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又要降溫了。月城林心想。
    月城林不喜歡太冷的天氣。他比平常人要格外怕冷一點,  天寒地凍雪滿地的時候，更喜歡待在家裏，而不願意出門。
    其實今天晚上的氣溫對月城林來說已經不太舒服了，尤其在他脫掉外套、挽起袖子、給自己戴上手銬時,  就覺得冷。
    一邊想著,  月城林點開了名嘉真佑的聯係方式。他突然遲疑了一下,  想了想，沒有立刻和名嘉真佑聯係,  而是先向雲居發送了一條郵件。
    月城林躺在病床上，課裏的工作不得不交給雲居負責。雲居估計此刻正在忙著對今天事件的調查。雖然忙碌,  雲居對月城林的消息回複倒是一向很快。
    雲居先是關心了一下自家管理官的身體狀況，然後大概說明了調查情況。月城林都認真看完。
    回複完雲居,  月城林覺得靠坐的角度不太舒服,  稍微改變了一下姿勢。適應了以後，腰側的傷口好像也沒那麽礙事了。月城林知道自己隻是痛覺比較敏感,  實際上隻要忍住疼，傷口還到不了撕裂的程度——甚至也不是不能走動。
    而且這麽多年,  月城林已經習慣忍耐疼痛，問題不大。
    同期還在附近，月城林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  重新睜開眼。
    今天的善後工作還沒有結束，鬆田陣平和班長來看他是好不容易抽出的時間,  現在不得不走到病房外麵打電話，把今天的工作交代完。
    而萩原研二去取給月城林準備的病號餐,  十分鍾以後回來。
    病房裏短暫地安靜下來，月城林鬆了口氣，幹脆拿著手機點開論壇。
    論壇裏,  果然又是熱鬧的一天。
    【鬆發式炸/彈誒，嚇人】
    【有點感動，尤其是大叔說讓司夏先走的時候】
    【夏夏小可憐的樣子誰看了不迷糊，讓媽媽抱抱】
    【突然多了好多媽粉，不過有一說一，病弱弟弟確實可愛】
    【司夏看著月城的時候，那個眼神真的……反正我憐愛了。嗚嗚，還好有月城在，真的很有安全感】
    司夏？
    月城林想到了雲居剛才給他發送的郵件，裏麵大概寫了今天事件裏的參與者的情況。
    長穀川司夏，那個未成年孩子的名字。
    月城林翻看了一下漫畫，果然，綠眼睛少年在漫畫中標注出來的名字就是“長穀川司夏”。
    【說到月城，他衝上去的時候我心都揪起來了】
    【對，林林真的是毫不猶豫……到最後都沒有鬆手，好多血啊，看的我都疼】
    【林傷的好嚴重，還在昏迷中，這一話結尾都沒有說他怎麽樣了。不會出事吧qaq】
    【難道要發便當？】
    【？？？樓上是什麽魔鬼，把發言給我收回去】
    【不會吧！！作者想不開才會殺人氣角色，應該就是重傷】
    月城林看到這裏，輕輕挑了一下眉。
    漫畫沒有畫到他清醒的這段劇情嗎？
    月城林翻看了一下，果然，沒有他在病房裏的畫麵。在論壇讀者眼中，他還在昏迷，被送到醫院後就情況不明。
    月城林摸了摸下巴，目光微微閃爍。
    【既然現在漫畫標注是昏迷中，而不是已死亡，那肯定還會醒的（確信）】
    【而且救治很及時吧，雲居不是帶了藥嗎，當場注射，也立刻進行了專業的止血措施，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話是這麽說，但還是擔心我推，祈禱.jpg】
    【說起來，雲居那熟練的動作簡直讓我懷疑第四課的工作環境和月城的受傷次數……】
    【我突然有點好奇，漫畫也沒有標注是什麽藥物。急救藥物嗎？腎上腺素？還是止疼類的？特對部出任務準備的好齊全啊】
    【呐，這就是專業.jpg】
    【應該就是隨手一畫？表示搶救流程這樣子】
    【應該吧。仔細想想，感覺這種性質的部門，月城還在一線，恐怕確實對受傷輕車熟路】
    【不要對這種事情感到習慣啊！！快來個人管管他！】
    【馬自達他們都在誒，看他的表情……替林林默哀一下（幸災樂禍.jpg）】
    翻到這幾條評論，月城林：……
