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未落，江至晚站了起來，看向背後，指著遠方的一團黑暗：“在那裏……青山陵園！”
    程星淼睜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的？”
    “算出來的。”
    “怎麽算的？”
    “數學和物理最後一道大題做得出麽？”
    “最後兩個小題做不出來……”
    “所以說了你也聽不懂。”
    “……”
    江至晚心中估算著水池邊緣的硬度和自己身體的疼痛程度，加上大雨。風速，周圍建築，還有他抱著程星淼的重量，全身裝備的風阻。
    強悍的大腦反複模擬著自己在空中的飛行軌跡。
    他低頭踢了男人一腳，冷冷地說了句：“好了，沒事了，你走吧，祝你未來好運！”
    男人手腳並用地跑向遠方，路過馬路的時候，忽然一腳踩在一個陰井蓋上，井蓋破碎，他瞬間掉入下水井。
    好在他眼疾手快，伸出雙手，死死地抓著濕滑的柏油路麵。
    “救命！救命啊！”
    他大吼，但周圍那些平時助人為樂的人們一個個麵無表情。
    江至晚走了過去，他總不能見死不救。
    忽然，他停下了，他感覺腳下的大地傳來一陣顫動。
    男人身邊的馬路隆起，一股莫名的力量將他拋上天空。
    然後，馬路以井蓋為圓心，向著四麵八方皸裂開去。
    一條蠕蟲從井蓋下升起，將下水井崩碎，張開直徑一米的大嘴，等著男人落下。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江至晚長歎一聲，反手將橫江槊前後相接，狠狠甩出。
    橫江槊在雨夜旋轉，切開暴雨，切斷命運！
    長槊發出巨大的音爆聲，震碎周圍原本幸存的玻璃。
    江至晚跟在長槊之後，一手燃起金色火焰，一手碧綠鬼火，在這鬼怪橫行的東都。
    他仿佛才是那最凶惡的魔！
    對了，如果神是人類的敵人，那麽魔，是不是朋友？
    長槊撞到蠕蟲的瞬間，炸開血色的焰火。
    青色的藤蔓也在下一秒破開雨夜，程星淼纏住了男人的腰，將他狠狠地甩向一邊。
    蠕蟲還沒來得及嘶吼，江至晚的兩團火焰砸進了蠕蟲的大嘴裏。
    路上的人們尖叫，奔逃，那竄出地麵五六米高的蠕蟲在此刻變成了一根火柱，照亮了整個廣場。
    江至晚淩空抓出倒飛回來的橫江槊，往背後的皮帶上一別，轉頭看向程星淼：“走吧，去墓園看看！”
    程星淼輕輕點了點頭。
    人們看見漫畫裏超能力者一般的男女，頓時圍了上來。
    “救救我們！”
    “英雄，帶我們走吧？”
    “這是什麽怪物？太可怕了！”
    他們裏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
    “誰告訴你們超級英雄是拯救世界的？”江至晚冷笑，拿起步槍，下了保險，一副即將對著人群掃射的樣子。
    人們頓時做鳥獸散！
    程星淼看向那個躺在地上的男人，他似乎被嚇暈了過去。
    一個女人小心翼翼地跑過來，在他身上摸索了一會兒，拿走了他上衣口袋裏的一疊錢。
    “真是個倒黴蛋！”程星淼輕輕搖了搖頭。
    “重生的機會已經給他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的智商了！”江至晚說。
    程星淼不解。
    “這麽多人裏，隻有他聽見了我說的，青山陵園。”江至晚說著舉步在前麵帶路，程星淼連忙跟上。
    背後似乎有些人跟在那裏，這一次，江至晚沒有阻攔——空間節點，本來就是為了那些苦命人準備的。
    一邊走，江至晚一邊和程星淼簡單地交流著。
    “檢查無線電裝置。”
