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的真假現已無從得知,  但‘胎生’兩個字過於敏感，衛衍之也就在心裏默默地記下了，之後他一覺睡到大天亮,  醒來時南昔已經被莫瑞亞中央政府的人給請走了，說是聯邦的運輸艦今天就會到，所以莫瑞亞中央政府自然得把南昔請過去問問這一船滿滿當當的物資和設備該怎麽分配和使用。
    嘖,  幼崽一出生就知道拱奶吃,  聯邦幾十萬噸的物資白送上門,  說是不知道該怎麽分配誰信？
    倒也不是衛衍之看不起現如今的莫瑞亞中央政府，重建家園本來就是他們內部自己的事兒,  聯邦隻想在老鄰居身處危難關頭時伸個援手,  誰曾想莫瑞亞中央政府權當自己成了聯邦的附屬小國，什麽芝麻米粒大小的事都要請南昔過去主持大局，害得他在莫瑞亞滯留了**天,  每天隻能在睡覺之前跟自個兒老婆見上一麵，順便溫存溫存……這事兒不能多想,  一多想他就氣,  一氣就想給自個兒老婆吹枕邊風，攛掇老婆收拾東西趕緊跑路。
    總之莫瑞亞沒了奎因,  整個政府班子就成了盤散沙，毫無主見作為。
    也就在衛衍之睡醒後不久,  塔斯曼人那邊又出了樁了不得的大事,  之前失蹤的六個人有了下落，不過被找回來時全部成了屍體,  據說麵目全非，身份識別還是憑借屍體脖子上掛著的軍用識別牌，塔斯曼那邊一見到抬回去的屍體就炸毛了,  逼著莫瑞亞中央政府給個交代，最後還是泉綃把這事兒暫時壓了下來，讓莫瑞亞中央政府配合他們調查那六名軍人的死因。
    出了那種事，對麵街區整個就是劍拔弩張的氣氛，以往當地居民還能從那邊經過的，現在徹底不行了，塔斯曼人將附近整片街區全都控製了起來，除了他們自己人，其他都不允許出入。
    中午吃過飯的時候，聯邦軍駐紮的街區裏來了幾個塔斯曼士兵，領頭的衛衍之昨晚上還見過，是跟著泉綃一起來拜訪南昔的，泉綃上了艦船進了書房，那人就在艦船外頭等著，麵容莊穆站得筆直。
    衛衍之瞧見拉姆跟他們說了幾句，之後那幾個人就回對麵街區去了，拉姆過來跟衛衍之說了下情況。
    那死了的六個人是在為塔斯曼執行秘密任務，任務內容不能說，但當晚他們是循著線索出去的，那幾個人過來就想問問事發當晚聯邦這邊有沒有發覺什麽異常，人家也直說了，這件事肯定跟聯邦沒任何幹係，行凶的肯定就是六個人追查的‘線索’，他們隻想打聽那晚上是否有目擊者。
    衛衍之聽完後皺了皺眉頭。
    “那幫塔斯曼人是怎麽了，總喜歡往我們地界上跑，昨晚上他們的皇女來見將軍也就算了，今天居然敢來問凶案的事。”這陣子拉姆跟衛衍之熟了，知道他是個好相處的，有什麽話也就當著他的麵說了，一臉地忿忿不平：“他們那邊死了人，難道咱們必須得知道點什麽？”
    衛衍之抬眼看了下對麵塔斯曼人所在的地界，若有所思道：“死了人不算小事，讓他們折騰去吧。”
    設身處地，要聯邦這邊不聲不響地死了六個士兵，這事兒也覺得小不了，拉姆聽完覺得是這個理，於是也沒再計較塔斯曼人上門詢查的事，轉而跟衛衍之聊起了今天來的那一大批物資的事兒。
    “總理這次倒挺大方，一捐捐這麽多。”衛衍之揶揄道。
    拉姆笑了笑：“艾德總理剛上任不久，總不能在這種小事上違逆總統先生的意思。”
    衛衍之一愣：“捐物資是總統先生的意思？”
    “總統先生一直有對莫瑞亞星球提供物資設備援助，這回莫瑞亞遭了難，總統先生肯定是要施以援手的。”拉姆理所當然道：“總統先生是個很善良的人。”
    善良……衛衍之忽然想起那個在總統府匆匆見過一麵的一國領導人，雖然連日來的會意令那人很疲憊，但眉宇間的英氣和睿智卻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舉手投足之間也都是掌控全局的領導者風範，或許是這位總統先生對南昔信任寬容，所謂愛屋及烏，衛衍之覺得總統先生肯定也是位非常睿智並且容易親近的長輩。