    謝謝，我也已經在為自己默哀了。
    【幸災樂禍什麽啊，林林現在醒沒醒還不知道呢，歎氣】
    【感覺自從青森離開以後，月城就總是在最危險的地方……是因為想到了青森，所以就連死亡也不懼怕了嗎？死亡隻是到另一個世界陪伴你tat好刀】
    【……哪裏來的森林粉，瘋了吧，都是什麽全自動吃刀機。別到處發洗腦包了，回去翻翻先導篇，在你家青木死之前，月城就是這種性格了好嗎！流汗黃豆.jpg】
    【樓上上那個確實離譜了。月城不是隻為了某個人，他一直都是那種會為民眾付出生命的人。我永遠愛這種角色，從當年先導篇開始就喜歡上了，這麽多年月城的信念從來沒有改變過】
    【對啊，就像這次，月城原本也隻是路過，他本可以不受傷的，但是還是選擇了挺身而出】
    【默默說一句是青森不是青木……算了，這不重要】
    【別管青木和森林粉了，快來，我截了林林戰損圖，昏迷流血手銬.jpg】
    【嘶，看著好疼，但是……是絕美戰損耶（摸摸自己的良心）悄悄說一句我好愛】
    【你是懂截圖的，再多來點】
    【想討論的月廚來隔壁～已經放到林林的新個人樓了，《明月照流光》那個帖子，點擊就有絕美官圖鎮樓】
    【不知道月城怎麽樣了，有點沒有心情，歎氣】
    月城林也歎了口氣。
    他換了個姿勢繼續看論壇。
    【說到顏……這一話其實真的挺養眼，小柯，月城，司夏，馬自達和hagi，還有名嘉】
    【我覺得那個眼鏡男摘掉眼鏡說不定也很帥，莫名覺得他有點眼熟。而且他有點悲傷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啊啊啊有名嘉！名嘉好可愛！他是為了給月城警官買禮物才會遇到危險，還好最後沒出事】
    【不是姓名嘉真嗎】
    【感覺叫名嘉比較好聽……青森都可以是青木，名嘉真為什麽不能是名嘉！】
    【小佑真的很討人喜歡，當年爆炸案中讓hagi先走，還有這次，他也是想讓月城先帶走司夏】
    【說到這裏，我又想起那個說出讓未成年先走的大叔了。這一話不論是警察還是路人，每個人都很好啊】
    【其實漫畫這一段好耐人尋味，月城聽到隻能帶走一個人時候微微變化的眼神，他是很想帶走小佑的吧……但是他是警察，必須公平公正，不能偏私】
    【同意樓上，朋友們，我越品這一段越覺得有深意。還記得上一個對月城說別救我的人是誰嗎？】
    【你這麽一說……】
    【怪不得漫畫專門畫了林林的眼神，他當時內心也很痛苦吧，再一次看著朋友被放棄，而且還是自己親手選擇了放棄，不敢想象他有多難受。他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友人了】
    【這次月城沒有放棄任何人！！他選擇了犧牲自己qaq】
    【“如果必須做出選擇、必須有人被放棄的話，這一次，我寧願是我自己”】
    【救命，好虐】
    【我的林……】
    【不好意思，打斷你們一下，說實在的，我覺得不論名嘉真佑在不在場，月城都會衝上去救人的。而且不論是不是朋友，任何一個民眾被放棄，他都會心痛】
    【我同意！而且月城哪裏放棄自己了，對我們第四課管理官的能力有點信心啊！月城是會為民眾的生命安全負責的，他選擇衝上去可不是一腔孤勇，而是在和背後的小柯和警察們一起配合】
    【對，他真的很信任自己背後的人！因為有小柯，班長，鬆甜甜和hagi，還有風見和雲居在，月城林才敢於托付後背、相信千鈞一發之際他們也能互相配合。】
    【這次危機真的是少了任何一個人都不行！林林敢衝，也是知道小柯他們在身後呢。這種默契才是真的動人】
    【我可以說嗎，其實林和名嘉真也沒有關係特別親近吧，上次佑粉還在罵林對名嘉真態度不夠好呢，讓林hzc的言論都出來了。怎麽這次又突然開始吹林因為名嘉真而痛徹心扉……】
    【好了好了，我們不說之前的事。上次那段是回憶殺嘛，這麽多年，感覺月城和小佑已經關係不錯了吧，還會打電話買禮物】
