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順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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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統南京站站長辦公室。
“恭喜方站長,您剛剛上任不到一周,就破獲如此日諜大案,卑職在軍統呆了這麽多年,這種破案速度,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一名身著中山裝,頭部毛發稀疏的中年男子,畢恭畢敬的站在屋子中央,向坐在辦公桌後麵的一人恭維道。
“宗方兄客氣了。”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是一名三十餘歲的男子,此人眉目平常,眼神溫潤,臉上始終掛著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上去平平無奇。
但就是這名男子,剛才麵不改色臉上帶笑,對審訊室裏的幾名日本浪人施展了最殘酷的刑罰,那種自然笑容和殘酷手段之間帶來的強烈反差感,讓身為南京站審訊科長,見慣了血腥場麵的李宗方都不寒而栗。
“站長,那,這幾個日本浪人怎麽處理?”李宗方問道。
“救的活的,先養著,救不活的,埋了吧!”方途揮了揮手,眼神有些疲倦。
“好的方站長。”李宗方答應了一句,就想告辭而去。
在這個房間裏,他總感到不太自在,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男子,帶給他的是一種裸的壓力,那雙眼睛,似乎從來都沒看過他,但又像一直盯著他,沒有一刻離開過。
“對了宗方兄,您是軍統老人了,家法我想不用多講,這件事情,注意保密。”身後方站長的聲音傳來。
“站長,我懂。”李宗方恭謹的轉身答應,這才快步離去。
方站長低下頭,繼續翻越著案卷,嘴裏還在低低的呢喃著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
“這個王青木,做事還是這麽毛糙”
“鄭建忠是鄭建民的堂兄弟,送他個順水人情,合適”
“留下來的幾個日本人,殘手斷腳的,可以還給井田,交個朋友嘛,嗬嗬”
“戴老板想用我,又不敢用我,嘿嘿,就讓他糾結著吧!”
屋子裏靜了下來,這位南京站的方代站長,也不再低頭翻越案卷,而是仰頭靠在椅背上,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身在上海的鄭建忠,也在思考一個問題:日本人控製黃老板設下陷阱的事情,要不要告訴王青木?
如果說他鄭建忠現在是朝中重臣,那麽王青木就是一方諸侯,自己其實並不願意跟王青木把關係鬧僵。因為,身在上海想要做出成績,絕對少不了王青木這個地頭蛇的支持。
現在的問題是,不是他鄭建忠不想交好王青木,而是王青木不願讓他鄭建忠摻和上海的事情,不過,現在現在這個黃老板的事情,倒是一個和王青木修補關係的好機會。
或者,等王青木即將落入陷阱的時候出手,將利益最大化?
不行!
鄭建忠在心底搖了搖頭。
王青木不是傻子,如果那個時候出手,王青木一定想得到,自己早就得到了消息,故意看著他出醜,然後再伸手摘桃子,那樣,不僅博取不了王青木的好感,反而會接下更深的梁子。
自己是要在上海長期做事的,為了短期利益舍棄長期利益,劃不來。
鄭建忠權衡輕重,很快做出了決定,他放下手中一直轉著的鋼筆,伸手向電話伸過去,不過很快又縮回了手——他是總部情報處副處長,親自打電話給王青木,豈不是顯得低人一等?想了想,抬頭看了麵前的譚飛一眼,鄭建忠頓時有了主意,吩咐道:
“你去趟法租界,把黃老板兒子被日本人綁架的事情,告訴王青木。”
“老師,您要把消息告訴王青木?”譚飛有點詫異——王青木對鄭建忠的態度不太友好,這事誰都看得出來,鄭建忠竟然能選擇放下芥蒂,幫助王青木,這是譚飛沒想到的。
“什麽話!”鄭建忠臉一板,“國家存亡斷續之秋,正需要黨國同仁戮力同心,王站長一旦落入險境,黨國就會損失一員大將,我既然知道了這件事,豈能知情不報,陷同僚於險地?”
譚飛有點暈,鄭建忠和自己之間對話一向隨意,很少有這種冠冕堂皇的表態,老師今天這是喝了什麽湯,說出這種話來?但他轉念一想,馬上明白,老師的這句話不是說給自己聽的,是說給王青木聽的,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把老師的態度一字不漏的傳達給王青木,這樣才能起到效果。
“老師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我一定一字不漏轉達給王站長!”譚飛馬上答應。
“好,孺子可教!”鄭建忠滿意的點了點頭。
法租界軍統上海站,王青木正悠閑的躺在太師椅裏,抽著雪茄聽著唱片。
“站長,有總部情報處的人來訪!”情報科長袁文殊走進房間,向王青木匯報。
“鄭建忠的人?”王青木一愣,“他來找我幹什麽?”
“不知道,隻說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需要當麵跟站長說。”袁文殊回答。
“十萬火急?”王青木嗬嗬一笑,對鄭建忠這個靠堂兄鄭建民上位的家夥,他是一向都看不上的,但鄭建民在總部秘書處任職,位高權重,這他也不能明著得罪,所以就把他晾了起來。沒想到,他沒搭理這個鄭建忠,對方反而找上門來。
“站長,見還不是不見?”袁文殊問道。
“十萬火急嘛!見,幹麽不見,讓他進來!”王天木吩咐道。
他不相信鄭建忠這個剛到上海沒幾天的空客情報副處長能有什麽他王天木不知道的消息,但對方說的這麽嚴重,那麽見見倒也無妨。
袁文殊走出去,片刻後,一名身穿格子西裝,租界常見打扮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一見麵,就身子微躬向王青木見禮:
“卑職譚飛見過王站長!鄭副處長有重要消息,托我告知王站長!”
“什麽消息,你說吧!”王青木身子躺在太師椅裏一動都沒動,手隨意一揮。
“黃老板出兌大新舞台一事乃是陷阱,黃老板已被日本人控製!”
“什麽?!”
此言一出,王青木一個鯉魚打挺,從躺椅裏坐起來,快步走到譚飛麵前,一手握住他的肩膀,細問道:“具體情況,快說!”
譚飛把發現黃老板兒子被日本浪人綁架,並且要挾黃老板釣魚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王青木越聽越是心寒,然後狠狠瞪了旁邊的情報科長袁文殊一眼。
袁文殊臉色也是發白,沒想到,一直以為在自己掌控之下的黃老板竟然出了岔子,這要是一旦行動,必然會對軍統上海站帶來重大打擊!
就在這時,又有一人走進房間,低聲匯報道:“黃老板那邊來電話了,說已經約到了人,就在今天下午三點鍾,在大新舞台麵談。”
王青木臉色一沉,手一揮,示意來人出去,再次瞪了袁文殊一眼,這要是譚飛晚來一會兒,自己說不定已經帶人前往大新舞台了!然後又對譚飛換了一副笑臉,笑道:
“多謝兄弟報信,回去以後,記得給元白兄帶好啊!元白兄還說什麽了?”
元白是鄭建忠的表字,說字不說名,說明王青木對鄭建忠是好感大增,譚飛微微一笑,肅容道:
“鄭副處長說了,國家存亡斷續之秋,正需要黨國同仁戮力同心,王站長一旦落入險境,黨國就會損失一員大將,我既然知道了這件事,豈能知情不報,陷同僚於險地?”
“好!”王青木一拍大腿,“鄭兄這個朋友,我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