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山拉響的警報，全營進入戒備狀態，直到三十分鍾後，江至晚的粒子噴射飛行器懸停在山門之前。
    “江會長。”有人幫江至晚來開了艙門。
    是個將近四十歲的中年人，他表情嚴肅地對著江至晚敬禮。
    江至晚輕輕點了點頭，大多數人叫他還是“江副會長”，因為會長是他親爹，這樣稱呼容易分辨。
    那個男人加快了自己的語速：“江副會長，我叫丁澤，2020年加入不歸人，現在是營地副指揮。”
    “在戰略委員會的英明領……”
    “直接說重點。”江至晚一邊說著一邊快速往前走，“告訴我事發地點在哪裏！”
    江至晚在陳山海墜落的樹林裏停留了三分鍾，又在辦公室裏待了整整十幾分鍾。
    期間這個叫做丁澤的男人一直在江至晚的耳邊介紹著營地的建設和平時的工作情況。
    看得出來，工作很認真，準備得也很好，對升職加薪也有著人之常情的渴望。
    江至晚對現場的勘驗完畢，一邊思索著，一邊隨口對丁澤說了句：“丁澤是吧？”
    “對對對。”丁澤連說了三個對字。
    “職位有高低，入伍也有早晚，江至晚的職位再高，你也還是我得前輩。”江至晚走向大門，丁澤連忙去推開門。
    隻聽江至晚繼續說著：“四十多歲的老前輩，對二十多歲的小子點頭哈腰的，你心裏不會舒服，我也不自在。”
    丁澤的動作止住。
    江至晚走下山門，走向自己的飛行器，丁澤還在後方跟著：“你的履曆，我來的時候看了，守成有餘，接受挑戰的能力……也沒機會得到證明。”
    “江會長，我做夢都想有個機會！”丁澤連忙往前走了一步，心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小江爺表麵上不喜歡溜須拍馬，心裏應該還挺受用的。
    “豫州中心醫院有為期一個月的護衛任務，敢去麽？”江至晚一邊打開艙門一邊說。
    丁澤的動作停止了，醫院的護衛任務，當保安麽？
    這是妥妥的降職啊！
    但是江至晚位高權重，丁澤張著嘴，欲言又止。
    “想去的話，找正初天尊，他是總負責。”江至晚說完，開上飛行器騰空而去。
    丁澤愣在原地，正初天尊虞正初，那可是當年的五嶽之一，現在大夏屈指可數的橫斷強者。
    他擔任著道術總教習這個閑職，三年沒有出山。
    正初天尊要親自出來執行任務了？
    這可是個勁爆的消息，自己的嘴巴得嚴實一點，不能讓別人知道，以免暴露戰術意圖。
    他心中震撼，甚至沒看見，應該死去的陳山海出現在了飛行器裏。
    隨後，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正初天尊親自帶隊保護一個醫院，那邊得發生了多大的危險？
    怪不得小江爺特意提起，原來是一個極具挑戰性的任務。
    江至晚倒也沒有對丁澤的能力多看重，一個有著強烈上進心的戰士，在一個職位上呆了三年，心中應該有疲態了。
    這樣的中年人，若是給他一個新環境，一個能看得見希望的新環境，他可能會拚命的。
    這也許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給他這個機會，是江至晚看見，雖然這個營地的負責人死了，但是丁澤依舊把整個營地的警戒維持得很好。
    雖然江至晚平步青雲，但他也知道一個普通人心裏想要的是什麽。
    人們的夢想就像是一層高樓，夢想的高度會慢慢地向下。
    小時候，孩子們舉著木棍，他們的夢想都是驃騎大將軍。
    沒有一個孩子的夢想是做一個小伍長。
    但是隨著你慢慢進入茫茫人海，現實的板磚會一塊塊砸在你的頭頂。
    你的目標慢慢下降，你慢慢覺得普通的歸德將軍也挺好。
    後來發現遊騎將軍也不錯，慢慢地覺得這輩子能當個校尉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最後發現從七品上的翊麾校尉已經是你能接觸到的，最大的軍官了。
    其實服役結束，能活著回家都算是幸運兒，許多人當了幾年老兵也隻能混上個伍長。
    一個從九品下的執戟長可以讓幾百個人擠破頭！
    世界就是這樣，僧多粥少，狼多肉薄。
    人們就這麽認命了，被現實拍得直不起腰。
    你的能力沒人會發現，你的戰功也沒人會幫你報上去。
    心裏那個當將軍的夢，再也不會對人提起，準確來說，甚至連夢都快沒了。
    這時候有人通知你：“喂，那個執戟長，明天大將軍要去殺敵，你跟他一起去！”
    那時候你的夢會不會重燃？
    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你要當將軍。
    上馬定乾坤的將軍！
    反正張震不會，拿到自家正一道法的時候沒想過做拯救世界的英雄，拿到傳承的時候沒想過。
    老祖宗現身搞定紀元使徒的時候沒想過，獲得龍虎山全部傳承的時候沒想過。
    就連帶著傳國玉璽從出雲歸來的時候，他都沒想起來自己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了。曾經暗戀的那些姑娘跟他發曖昧短信的時候，他還在問程星淼晚上想吃什麽。
    他在東極島豁出命去的時候都沒想過什麽回報，在冥界燒了五年幽冥詭火，淬煉靈體五年，跟所有老祖宗學了五年……他還是沒想過做大將軍。
    如今他站在老君山的金頂，傳說中老子歸隱修煉的地方。他在默默地說著人間的苦難，希望祖師爺還在，希望他能睜開眼看一看，哪怕就看一眼。
    “弟子張震，願以一年壽元換……十一個月吧，祖師爺您給我留一個月，哪怕三天，我跟老朋友們聚一聚。讓我跟星淼說一聲，盡管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別不好意思。”
    “這人間挺草蛋的，說實話還沒地底下好。”
    “但是這裏更生動啊。”
    “這世界就剩一個大夏了，人們拚盡全力走到這裏。”
    “您看一眼這黎民苦難。”
    “咱們大夏人，疼孩子，要是我知道自家孩子被人欺負了，豁出一條命都得找對方幹架去。”
    “道德綁架到這裏了，您看著辦吧……祖宗沒那麽好當的。”
    張震跪在那裏，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低頭看著一本不知道哪兒偷來的紀念相冊，裏麵有一些老朋友的合影。
    老君山頂，雲卷雲舒，金頂看不見光芒普照。
    有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口，點了根黃鶴樓，含糊不清地說:“怎麽著，您張真人隻能活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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