    月城林隨意翻了幾頁，靠在床頭上，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不知道名嘉真佑看到論壇是什麽感想。因為被其他人搶了台詞，劇本也沒有按照名嘉真佑的預計走下去，這位參賽者原本策劃的高光劇情，好像沒有起到良好的效果。
    如果故事像名嘉真佑想的那樣發展……
    “也許論壇會像當年一樣，再為名嘉真佑刷個屏？”月城林對係統道。
    【係統：那就能順便恭喜你同時擁有白月光與朱砂痣了，以後有兩個人可以用來懷念。】
    月城林：“……”
    【係統：說不定還會繼續被論壇罵火葬場？】係統繼續做出了合理的猜測。
    月城林扯了扯嘴角。
    他隨手往下滑了一下屏幕，正打算退出帖子，忽然又看到一條發言。
    【你們盤點這一話高顏值人物的時候，不要忘記綠川啊！雖然隻是路過了一下，但是長得也很好看，當然也要上榜】
    ……hir？
    月城林手指一頓，點開漫畫，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
    漫畫主要從柯南的視角展開。在月城林穩住劫匪的時候，柯南也在努力。
    安保人員的不對勁，就是柯南判斷出來的，並且及時說服了其他警察和風見裕也，在關鍵時刻對安保人員開槍。
    而“綠川尋”，剛好就在柯南推理時路過。
    漫畫中，和柯南有過一麵之緣的“綠川尋”先是友好的和柯南打了招呼，然後看向月城林，眼中閃過擔憂和驚訝，還忍不住皺起眉。
    看著漫畫裏hir那雙漂亮的貓眼，月城林一時陷入沉默：“……”
    雖然漫畫裏hir沒有在柯南麵前說什麽，雖然月城林自己也有心理準備……但是月城林依舊是不敢猜測回家以後發生的事的。
    感覺繼續住院一段時間也挺好，月城林默默想到。
    如同論壇裏的評論所說，“綠川尋”確實隻是出場了幾個畫麵。他在人群外圍路過，隻和柯南遇見了一麵，並且有心避開了鬆田陣平、萩原研二和伊達航。
    “綠川尋”在柯南麵前指出了珠寶店裏人質們的一些疑點，給了柯南啟發。憑借著蛛絲馬跡，柯南成功推斷出來那名安保人員的“劫匪同夥”身份。
    這段劇情裏，“綠川尋”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那種常見的、給主角送靈感的路人角色。
    而“綠川尋”作為月城林的鄰居，至少表麵上看，算是一名普通攝影師。因此在經曆了這段簡短的對話以後，就被當做普通民眾送出了商場。
    彈幕上大部分人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除了個別人陰謀論了一下以外，大部分人隻是感慨，好看的新人物為什麽不多來點戲份。
    隻有剛巧走過來的鬆田陣平看到了“綠川尋”遠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一閃而逝的疑惑神色。
    月城林抿了一下嘴唇，一邊替hir緊張了一下，一邊想，他可不信hir真就這麽走了。
    接下來的一段劇情，是鬆田陣平提出在全頻段信號幹擾儀無法使用的情況下的備選方案——開槍狙擊。
    這個提議立刻引起了眾人的驚詫和反對。劫匪手裏有鬆發式引/爆/器，這時候開槍，聽起來就是不要命的行為。
    但是萩原和柯南都理解他的意思。
    “鬆田警官並不是打算犧牲人質們和月城警官的性命啊，”柯南說道，聲音帶著一絲童真，但是眼神卻流露出堅定的底色，“隻是鬆田警官知道，在所有手段都沒辦法使用的情況下，月城警官一定會選擇自己上前——那個時候，就是我們要開槍的時候。”
    月城林輕輕地，眨了眨眼睛。他勾起一點笑意。
    ——雖然鬆田在病房裏擺出一副黑臉，但是實際上，他們都了解彼此，也知道對方的選擇。不需要交流，這是一種無聲的默契。
    但是由誰來開槍？誰能萬無一失？誰能在那關鍵性的一刻，冷靜地、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而且距離最好足夠遠，不能在劫匪可以看見的範圍內舉槍瞄準。而遠距離開槍的話，手//槍的準度很可能不夠，最好有高水平的狙擊手。
