您的幫助。】
    衛衍之是聽過這位奎因元帥的大名的，奎因曾與南昔的父親南靳元帥齊名，一個曾為塔斯曼帝國效力，一個出自聯邦，兩人都是戰功顯赫威震一時的大元帥，可短短的十幾年後，聯邦的大元帥南靳身故，塔斯曼帝國的大元帥奎因也遠走莫瑞亞星球，結局令人唏噓。
    之前蟲族與莫瑞亞並無衝突，衛衍之也沒有見過這位幾十年前聲名遠播的大元帥，沒想到此番際遇下就能親眼見到這位年逾四十的奎因元帥，他心裏是十分激動的，可這種情況下的見麵，卻又讓他感到惋惜，要是這位奎因元帥仍在為塔斯曼帝國效力，別說是這百萬蟲族大軍，就是千萬也壓根難不倒這位奎因元帥。
    此時，這位星際戰場的大人物卻要向別國借兵挽救他的星球。
    “客氣了，元帥。”戰事緊迫，南昔也不是個多話的人，既然她是受上級指令來莫瑞亞星球做支援，那她隻管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其餘一概不問：“請把作戰畫麵切過來。”
    奎因點頭，很快屏幕一分為二，奎因占據了一個角落的小屏幕，大屏幕上則是蟲族鍥而不舍猛烈攻擊莫瑞亞星球防護層的畫麵，雖然莫瑞亞已經調派艦隊迎擊，但蟲族數量太多，莫瑞亞又隻是個擁有幾百萬人口的小星球，武力配備方麵自然也不充足，那幾十艘戰鬥艦在黑壓壓的蟲族大軍中顯得單薄而又弱小。
    “拉姆少尉，匯報維澤星球的軍力調派情況。”維澤星球，是聯邦範圍內最接近莫瑞亞的星球，那裏儲備著足以對抗百萬蟲族大軍的兵力，所以莫瑞亞一出事，奎因才會第一時間向維澤星球的軍區發出求救。
    一旁操作台上的拉姆觀察屏幕後道：“百六十艘戰鬥艦已前往莫瑞亞星球支援，位置在……”
    ‘轟——’
    沒等拉姆把情況匯報完，南昔麵前的大屏幕上忽然出現一兩秒的黑屏，連帶著奎因元帥的那方小屏幕也黑了一下，像是信號被中斷了，等屏幕恢複時，奎因元帥卻消失在了畫麵中。
    衛衍之本來坐在邊上看著，見奎因元帥突然消失，而後恢複的大屏幕中到處都是爆炸產生光霧以及黑壓壓的蟲族大軍，莫瑞亞的幾十艘戰鬥艦卻徹底找不到了。
    “淪陷了？”衛衍之驚訝地往屏幕前湊了湊，發現那幾十艘戰鬥艦真跟憑空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在畫麵中，他轉頭一臉驚愕地看向同樣變了臉色的南昔：“怎麽會這麽快。”
    饒是打過大大小小上百場戰役的南昔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驚了一下，向來鎮定如常的臉色變得凝重，眉頭也蹙了起來……在增援之前她是讓人做過調查的，以莫瑞亞目前的軍力儲備，扛到聯邦軍抵達救援之前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而就在剛剛幾秒的功夫，莫瑞亞卻淪陷了。
    “拉姆，把爆炸點的畫麵放大。”南昔冷聲道。
    拉姆立刻照做。
    “莫瑞亞的艦隊被全部殲滅，防護層也被破壞了一小部分，但這並不足以讓莫瑞亞徹底戰敗。”衛衍之扭頭看了眼拉姆屏幕上聯邦軍艦隊的行動軌跡，距離莫瑞亞已經不遠了，大概再有個十來分鍾就能抵達支援，而再看自己麵前的大屏幕，被破壞了一小部分的防護層是足以能抵抗住蟲族的攻擊，令莫瑞亞等來聯邦支援的，但是……炮火已經停止，防護層上的武器也全部停下反擊。
    莫瑞亞淪陷了。
    沉默幾秒，衛衍之將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莫瑞亞星球內部遭到了攻擊。”
    內憂外患，莫瑞亞敗在了內憂上。
    見此情況，拉姆猶豫道：“將軍，還要支援麽？”
    南昔沒有說話。
    衛衍之聞言微微一怔，轉頭望向拉姆：“莫瑞亞星球不是還有兩百多萬居民？”
    “可等十分鍾後艦隊趕到，那裏也被破壞地差不多了。”
    “……”
    拉姆說的是實話，莫瑞爾收起武器任由蟲族入侵，數百萬的蟲獸足以在十分鍾內殺死星球內大部分居民，即便還有少數幸存下來的，戰後帶來的影響也是巨大的，比如蟲獸遺留的毒液，它們會滲透進土裏，汙染水源，造成物種死亡或是基因變異……一旦這種情況發生，即便他們能存活下來，星際的其他國家和星球也不會放任不管，莫瑞爾星球……極大可能要被徹底摧毀。
    這就是戰爭最殘酷的地方，沒有被敵人殺死，卻要被自己昔日的同盟聯手剿滅。
    南昔垂眼看了下衛衍之隆起明顯的腹部，沒有任何遲疑，立刻下達指令：“加快速度，繼續支援。”
    拉姆驚了一下，隨後立刻遵從指令發布作戰指示。
    莫瑞亞星球的結局是慘烈的，在內憂外患之下，奎因元帥帶領著寥寥數萬人的軍隊跟蟲族百萬大軍來了次正麵的陸地戰，雖然熬到了聯邦艦隊的到來，但奎因元帥連同他的戰士全都死在了戰役中，也正是奎因元帥的苦苦堅持，在聯邦艦隊趕到之前並未讓蟲獸對這片土地侵蝕太多，奎因將軍跟他的戰士用性命捍衛了他們的星球。
    事後塔斯曼帝國的援軍也趕了過來，協同聯邦軍一起收拾戰場，處理戰後事宜。
