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說下就下，從三兩滴雨拍在車頂上，到瓢潑大雨洗刷人間，不過短短十幾秒。
    隆隆雷聲震徹天穹，暴雨如幕讓能見度瞬間降低到不足三十米。
    小姑娘穿著紅色的裙擺，抱著一隻泰迪熊玩偶，孤零零地站在馬路的中央。
    程星淼解開自己的雨衣，套在了女孩的身上，女孩眼神呆滯地看著程星淼，任憑程星淼的擺弄。
    “再拿件雨衣過來！醫療兵跟我來！”莊浩大喊一聲，把自己的雨衣被程星淼套上了。
    這是他們進城以來，看見的唯一一個活人，人們圍住了這個女孩。
    醫務兵簡單查看了一下，然後大喊一聲：“孩子的生命體征沒有問題，但是精神有些呆滯，把孩子送到卡車上！”
    女孩緊緊地抱著那個泰迪熊，一隊人圍著她，把她抱起來，送進了卡車車廂裏。
    其他人退到一邊，程星淼一邊用毛巾給她擦拭身子，一邊小聲問：“小妹妹，你怎麽跑到路上來了？你爸爸媽媽呢？告訴姐姐，姐姐去找他們！”
    女孩依舊泰迪熊，低著頭不說話，程星淼摸著她的腦袋，小聲安慰著：“別怕，到了這裏就安全了。”
    她慢慢地，把女孩腦袋上的亂發理順了，然後蹲在地上把女孩抱在懷裏，小聲安慰著。
    這時，女孩的喉嚨動了動，程星淼聽見女孩似乎在說什麽。
    程星淼貼近了她顫動的發白的嘴唇，聽見嘴唇裏吐出了斷斷續續的幾個字。
    “你們……也會……變成殼子……嗎？”
    “什麽？殼子？”程星淼雙手按住女孩的雙肩，看著女孩那迷離的眼睛，“你是說，有東西能把人變成殼子？”
    她的腦中頓時想起了路上遇到的幹屍，還有四分五裂的黑魔法師，讓她又感覺到一陣陣惡心。
    女孩不說話了，她蹲下，雙手緊緊抱著膝蓋，將泰迪熊死死地鎖在自己的懷裏，將自己縮進了最黑暗的角落裏。
    大雨在頭頂的深綠色篷布上，打出隆隆巨響，程星淼在卡車裏站直了，對著外麵的暴雨舉起對講機：“菲菲，你們當心周圍，這裏找到一個幸存者，這裏可能有些危險。”
    無線電裏傳來回複：“你在那裏繼續守住，等油罐車加滿油，我和謝城安已經快到糧食交易中心了，江至晚，你那裏怎麽樣？”
    “我這裏沒問題，但是大雨，紅衣女孩，這些元素讓我感覺不太好，我決定跟你們來糧食市場看看！”江至晚一邊說著，一邊從裝甲車裏走出來，手裏拿著一把重裝版的scar突擊步槍。
    “衡陽糧食市場”這六個字，已經在地震中掉了一半，隻剩下“陽”“食”“場”三個字，還丟了點偏旁部首。
    邢菲和謝城安帶著一個班的大夏戰士，冒著大雨進入了這個市場。
    平時人頭攢動的集市此刻已經是一片狼藉，大量的電動三輪車和小貨車在裏麵東倒西歪，運出來的農產品和農副產品傾瀉一地。
    尤其是門口一地的黃豆，讓集市裏的路變得不怎麽好走。
    身後一個戰士喊了聲：“這裏應該不會有多少人，昨天晚上湘江東部區域已經撤離了三批，共計11萬人。這片區域剩下的大多都是物資了。”
    這支隊伍接到的任務本來就是運送物資，但是無論是大夏鐵軍還是戍邊人，總是下意識地將大夏人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所以到達這裏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廣播搜救。
    喇叭在偌大的市場裏響了三遍，沒有人應答，身後的大夏鐵軍戰士關閉了喇叭。
    那些鐵軍戰士分為兩組，將市場門口亂放的電動車三輪車給推向兩邊，以便重型卡車倒車進入糧食倉庫。
    “先拿大米，小米，苞米，綠豆這些管飽，容易保存東西！”
    “給我去兩個人，找到鹹菜，泡麵，水果罐頭和水果幹的位置！”
    “哎呦喂，小江您就別幫忙扛東西了，你們的手是拿來弑神的，不是搬大米的！”
    那班長指揮著戰士們運貨，忽然發現運貨速度加快了不少，回頭一看，隻見江至晚不知道什麽時候爬到了卡車的車廂裏。
    幾個戰士合力把那些一百斤重的大米往上車廂上扔，江至晚站在那裏接住大米，整齊地壘在車廂的最裏邊。
    “說啥呢，無論戍邊人，不歸人還是大夏鐵軍，說到底都是大夏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往哪裏搬！”江至晚說著又接過重重的一袋大米，一邊搬一邊歪著頭對無線電喊，“邢菲，老謝，你們偵查完了沒？偵查完快點過來搬貨，早點搞定早點回家！”
    江至晚說完，就聽見心中雅典娜的冷笑：“好一招收買人心！”
    江至晚不說話，雅典娜用詞有些難聽，江至晚想的是安撫人心，樹立形象。
    從莊浩的話語裏，江至晚聽出大夏鐵軍對於這些傳承者的不服，普通人和傳承者之間因為特權而出現了間隙。
    江至晚覺得異能和特權是客觀存在的，不可能改變，他隻能讓大夏鐵軍感受到——江至晚這小子，沒其他傳承者看上去那麽盛氣淩人，他能為普通人考慮。
    這時無線電那端傳來匆匆的腳步聲，還有空靈的喊聲：“別跑，我們是大夏鐵軍，我們帶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還有幸存者？”江至晚連忙跳下車，拍了拍那班長的肩膀，“好像有幸存者，我去看看！”
    糧倉頭頂的鐵皮屋頂在大雨下猶如打鼓一般震耳欲聾，江至晚越過一個個雜亂的攤位，穿過一片片高高的糧堆，在倉庫側麵的一個鐵架樓梯邊看見了邢菲和謝城安。
    順著他們的目光，江至晚看見了幾個在大雨中的巷道裏奔跑的人，他們好像是被什麽極可怕的東西追逐一般，麵對邢菲和呼喊無動於衷，徑直衝入雨簾，消失不見。
    “我去看看，你們回去幫忙搬貨！”江至晚對著邢菲喊了聲，伸手將雨衣的帽子扣在頭上，縱身衝進茫茫雨簾。
    這天地一片白茫茫的，雨越下越大，江至晚的身形很快就看不見了。
    暴雨打在倉庫的鐵皮頂上，比雷聲還大幾分，邢菲絲毫沒有聽見不遠處傳來異樣的聲響。
    “噠噠噠，噠噠噠”
    像是許多隻腳，快速在鐵皮房頂上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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