    而這時，風見裕也突然收到了一個電話。
    作為公安部的成員，風見裕也在警視廳其他人的麵前大部分時候都是嚴肅的，讓人想要遠離。
    但是在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他的背一下子挺直，語氣也尊敬起來，讓人忍不住猜測電話對麵的人到底是誰。
    “您已經知道這裏發生的事了？”風見裕也表情有些崇拜，“狙擊手已經安排好了？好的，我明白了。”
    掛斷電話後，風見裕也告訴眾人，開槍的狙擊手人選已經解決，會由公安來負責，讓大家不要擔心。
    看到這裏，月城林：“……”
    彈幕上，讀者們開始好奇打電話的神秘人和公安狙擊手是誰，大家在猜測這是不是後麵會出現的新人物——
    然而月城林選擇放下手機，安詳地閉上了眼。
    此時此刻，剛巧出現在這裏的公安狙擊手，除了諸伏景光，還能有誰？
    而能聯係上風見裕也，並且讓風見如此尊敬的人，當然是他的金發好同期。
    可以想象到，景光一離開商場，就立刻聯係了zer，讓他以公安身份介入了這次事件。
    所以，這件事豈不是所有同期都知道了嗎？！一個也沒有瞞住！
    怎麽會這樣啊。月城林呆呆地想。
    這種心情直到萩原研二把病號餐帶來，才好轉起來。
    聞到飯菜的香氣，月城林睜開眼，長睫眨了眨，眼睛亮亮地看著萩原研二。
    感覺，聞起來，不像是隻有白粥和西芹的樣子。
    看著月城林期盼的眼睛，萩原研二按耐住繼續逗他的衝動，無奈道：“放心吧，是按照醫生推薦的食譜給你準備的，不是西芹，養傷的人需要補充蛋白質——但是調味品就算了，還是清淡些好。下次別再受傷了，月城。”
    月城林連忙點頭。
    “吃完飯早點休息，”萩原研二看著月城林，伸手把便當盒遞給他，在對方接住的前一刻，忽然道，“其實我今天一直想問，月城這些年經常受傷嗎？一般需要隨身攜帶藥品？”
    月城林動作頓了一下。
    想起來了，雲居幫忙注射止疼劑的時候，萩原研二就在旁邊。
    “應該不是第四課準備的急救藥物，”萩原研二若有所思道，“我記得雲居是從你的外套裏找到的。但是月城好像沒有提起過。”
    月城林：“……”
    月城林呆呆地看了看萩原研二手裏的晚餐，又看了看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挑眉，等著月城林回答。
    “……是止疼劑，”月城林歎口氣，語氣輕鬆道，“你也知道啊，我怕冷怕熱不耐疼，所以帶上了止疼類的藥品。我也沒有經常受傷的，隻是以防萬一。”
    他伸手一把接住便當盒，幽幽看了萩原研二一眼：“怕疼也是很正常的事吧，大家都會怕疼啊。總之，我先吃飯了。”
    ————
    事件一分一秒的過去，夜色更深了一點。
    過幾天又要繼續降溫，今夜倒是冬日裏難得不算太冷的一天。路燈和廣告牌在夜風中發出瑩瑩光輝。
    蘇玳做完筆錄，被警察送出警視廳，時間已經很晚了。
    他覺得自己這一天過得實在刺激。
    先是遇到反社會劫匪，然後在生死一線間撿回一條命，身為一名組織代號成員卻走進警視廳，被警察們噓寒問暖，當做受害者安慰了一番，最後竟毫發無損地成功出門。
    甚至因為他“父母雙亡未成年，唯一的監護人還暫時不在東京”的人設，還收獲了一些來自警察的同情與關心。
    真是值得紀念的一天啊！
    蘇玳感慨地想到。
    身邊其他做完筆錄的受害者們，臉上也掛著驚魂未定的慶幸。路燈的光線下，大家對視一眼，忍不住露出笑容。
    人總是這樣奇怪，明明一天之前還是陌生人，但是共同經曆了一次危機，頓時感覺親近了不少。
    “大叔，實在是謝謝你。”蘇玳感激地看著那個出聲讓他先走的中年男人，雖然最後沒能走成，但是對方的好意，蘇玳是能感受到的。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不是個很健談的人，但是待人十分真誠。他看蘇玳這個未成年深夜孤身一人在外，還主動問起蘇玳怎麽回家。