    “損壞！”
    “檢查彈藥。”
    “完好！”
    “我的無線電也損壞了，兩個彈夾丟失，需要盡快建立通訊。”
    ……
    青山陵園，是東都市區內的一道風景線，這裏有十萬多塊墓碑，諸多明治維新後的重要人物都安葬在這裏。
    甚至還有忠犬八公的主人和他的愛犬。
    “這地方還是鮮為人知的櫻花名勝地，陵園內南北貫穿的道路兩側種有櫻花樹，春天一到就化身為美麗的櫻花隧道。”程星淼在江至晚的身後，小聲介紹著這個地方，“初中畢業的旅行，我來過這裏。”
    然後，她看著遠方幽靜陰森的陵園，輕輕搖了搖頭：“不過那時候，這地方也不是這一副鬼氣森森的樣子，還有人在這裏跑步，露營！”
    程星淼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她忽然想起來，江至晚的童年沒有父母的陪伴。
    似乎是察覺到程星淼的情緒，江至晚一邊走，一邊低頭笑了笑：“用不著照顧我的情緒，我知道他們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我應該感到自豪！”
    他側目看向程星淼：“你的父母，現在正在做什麽？”
    “我爸是農學博士，專門研究人造光源環境下的作物培養，我媽也是農學院畢業的，在設計院從事禽畜舍的設計工作……以前這兩個行業不溫不火。”程星淼笑了笑，“但是現在很吃香，算下來每人每個小時能賺10個新幣。”
    江至晚愕然，這兩個行業冷門得很，怪不得程星淼的家室在學校裏就是個中下遊。
    但是風水輪流轉，這兩個行業完美契合災變後的世界，紀元詭霧罩住的九州，急需他們這樣的學者，需要他們經年累月的研究成果。
    這兩人整整一年，每天都能在圖書館遇見，都沒說那麽多話。
    但現在兩個人肩並肩快步走著，聊著，各自心無旁騖。
    就是單純打發著無聊的時光，穿著厚重冰冷的戰術裝備，就好像在自己的身邊罩了一圈鐵桶。
    這時候任何熟人的語言，都能帶給你溫暖。
    他們很快來到了陵園。
    陵園裏一盞燈都沒有，黑漆漆的。
    江至晚很難理解在這樣的陵園旁邊跑步，露營，欣賞櫻花，這種感覺就像是在燃燒著鬼火的公墓地上蹦迪。
    就怕蹦著蹦著，下麵伸出一隻青色的幹枯的手，搭在你的肩膀上，讓你切歌。
    切一首《死了都要愛》。
    “就是這裏了！”程星淼掏出手槍，同時打開戰術手電，雙手交錯放在前方，膝蓋微微彎曲，貼邊行走。
    這是典型的戰術動作，她沒什麽作戰的天賦，但是興奮刻苦，動作跟教科書似的。
    江至晚看了看後方，跟著他的人連忙停下了腳步，雙手插兜，抬頭看天。
    仿佛在玩小時候玩過的123木頭人。
    一轉頭，誰都不準動。
    小時候的遊戲很純真，但是放在墓地裏，那些人看起來就像一尊尊畫著鬼臉的稻草人，站在遠方的陰霾中。
    “真特麽晦氣！”江至晚對這裏的環境很不滿意，要不是程星淼在旁邊，要不是臉上的防彈麵罩太難穿戴，他真想來一根煙。
    從前他不理解那些長輩為什麽喜歡抽這又辣又衝的玩意兒。
    直到自己上了戰場，才知道，這玩意兒可能是最廉價的鎮定劑！
    他能逼迫你的大腦冷靜，讓你在短短幾秒內恢複理智。
    江至晚深吸了一口墓園的空氣，繼續往前走。
    忽然，遠方程星淼的手電一閃，快速朝另一個方向轉動。
    “怎麽了？”江至晚問。
    “我好像感覺有什麽東西過去了！”程星淼鎖著秀眉，回頭看著江至晚，然後開口問了句，“跟在我們後麵的那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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