    但用‘善良’評價一位國家領導人，顯然也是不合適的，莫瑞亞再小也是個獨立的國家，國與國之間的外交並非用一句‘善良’能搞定的，要沒有什麽獲益之處，聯邦再是富有也不會幾次三番給莫瑞亞提供援助。或許是總統先生看重聯邦在星際的影響力，又或許是看中莫瑞亞跟塔斯曼帝國的盟友關係，聯邦是在借花獻佛間接跟塔斯曼搞好關係，再往小了說，總統先生是看在了奎因元帥的麵子上，畢竟這些年聯邦曾不止一次向奎因元帥投出過橄欖枝。
    不管出於什麽原因，總之不會是因為‘總統先生善良’。
    衛衍之又突然想起了奎因元帥的那個遺孀，顯而易見，那六個士兵的死跟她脫不了幹係。
    “既然設備來了，我也得去看看。”衛衍之站起身，不動聲色地跟拉姆說道：“少尉，你要一起麽？”
    拉姆下午出去巡視，是昨晚上南昔定的。
    果然，拉姆為難了一下，問可不可以另外派幾個人送衛衍之過去。
    衛衍之欣然應允，帶著拉姆替他挑選的一隊士兵出了門。
    去運輸艦附近溜了一圈，果然聯邦送了不少好東西過來給莫瑞亞，除了成捆成捆的物資之外，還有幾套先進的製水設備，這玩意兒在軍校的科技課上出現過，但隻是模擬影像，比實物要小不少，好在衛衍之記得所有零件安裝以及操作步驟，現場教人擺弄操作也十分輕鬆。
    等教會當地人怎麽使用後，衛衍之又坐車去其它地方轉悠，幾個鍾頭轉下來也累了，回程途中一直靠在後座椅背上休息，可半路上車輪子突然打了滑，司機猛地打了把方向盤後緊急刹車，衛衍之雖然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也立即抬手護住了自己的肚子，但仍是被巨大的作用力甩到了車門上，腦袋磕上車窗，‘嘭’地一下，差點讓衛衍之以為自己頭骨都被撞裂了。
    事故發生後，跟在後頭的幾輛車也立刻停了下來。
    “對不起衛先生，您、您沒事吧？”司機慌忙道歉。
    坐在副駕駛上的軍官提起司機的衣領就要揍他。
    司機嚇得麵色發白，抖的跟個鵪鶉似的。
    “放開他。”衛衍之摸了摸被撞騰的腦門，鼓了個大包，好在骨頭沒事。他深吸了口氣忍住額上的疼痛，抬眼望向前麵：“怎麽回事？”
    司機沒敢吭聲，坐在副駕駛的軍官立刻道：“衛先生，前麵路段被人潑了油，所以車輪打滑出了事故。”
    “叫人過去看看。”
    “是，衛先生。”
    軍官交代了後頭車上的人下去查看路麵情況，衛衍之在車裏坐著，忽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流迫近，猛地就逼到了跟前，衛衍之的思緒在一刹那間斷了一兩秒，等他回過神來時，發覺原本車裏坐著的軍官和司機都不見了。
    轉頭一看，連同後車上的幾個人全都站在了道路一旁，跟睡著了似的，一動不動。
    衛衍之剛放下的手又護到了自己的肚皮上，他仍舊坐在車裏沒動，但也能感覺到之前那股駭人的氣流就在自己周圍，靜坐幾秒後，衛衍之微微側臉看向另一邊的車門。
    一個披著鬥篷兜著帽子的女人出現在車門旁，她伸手一拉，輕而易舉地將車門給拉開了。
    然後她坐進了車內，跟衛衍之之間隔了不到半米的距離，兩人並排坐著。
    隨著女人的靠近，衛衍之能感覺到周遭的氣流又逼緊了幾分，像是給他弄了個無形的大網，一下子將他罩在了裏頭。衛衍之抬了抬覆在肚子上的手指頭，發現動作自如，但自己體內的異能卻怎麽都發揮不出來。
    他被控製了。
    “衛先生，又見麵了。”女人輕軟溫柔的聲音在車內響起，比起第一次在死人坑裏見麵時的緊張和不安，此刻的她情緒很穩，大有覺得自己掌控一切的從容和傲氣：“南昔上將的精神力太過強大，我無法控製，就連在她麵前出現都很難。”
    衛衍之受製於人，也就不費那個心思和力氣去掙紮了，索性坦然坐著與她對話：“所以你又跑來找我，想讓我幫忙讓你和上將見個麵？”