    送他們出來的小警察姓清水，看著很年輕，應該是剛工作不久，也很同情這些差點生死一線間的受害者們，聞言，隨口插話道：“其實本來不會到這麽晚的，大不了明天再做筆錄，但是特對部一定要今晚審查……”
    清水小聲嘀咕道：“這個案子也不涉及組織集團犯罪，但是雲居警官一定要插手。第四課太強勢，我們也攔不住，實在是沒辦法，隻好一直忙到現在。”
    雖然被卷入案件的普通受害人不一定很了解特對部，但是消息靈通、比較關注這方麵的人，基本都隱隱聽說過特對部的威名。
    眼鏡男笑了一下：“我知道特對部第四課。今天救了我們的，是月城警官吧？”
    清水點了點頭。
    眾人都對救下他們的警官很有好感，聽到這話，紛紛表示應該當麵去向月城警官道謝，倒也不介意被特對部多留下審查了一會兒的事。
    眼鏡男還主動問了月城警官的傷勢情況，清水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好像是挺嚴重的，”清水苦笑一聲，“看第四課的同事們表情都不太好，聽說月城警視被送到醫院的時候還在昏迷，情況危險，不知道現在醒了沒有。”
    蘇玳心裏一緊。
    “月城警官不會真的有事吧？”蘇玳在心裏對係統道，“不要啊。”
    【係統：你很擔心？】
    蘇玳：“畢竟他救了我啊。而且……”
    蘇玳還沒和係統對話完，敏銳地注意到了眼鏡男的反應。
    眼鏡男愣了愣，手似乎微微抖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垂下眼睛。
    蘇玳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莫名覺得對方在……擔憂？心焦？
    有些奇怪。
    一旁的名嘉真佑也顯得很擔憂，但是蘇玳知道他和月城林相識，因此這種表現倒也正常。但是，難道這位眼鏡男也認識月城警官嗎？
    蘇玳在心裏猜了一會兒，沒想出來結果，也就作罷。
    今天時間確實已經很晚了。
    眾人友好告別，在各自離開前，還主動加了彼此的號碼。雖然今夜過後，他們不一定會再保持聯係，但是這一次經曆想必會很難忘。
    蘇玳也給出了自己的聯係方式。他並不擔心給自己造成什麽麻煩，他的手機上有組織提供的特殊安全係統，現在用的手機號也很幹淨，普通人查不出來端倪。剛才在接受問詢的時候，他都敢把手機直接交給警視廳。
    當然，他畢竟是受害者，警視廳態度十分友善，也沒有非常認真地查他的手機，隻是大致檢查了一番。
    輪到蘇玳和名嘉真佑彼此添加聯係方式的時候，蘇玳忍不住又多看了對方幾眼。
    名嘉真佑察覺到他的目光，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主動道：“你好，我叫做名嘉真佑。”
    “我是長穀川司夏。”蘇玳眨了一下眼睛，回複道。
    長穀川司夏是蘇玳這個身份對應的名字。他的名字有不少，這個是最常用的。
    兩人深深對視一眼。
    蘇玳把名嘉真佑的聯係方式添加到手機裏。名嘉真佑也低頭在手機上操作了一會兒，抬頭對蘇玳笑著點點頭：“很高興認識你，我先走了，希望以後還有見麵的機會。”
    等到眾人都各自散去，周圍安靜下來，隻剩下寥寥幾個人。
    蘇玳在等出租車。
    很快，前方有一輛出租車駛來，蘇玳眼前一亮。他招了招手，出租車在他麵前停下。蘇玳抬眼一看，不由得一愣。
    出租車司機竟然還是個熟人。
    上次他坐出租車遇到莫名其妙的、疑似來自其他參賽者的暗殺，就是多虧了這位司機的幫助才脫險。為了不讓對方報警，蘇玳還費心編造了一個“欠錢未還，報警恐遭報複”的理由。
    還真是巧合啊，蘇玳有些驚喜。
    說起來，除了最近總是倒黴的遇到突發事件以外，蘇玳覺得自己其實一直都是比較幸運的。就算是這幾次倒黴遭遇中，他也總能遇到好心人相助，逢凶化吉。
    司機也認出了蘇玳，挑眉道：“是你？”
    ……
    片刻後，蘇玳坐在出租車的後排。
    還是熟悉的座位，熟悉的感覺。