    奎因元帥的屍體被人從廢墟中抬出來時，渾身上下均被戰火燎過，蟲獸留下的毒素也徹底滲透了他的皮膚和血液，即便隔了幾小時血液已經幹涸，但顏色確實詭異的瑩綠，為了防止屍體內毒素的泄露，南昔隻能下令將其就地火化，在屍山血海的廢墟之中被燃燒殆盡後，連半點屬於奎因元帥的骨灰都沒能留下。
    至此，昔日兩位叱吒風雲的大元帥都不在了。
    處理工作還在繼續，總得有個人主持大局，而塔斯曼帝國派來的高級將領一早就回去述職了，隻留下一對兵力配合戰後的處理工作，所以主持大局的任務就落在了南昔頭上，她和衛衍之暫時在一搜大型艦上安頓了下來。
    連著幾天，衛衍之都發現南昔的情緒並不是很好，雖然她並不在自己麵前刻意的表現出來，但她很久都沒笑過了，而且她經常會把自己關在艙內，有時候一待就是一下午，什麽事都不管，什麽人也不理。
    “塞洛，將軍以前有這樣過嗎？”至少在衛衍之認識她後，沒見過她這樣自暴自棄過。
    塞洛克斯依舊維持著他的優雅，他思慮片刻點了點頭，道：“元帥去世後，將軍也消沉過一段時間。”
    “元帥？”衛衍之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是將軍的父親，南靳元帥？”
    塞洛克斯點頭承認。
    衛衍之看了眼關著南昔那堵緊閉的艙門，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我聽說……南靳元帥是自殺的？”
    “是，這確實不是什麽秘密。”
    “我可以問原因嗎？”
    “跟外界在傳的一樣，元帥受不了精神力的摧殘，自殺了。”
    “可他那麽強大，怎麽會……”
    “越是強大的人，心裏往往越是脆弱。”塞洛克斯頓了頓，幽深的眸子裏浮現出一絲複雜：“他是我見過精神力最強大的人，甚至比如今的將軍還要再強大一些，這足以讓他戰無不勝，可是……正因為他在戰場上已經找不到對手，他開始跟自己較勁。”
    衛衍之驚訝：“他把自己當成了對手？”
    塞洛克斯點頭道：“沒錯，他想要戰勝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所以到了最後，他一槍崩了自己的腦袋，也終於戰勝了他自己。”
    一槍……
    崩了自己的腦袋？
    衛衍之聽後身上冒出了一層冷汗，南靳是多厲害的人物，他尚且都不能自控，那延續了他血脈的南昔……這讓衛衍之想起了傳言的下半部分，南昔過早地表露出了暴怒狂躁的情緒，所以很多人都覺得南昔也會走上跟南靳自殺同樣的路。
    他雖然沒親眼見過南昔暴躁易怒的樣子，但現在看來，很多傳言的東西未必都是假的。
    比如上次南昔在易感期發作時，她竟然一下沒認出他，甚至於當時她盯著自己的眼神……如果不是她後來恢複理智，衛衍之都覺得她會撕碎了自己。
    “那將軍會不會……”
    “衛先生覺得呢？”
    衛衍之不知道，也不敢往深了想。
    塞洛克斯卻突然笑了起來：“我想未必，畢竟當時元帥身邊也沒個陪著說話的人，走上那條路或多或少也有這個原因在，但將軍不一樣，她有你們……不是麽？”
    說著，塞洛克斯的目光在衛衍之隆起的腹部掃了掃。
    衛衍之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不過這話也未必不是真的，如今有他和肚子裏的孩子陪著南昔，那個可怕的宿命或許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還有件事，不知道衛先生知不知情。”
    “什麽？”
    “總統先生有意提將軍上位，議會那邊也沒問題，但將軍拒絕了。”
    上位？
    衛衍之道：“大將？”
    塞洛克斯笑了下：“這不叫提，早兩年隻要將軍點頭，她就已經是了。”
    不是大將……元、元帥？
    “就是您心裏想的那個位置。”塞洛克斯眼中笑意漸濃：“按照將軍的功績，她確實該提到這個位置了，可她拒絕了，即便現在沒有任何阻礙，她還是拒絕了，甚至都不想再往前邁一邁。”
    衛衍之心裏震驚不已，他就沒見過拒絕升職的軍官，尤其還是從上將升到大將，再由大將直接提到元帥……可現在塞洛克斯竟然告訴他，南昔為了不當聯邦元帥，連大將的軍銜都拒絕了，難道這隻是因為這樣能離元帥那個位置……稍微，稍微遠那麽一丁點兒？
    這是什麽天真的想法？
    驀地，衛衍之忽然想到了什麽，他抬眼不敢置信地對上塞洛克斯笑著的眸子，遲疑片刻後忍不住問道：“她不會以為……到了那個位置後就會走上跟她父親一樣的路？”
    塞洛克斯不置可否地笑笑。
    衛衍之心裏一萬個臥槽。
    明明是個悲傷的話題，可現在……誰來告訴他，為什麽他老婆這麽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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