    “確實如此，所以衛先生考慮清楚了麽，是否願意幫我這個忙？”
    “蕾雅夫人，我不幫。”
    “……”
    被點了名的蕾雅夫人怔忪片刻，隨後將罩在頭上的兜帽摘下，轉過臉來看向穩坐如泰山的衛衍之，她的目光在衛衍之臉上來回梭巡，想從他些微的情緒變化裏看出點什麽來，但衛衍之始終表現地鎮定，蕾雅夫人想看穿他的心思並未能如願。
    既然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麽，蕾雅夫人隻好老話重提：“我的要求不是很高，隻需要你們走的時候帶上我，這個對於南昔上將來說並不難。”
    “是不難，但你是莫瑞亞星球的人，莫瑞亞如今遭難，你作為莫瑞亞的一份子，難道不應該留下來幫著重建家園？”
    “莫瑞亞並不是我的母星，它遭難也並非因為我，所以我不是必須要留下的。”
    衛衍之笑了笑，對她的回答不置可否。
    見衛衍之不為所動，蕾雅夫人歎了口氣，沉默片刻後才又繼續往下說道：“那我不見南昔上將，衛先生有辦法帶我一起走麽？”
    衛衍之直接拒絕：“沒有。”
    蕾雅夫人盯著衛衍之側臉的雙眼能沁出火來，但又很快，她迅速調整好了情緒，再度溫柔開口：“為了表示出我的誠意，我可以跟衛先生透露一個秘密，是有關於聯邦已故元帥南靳的。”
    衛衍之聽後心裏怔了怔，臉上卻沒什麽明顯的情緒，依舊平靜地坐著。
    蕾雅夫人想要看穿衛衍之的心思再度落空，她隻能接著往下說：“南靳其實並非是想自殺，或者這麽說，他的自殺是有誘因的，並非外界所傳是為自己的精神情況所擾。”
    衛衍之眸色沉了沉，語氣一冷：“拿已故之人說事，手段過於卑劣。”
    “南昔上將現在是不是也有精神方麵的困擾。”
    “你這是在套我話？”
    “看來是有的。”蕾雅夫人從衛衍之的話裏聽出了一絲端倪，她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頗為得意起來：“不過暫時來講，一切都還在她自己的控製範圍內，對吧？”
    衛衍之凝視不語。
    蕾雅夫人笑了笑，對衛衍之道：“衛先生大可不必對我懷有這麽大的敵意，我之前就說了，我是來做交換的，並不想做出任何傷害衛先生或是南昔上將的事。”
    “你到底想說什麽？”
    “衛先生覺得上將能否撐過之後的兩年？”
    衛衍之瞬間沉了臉色，眼神陰鷙地盯著蕾雅夫人道：“收回你剛才的話。”
    星際人壽命長，兩年不過是個數字而已，但兩年後南昔二十八歲……正好也是她父親南靳自殺的年紀。
    這個數字，沒人敢在南昔麵前提。
    衛衍之也不提。
    蕾雅夫人卻仍舊在笑：“我覺得上將可以，南靳元帥也應該可——你？！”
    話沒說完，周遭氣流瞬間一散，緊接著一股比先前更強勢猛烈的氣壓撲麵而來，一下就反製住了蕾雅夫人，而下一秒，她的脖子就被衛衍之給捏住了。
    衛衍之力道一沉，捏著她的脖子將她按在了椅背上。
    很快，她因呼吸不暢而臉色漲紅。
    “說話就說話，陰陽怪氣地幹什麽？”衛衍之一掃沉鬱的臉色，又換成平時見了誰都一副笑吟吟的和善模樣，他湊到被掐的快要喘不上來氣的蕾雅夫人麵前，悠悠笑道：“你想跟我談條件，想聽我答應你的條件，所以你沒完全控製住我。嘖，疏忽了吧？”
    蕾雅夫人顯然沒想到南昔身邊一個長得漂亮的男人竟然也有異能傍身，也確實怪她自己疏忽，談條件而已，她說他聽，真用不著句句聽他的答複。
    她是真後悔沒把這個漂亮男人完全控製住。
    捏著蕾雅夫人的指尖嫋嫋飄起幾縷瑩亮溫暖的白光，經由蕾雅夫人的皮膚迅速滲透進她的血液和神經，很快她緊繃的身體就鬆了下來，等衛衍之收回捏在她脖子上的手，她已經癱在位子上無法動彈了。