    蘇玳終於放鬆了一些。疲憊感襲來，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拿出手機翻看，避免自己在出租車上睡著。
    他猶豫了一下，登錄論壇。沒有選擇先去看評論和熱帖，而是先把漫畫翻了一遍。
    漫畫果然沒有畫出月城林醒來的畫麵，隻停留在對方被送到醫院。
    “月城警官不會真的有事吧。”蘇玳略帶憂心地對係統說道。
    放在今天以前，他恐怕不會對一個角色的生死有太多關注。說到底，其實他並不在意這些。
    其他人的生死，和他有什麽關係呢？他們甚至都不是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
    但是月城警官畢竟救了他。他還記得對方看向他時安撫的眼神。
    蘇玳歎了口氣，打開論壇，想了想，點開月城林的個人帖，啪地選擇了收藏。
    “完全可以理解月廚的心態，月城警官真的讓人很有安全感，”蘇玳感慨了一番，最後表示，“如果我能在論壇發言，肯定去給月城警官打卡。”
    “不過，其他的我也做不了什麽。”蘇玳在心裏說道。
    反正他也幫不了什麽忙，隻能祝福月城警官早日恢複了。這種關鍵劇情人物，應該不會有大事吧？蘇玳聳聳肩，關掉論壇，不再想月城林的事。
    他看向車窗外，夜色太深，路上車也寥寥無幾。
    在不刻意示弱扮可憐的時候，他的表情淡淡的。
    正在這時，忽然前方的司機沉聲道：“我總覺得不對勁。你是不是惹到過什麽人？我想起來了，你上次和我說你欠了別人的錢，是不是那些人又來報複你了？”
    蘇玳怔了一下，回過神，還不等他出聲詢問，就理解了司機這麽問的意思。
    在出租車後麵，不遠不近地墜著一輛黑色的豐田。出租車快一些，它也快一些；出租車慢一點，它也慢一點；出租車轉彎，它也轉彎。
    這一看就不正常，多半是衝著自己來的啊。
    蘇玳：“……”
    “我是不是真的惹到過什麽人？還是說，又是穿越者想要殺我？”蘇玳呆呆道，“最近也太怪了。”
    他還記得，上次自己在小巷裏遇到暗殺，就是某個穿越者的手筆。
    對方那次沒能殺掉他，所以再次對他出手，也很有可能。
    唉，感覺自己和這輛出租車氣場不合，一坐這輛車就容易出事。不過今天他在商場的時候也出事了，那時候他可沒有坐這輛出租車。蘇玳亂七八糟想了很多，時間卻隻過去了片刻。
    “坐穩了。”司機沉聲說了一句，猛打方向盤。在輪胎摩擦地麵的尖銳的聲音中，出租車加速轉彎，一下子和後麵的豐田拉開了距離。
    蘇玳一驚，覺得自己差點被甩飛出去。他抓住了身上的安全帶，戰戰兢兢道：“您……您的車技挺好啊……”
    司機十分淡定：“小場麵。”
    蘇玳：“……”
    “看到前麵的交番了沒有？到那裏我會把你放下去。”司機說道，“你去那裏找警察求救。”
    蘇玳點點頭，但是忽然他又猶豫了一下。
    今天能從警視廳走出來已經很意外了。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和警察打交道，容易露出破綻。而且每次都是劫匪、暗殺這樣的大事，警察很難不對他產生懷疑。
    他的身份是經不起查的。
    而且，針對他的暗殺已經是第二次了。就算躲過了今天，明天後天他還要繼續躲藏下去嗎？
    想到這裏，蘇玳一咬牙，對司機道：“不去交番。”
    他抬頭，看向遠處一片路燈稀少的黑暗的區域。
    蘇玳大概了解這附近的地形，知道那是一棟待拆除的廢棄建築。
    “你繞過去，我在那裏下車，偷偷溜走。”蘇玳低聲說道，“沒事的，不用報警。您也知道，還是我欠錢的事……問題不大，就算被找到，他們最多揍我一頓，我把錢湊夠就好了。如果報警的話，事情就麻煩了。”
    蘇玳把上次的理由又拿出來用了一遍。
    司機有些詫異：“地下高利貸嗎？你還是個學生吧？你……”
    “不要問了。唉，我也是實在沒辦法。”蘇玳露出一個苦笑。
    既然乘客這麽說了，司機也就沒有強求。
