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全是被廢棄的車輛，人們開著自己的車拚命逃難，上了路才發現，交通工具反而是最大的累贅。
    裝甲車像是破冰船一樣，撞開了一路上的小轎車，才讓後麵的油罐車順利進入了加油站。
    兩個班的大夏鐵軍分散開，他們舉著高音喇叭，在附近的街巷中來回巡查。
    這支鐵軍的排長叫莊浩，一個二十五歲的陝北人，長著一張國字臉，挺剛毅的，一臉黃土高坡的北風釀出的豪邁味。
    此刻，他靠在裝甲車的邊上，一邊看著油罐車抽著油庫裏的汽油，一邊搖著頭感慨：“不知道俺爹娘咋樣，他們在城裏新買的房子還沒交付，現在還住在窯洞裏。”
    江至晚拍了拍莊浩的肩膀：“黃土高原那一帶是大夏發源地，基本都在雍州鼎的保護範圍內，別擔心。”
    莊浩苦笑著搖了搖頭：“或許吧，但是城市與城市之間的手機信號被金色帷幕切斷了，這兩天根本聯係不到他們。”
    “我能幫上什麽忙麽？”江至晚問，他想起戍邊人讓他看爺爺的直播畫麵，那是揚州的範圍，戍邊人應該有辦法在兩州之間進行通信。
    莊浩接著搖頭：“你們戍邊人的6g基站或許有足夠的穿透力，但那是用來緊急通訊指揮，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江至晚回頭，看向無盡的遠方，那裏的天空似乎反射著一絲絲的金光，那是希望的顏色。
    而他們的頭頂，則是陰雲密布，忽然一聲低沉的霹靂聲，砸碎了這片空城的寧靜。
    “要下雨了，讓大家穿上雨衣吧！”江至晚說著，走進加油站裏的便利店，拿出幾瓶戰馬功能飲料，扔向了莊浩。
    莊浩連忙擺手：“我們大夏鐵軍作戰時，不能喝外麵的水，這是規定。”
    江至晚把飲料扔進了裝甲車，反正戍邊人沒有這樣的規定——這些人經過強化的身體，不是一般的毒素能夠侵襲的。
    “昨天訓練了一天，沒有關注其他地方的情況。”江至晚拉開了拉環，狠狠地往嘴裏灌了一口，一邊問莊浩，“莊哥，其他地方的情況怎麽樣？”
    “衛星顯示全世界35%的國度已經已經被吞沒了，周圍幾個國度向大夏轉移了將近四千七百萬人，大夏暫時隻安排了七百萬人的工作和居住。”莊浩嘖嘖感慨了兩聲，“還有四千萬手無寸鐵的人，就站在九鼎保護範圍的邊緣，大夏不會看著他們被火山灰吞沒……但是如果這些人不能在火山灰到來之前拿出足夠的資源，那麽他們就隻能去來黃土高坡白天種苞米，晚上碾苞米粒，跟驢搶工作！”
    程星淼站在裝甲車的後方，聽見他們的對話不禁感慨了一聲：“對這些人來說，應該挺殘酷的吧？能第一時間趕到大夏的，不是附近的遊輪，就是有錢人……那些聽說大夏有九州鼎保護的第一時間，就你能登上飛機，來到大夏的家夥，一定手眼通天！”
    “哦，對了，還沒來得及問你，你爸媽找到了麽？”江至晚聽見程星淼說話，回頭問了聲。
    程星淼緊張的小臉上露出一絲絲笑意：“謝謝關心啦，他們運氣不錯，一隊運輸直升機去救學生的時候，捎上了他們趕到了營地，我覺醒了傳承，所以他們有了那麽一點點特權。”
    “這可不是一點點特權，這是生與死的區別。”莊浩低著頭，苦笑一聲，“現在路況特別糟糕，很多人開車，沒法在三天內趕到九鼎範圍內，就隻能等死！”
    江至晚感覺到了氣氛中正在醞釀一絲絲的古怪，程星淼年紀太小，隻知道父母得救後的欣喜可以理解。
    但是周圍的大夏鐵軍中，有許多人的親人依舊下落不明，程星淼的特權對他們來說有些心理上的刺激。
    “你們還有父母可以擔心，我孤苦伶仃十年了。”江至晚笑了笑，用自己孤兒的身份，打破了即將到來的尷尬。
    程星淼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低著頭走到一邊，幫鐵軍的戰士們分發雨衣。裝甲車邊，隻剩下江至晚和莊浩兩個人。
    “莊哥，你是不是覺得不公平？”江至晚靠著裝甲車，小聲問。
    莊浩低著頭，眼底變化。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陝北的漢子，怎麽遮遮掩掩的？”江至晚順手把一件雨衣遞給莊浩。
    三萬英尺高空的水滴，穿過人間萬般疾苦，打濕苦命人的頭頂。
    莊浩一邊披雨衣，一邊自言自語：“怎麽會覺得公平呢？但是我們有什麽辦法呢？”
    “咱們鐵軍家屬也有點特權的，一旦鐵軍直係家屬發出求救信息，最近的鐵軍無論前途有多艱險，一定要出發去救援。”
    “但是我們都知道，這樣的交通環境下，就算救到了，車都來不及開到營地就會被火山灰吞沒。”
    “大家都在前線拚命，憑啥啊，就因為咱們天賦差點，沒獲得傳承……”
    看得出來，莊浩滿肚子牢騷和委屈，他自己的父母或許身在九鼎的保護範圍內，但他手下還有那麽多弟兄呢，心情煩悶的時候，難免互相之間多說幾句。
    要不是江至晚是個孤兒，享受不到這些福利，莊浩也不可能對江至晚這個戍邊人訴說這滿腹不甘。
    “有人告訴我，因為新誕生的戍邊人，都是一個個乳臭未幹的孩子，他們初步擁有了與命運對抗的能力，卻沒有與命運抗衡的覺醒。”江至晚自己披上雨衣，戴上帽子，扣緊，輕歎一口氣，“我們隻有三天時間，沒空給孩子們做心理建設和戰前動員了，隻能做一場簡單明了的交易——用自己的命，去換親人的命！”
    “你總不能把一幫十六歲到十八歲的小家夥扔到籠子外，就讓他們與野獸決戰，他們一定會四散奔逃，無影無蹤。”
    江至晚說完，直起身，摟住了莊浩的肩膀：“老莊，世界不一樣了，我們沒空思考人性，沒空搭理公平，我們能做的，就是把更多人帶回去……”
    莊浩眼中露出思索的意味，然後閉上眼，問了句：“有煙麽？”
    江至晚的手，摸向口袋。
    不遠處忽然傳來程星淼的聲音：“小妹妹，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的爸爸媽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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