    衛衍之懶得再自己動手去控製她，搞定後往邊上挪了挪，並不想跟這個古怪的女人離得太近：“不要總在我麵前故弄玄虛，就你說的那些，我能編出一百個更曲折更離奇的。你要真想尋求誰的保護，就憑你三番兩次跟我說的這種鬼話，我是絕對不會讓上將帶你離開這的，所以你還是去找別人幫忙吧。對了，我看塔斯曼新來的那個皇女就不錯，叫泉綃的，你去找她，沒準她喜歡聽你的鬼話，直接把你帶回塔斯曼了。”
    “我不跟她回去！”蕾雅夫人尖利的叫出聲來。
    衛衍之挑眉：“人皇女長得漂亮，人美肯定心也美，不會虧待你的。”
    蕾雅夫人癱在位子上不能動，但一雙眼睛卻是死死盯住衛衍之，或許是怕衛衍之真把她交給泉綃，很快她就又擺出一副柔弱的姿態來，可憐地望著衛衍之。
    衛衍之歎了口氣，道：“抱歉，我不是個會憐香惜玉的人，何況你年紀有點大……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大的。”
    蕾雅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看在你比我大的份上，今天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衛衍之勾了下手指，一縷白光透入蕾雅夫人的身體裏：“你走吧，以後也別來找我了，我老婆見了會不高興。”
    “……你老婆？”
    “恩，就是你想見的南昔上將。”
    蕾雅夫人愣住。
    衛衍之朝她那邊的車門揚了揚下巴：“趕緊走吧，別等下撞上塔斯曼的人，到時候你可真就走不了了。”
    蕾雅夫人恢複了一些體力，掙紮著從位子上坐起，她剛要推開車門出去，卻在轉身的功夫忽然瞥見衛衍之寬鬆袍子下隱約隆起的腹部，她又一下怔住了。
    見她杵著不動，衛衍之頓時有點不耐煩起來：“難不成你還真想被塔斯曼的人帶回去？”
    蕾雅夫人遲疑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衛衍之的肚子上：“你……”
    衛衍之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正好避開蕾雅夫人盯著他肚皮的目光，也就在這時，周遭忽然傳來了人聲，緊接著一道刺耳的刹車上響起，衛衍之扭頭往車後方看了一眼——
    巧了，還真是塔斯曼人的軍車。
    蕾雅夫人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沒敢繼續在衛衍之車裏耗著，趕忙推開車門跑了，衛衍之摸了下微微有些脹疼的肚皮，眉頭皺起。
    “蕾雅夫人，我們的話還沒說完呢！”
    就因為衛衍之喊了一聲，蕾雅夫人的行蹤被暴露了。
    從後麵那輛車裏下來的塔斯曼士兵立刻朝著蕾雅夫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衛衍之心下冷笑，本來是想放你一條生路的，誰叫你胡說八道驚了我肚子裏的小崽子？
    “衛先生？”
    成熟悅耳的聲音從車窗外傳來，衛衍之轉過頭去，正好對上泉綃彎腰低下來的一雙眼睛，此時她眼裏帶著疑惑，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碰見聯邦上將喜歡的……漂亮男人。
    衛衍之輕拍肚皮撫慰了一下肚子裏的小崽子，隨後不動聲色地衝車窗外站著的泉綃一揚眉，嘴角親戚一抹笑來：“泉綃少將，又見麵了。”
    泉綃心想，這人怎麽就能笑得這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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