    他按照蘇玳的要求，把他帶到那棟待拆除的廢棄建築前。他看著蘇玳下車，還不忘叮囑：“趕緊把錢還了，實在不行就報警，警察會保護你的。別再和這些地下高利貸打交道了！”
    “知道了！”蘇玳匆匆應付了一句，跳下車，快速閃入建築裏。
    附近沒有燈，沒有光線，也沒有監控攝像頭，隻有空蕩蕩的樓層、大廳，破碎的窗戶、牆麵和亂糟糟的雜物。
    這裏原本是一家酒店，自從廢棄以後，因為高昂的拆除費用，已經佇立在這裏有些年頭了，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蘇玳衝上二樓，把自己隱蔽起來，抽出藏在身上的槍，咬牙做好應戰準備。
    “隊長，”蘇玳沒忘記求救，他撥通了蘇格蘭的電話，低聲說道，“我遇到了敵人，申請支援。”
    電話那端沉默了兩秒，最後傳來一聲歎息，蘇格蘭的聲音響起：“地點。”
    我就知道蘇格蘭還是會來的！好人啊！
    蘇玳快速報出了地點，心裏十分感動，對係統道：“等我穿回去，我就去買蘇格蘭的官周，和月城林的擺到一起！”
    【係統：……】
    它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麽接話。
    【係統：再往北邊躲一點。你現在的位置角度，恐怕不方便觀察。】
    係統最後無奈地說了這麽一句。
    “北邊？”蘇玳隱藏在黑暗中，往北邊走了幾步，把自己藏到隱蔽物後麵，發現果然視野更好，剛好能看到樓梯口的方位。
    很快，蘇玳就聽見了樓下停車的聲音，還有有人上樓的聲音。
    “這次，至少要控製住對方，想辦法逼問出來對方背後是誰。”蘇玳握緊了手裏的槍，在黑暗中盯著樓梯口的位置，心裏暗暗想到。
    十，九……三，二，一。
    樓梯口猛地閃出來三個人，手裏都拿著槍，警惕地觀察著黑漆漆的四周。
    原本打算跳出去拿槍威脅對方的蘇玳：……
    “這次怎麽是三個人啊！”蘇玳一呆。
    上次小巷裏的那次針對自己的暗殺，不是隻有一個暗殺者嗎？麵對一個人，蘇玳覺得自己還是比較有把握的。但是三個人的話，他覺得以自己的體力，恐怕不行。
    【係統：……】它就知道。
    “如果我體力好一點，我還敢上去拚一下。或者我訓練的成績比較好的話……”
    按理說，能成為組織代號成員，蘇玳是接受過組織訓練的。可惜他訓練的時候不算太認真，更重要的是，訓練考核也好、成為代號成員的考驗也好，都是在時間跳轉的那幾年裏，被係統自動完成了。
    所以，蘇玳確實對自己沒信心，他並沒有經曆過真正的大量練習和考核。
    “早知道，我就去交番了，不就是被警察盤問一下嗎。”蘇玳萬分後悔，“現在怎麽辦！硬撐到蘇格蘭過來嗎？”
    恐怕撐不到啊，那三個人已經快要逼近他的藏身之地了。
    但是現在如果跑路的話，也會發出聲音，被那幾個人察覺到。
    蘇玳內心升起一絲悲涼，覺得自己今天恐怕是要交代在這裏，而且臨死都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幕後黑手要害自己。
    不行，這太虧了，無論如何走之前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蘇玳咬牙，決定在對方三人靠近自己的時候出手。
    正在此時，一聲悶響，在過分寂靜的建築裏突兀地響起！
    “嘭——”
    蘇玳猛地一怔。
    是帶了消/音/器的手/槍的聲音！
    是那三個人開槍了？
    不，不對。蘇玳躲在隱蔽物後麵，注意在槍響以後，三個暗殺者腳步驟然慌亂起來。蘇玳很快意識到，剛才開槍的，不是那三個暗殺他的人！
    是誰？！是蘇格蘭來救自己了嗎？蘇格蘭速度這麽快？不應該啊。
    又是幾聲速度極快的槍響。跟著蘇玳上來的三個暗殺者發出慘叫，有人應聲倒下。還有人慌忙往樓下跑。
    蘇玳握緊手裏的槍，從隱蔽物側麵看去，見到地麵上躺了兩個不停呻//吟的暗殺者。此外，還站著一個奇怪的人，手裏提著一把安裝著消/音/器的手/槍。
    月色從廢棄建築物破碎的窗戶外照進來。蘇玳看見那個人轉身，月光落在他的側臉上——
    那是一張慘白的過分的臉，不像是活人。
    漆黑的夜色，慘白的麵孔，血紅的唇。蘇玳下意識抖了抖，差點叫出聲。
    還好他很快反應過來，那慘白的“臉”，其實是對方臉上戴著的一張藝伎麵具。
    “真遺憾，跑了一個。”
    麵具人淡淡說道。他的聲音有點怪異，不是正常人類的聲音，而是一種奇特的電子音。
    蘇玳意識到，對方戴了變聲器。
    “出來吧。”麵具人看向蘇玳的方向。
    蘇玳：“……”
    蘇玳舉起槍，警惕地瞄準麵具人，從隱蔽物後麵走出來。
    “別那麽緊張。”看到蘇玳的表現，麵具人嗤笑了一聲，“如果我要殺你的話，你活不到現在。”
    “你是誰？”蘇玳冷聲問道。
    “這麽冷漠？我可是剛剛救了你。”麵具人說道。
    蘇玳沒說話，隻是冷冷看著他。
    他從這個怪人身上感受到了威脅。
    蘇玳想起來上次在小巷裏暗殺自己的黑衣蒙麵人。麵具人和那個黑衣蒙麵人是同一個人嗎？
    “你不需要問我是誰，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樣的，”麵具人說道，“我也想知道，這些想殺你的人，背後是誰。”
    蘇玳愣了愣，忽然有了個猜測。難道麵前這個麵具人也是穿越者？但是蘇玳又莫名覺得不太對勁。
    麵具人走到一個中彈倒地的人麵前，把他從地上拽起來一點，用槍抵著他的頭，厲聲問道：“誰讓你來的？你們有什麽目的？”
    這個人臉色發白，也沒有什麽保守秘密的骨氣了，聞言哆哆嗦嗦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拿錢辦事……”
    “買/凶/殺/人？”蘇玳忍不住問道，“你的雇主和我有什麽仇怨？”
    “我也不知道啊！雇主又沒有露麵。”那人被槍指著，都快哭了，“而且我們沒有要殺人啊，雇主隻說讓我揍這小子一頓。”
    “我們就是一個小幫會，這些年天天被特對部盯著，就幹了幾次壞事，老大都被第四課送進監獄了，判了一年半。我們哪兒敢殺人啊！”
    “大哥，我們實在沒錢，混口飯吃而已，您要是生氣，您也揍我一頓就好了啊，犯不上開槍……這種違法犯罪的事，我以後絕不再幹了，放過我吧……”
    蘇玳：“……”
    麵具人：“……”
    這幾個“暗殺者”的槍掉在地上，蘇玳彎腰拾起，結果發現，全都是仿真玩具槍。怪不得剛才蒙麵人開槍的時候，他們根本沒有還擊！
    蘇玳嘴角抽了抽，覺得自己剛才被這幾把玩具槍逼得躲著不敢出來，實在是有點丟臉。
    麵具人卻是突然臉色一變：“不好，可能是故意引我來的陷阱，我得先走。”
    他把人往地上一扔，舉起槍，指向地上的兩個人。
    蘇玳一驚：“你……”
    這是要殺人滅口？倒也不至於吧。
    “夜長夢多。”麵具人看了蘇玳一眼。
    蘇玳有些猶豫，但是最後還是沉默地扭過頭去。
    反正是這個麵具怪人殺的人，和他有什麽關係。蘇玳漠然想到。冤有頭債有主，這兩個人要是變成冤魂，別來找自己就行。
    而且，確實這兩個人死了也省心。就像麵具人說的，夜長夢多。
    這時，忽然一陣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是蘇玳的手機。麵具人抬起那張慘白的藝伎麵孔，看向蘇玳。
    蘇玳皺眉，拿出手機，發現竟然是一個未知號碼。
    深更半夜，這種時候怎麽會有陌生人給他打電話？難道是電話銷售？蘇玳猶豫了一下，接通電話。
    電話那端響起了一個不太清晰的聲音，言簡意賅：
    “不要讓他開槍。”
    蘇玳張了張嘴：“你……”
    他隻覺得一股寒意順著脊背往上攀爬。
    是誰給他打電話？為什麽會知道他的電話？又怎麽知道他在旁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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