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三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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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的事?譚兄如果你不說清楚,我很難判斷。”聽譚飛說的嚴重,薛永貴也不由得有點猶豫。
“我們在虹口區的暗線,暴露了,日本人正在虹口區挨家挨戶搜查他。”譚飛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薛永貴一些實情。
“這個暗線,很重要嗎?”薛永貴眨了眨眼睛。
“很重要,是王站長的同窗,並且剛剛立下了大功,刺殺了特高課的一位少佐,王站長發話了,誰能救他同學出來,他會親自為他向戴老板請功。”
薛永貴一聽,立刻沉默了下來。
譚飛微微有些失望,他其實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隻能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看看薛永貴這邊能不能給自己什麽驚喜,但看樣子,薛永貴所謂的關係隻能算是普通同學關係,碰上這種要掉腦袋的大事,就連薛永貴自己都沒什麽信心。
“薛兄弟,如果沒把握也沒關係,這是鄭處長和王站長考慮的事情,他們都沒辦法,我們想不出招來也很正常,以後立功的機會有的是。”譚飛說道。
薛永貴沒回話,隻是低頭沉思,看樣子是不想放棄這個露臉的機會,譚飛暗暗搖了搖頭,打算再想想別的辦法,就在這時,薛永貴猛的一抬頭,語氣變得十分堅定:
“我有辦法!”
“說!”譚飛精神一振。
“我有個親戚,在虹口區做一點小生意,她一定會幫我。”
“薛兄弟,恕我直言,如果隻是一般的親戚,恐怕不會冒著殺頭的危險幹這種事。”譚飛盯著薛永貴的眼睛。
“別人不會,她一定會。”薛永貴的眼睛裏閃爍著奇異的光彩。
“他是你的什麽人?”譚飛被薛永貴堅定的神情感染了,他跟薛永貴交往時間不短了,這個人優柔寡斷,很少能見到他這麽肯定的確信一件事。
“她是我的養母,”薛永貴白皙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別人不會幫我,她一定會的。”
“你的養母?”譚飛張大了嘴巴。
薛永貴居然在虹口區有一個養母,這是譚飛從未聽說過的,事實上,和薛永貴這幾天的交流,譚飛早已經確信他沒什麽隱瞞自己的東西,可譚飛顯然錯了,每個人都有他的秘密。
“確切的說,是我的後媽,就是我父親的繼室,我是她從小養大的。”薛永貴臉上的紅暈仍未消散,顯然這個話題讓他感覺到了羞恥。
“那,確實可以,她在虹口區是做什麽生意的?”譚飛心中的希望越來越大。
“開居酒屋。”薛永貴的臉又紅了一下。
經營居酒屋,確實不是什麽光彩的職業,在日本,一些小的居酒屋,往往也是暗娼窯子。
譚飛的臉色卻微微一變。
他知道,曾徹就是在一家居酒屋裏刺殺了淺田餘敏,可巧合的是,薛永貴的養母也在虹口區經營一家居酒屋。
不會吧?
不可能,虹口區的居酒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應該不會這麽巧合,譚飛心裏說。可惜之前沒問王青木那間居酒屋的名字,否則現在就可以核實一下了。
“我的繼母是日本人,”既然說出了秘密,薛永貴就已經不在乎說出更多,“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我父親是宣統元年留學日本的進士,他去了日本後,認識了我的繼母,後來就把她帶回了中國,我父親死後,她就在虹口區經營一家居酒屋。”
“所以,這就是你加入東亞同文書院的原因?”譚飛明白了。
東亞同文書院起初隻招收日本人,後來才開始招收一些親日的中國人,那個學校,沒有日本人做保是不可能加入的,日本留學的父親,身為正宗日本人的養母——看來,薛永貴確實和日本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無怪他要去虹口區潛伏。
“是的,當時我父親已死,我繼母為我做的保證,事實上,我甚至可以申請日本國籍。”薛永貴的神色很複雜。
“那你?”譚飛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問我為什麽沒有跟我繼母一起生活,”薛永貴搖了搖頭,“這件事情我不想說,譚兄,但你隻要相信,她一定可以信任。”
這是薛永貴第二次強調這個人的可靠性了,譚飛心中已經不再有任何猶豫,他知道,這就是唯一的機會。
“跟我走,”譚飛站起身,掃了一眼薛永貴的傷勢,“現在就去見我老師和王站長。”
兩人一起出了門,薛永貴的傷勢沒有全好,但行動已無大礙,譚飛給他叫了輛黃包車,沒用多久就來到了公共租界邊緣,找到了王青木一行。
看到譚飛回去沒多久,就領著一個人回來,鄭建忠也是微微一驚,王青木微微掃了薛永貴一眼,就低下了頭。
他看人非常老道,一眼就看出了薛永貴的緊張——這不是一個能堪大用的家夥。
“老師,王站長,咱們的救星來了。”譚飛一把將薛永貴推到了前麵。
“額?”鄭建忠和王青木都把視線投了過來。
薛永貴在兩位大佬逼人的目光注視下,剛要開口,卻想起還沒做自我介紹,輕輕咳嗽了一聲,低聲道:“鄭處長好、王站長好,我叫薛永貴,我有個辦法,我在虹口區有個親戚”
“譚飛,你來說。”王青木不客氣的打斷了薛永貴的絮叨。
“別急,”譚飛輕輕拍了拍薛永貴的肩膀,“薛兄弟的養母是日本人,在虹口區開居酒屋,她可以為曾組長提供掩護。”
“對,”有了譚飛的搭話,薛永貴終於組織起了語言,“我的養母對我視如己出,”說到這裏,他又臉紅了一下,“隻要我去找她,她一定願意幫我們。”
“你之前是做什麽的?”王青木不置可否,冷冷問了一句。
“王站長,是自己人,薛兄弟也是青浦班的,前段時間受了點傷,一直沒好,所以今天狀態不太好。”譚飛替薛永貴解釋道。
“譚飛前段時間救了的那個。”鄭建忠從旁插了一句。
“哦。”王青木臉色稍緩,本來就薛永貴這個病秧子模樣,話還說不清楚,他是絕對信不過的,不過一聽是青浦班的,那倒可以看看。
“你說你養母在虹口區開居酒屋,居酒屋叫什麽名字?”
“三渡居酒屋。”
“什麽?!”
王青木臉色頓時一變,差點就站起身,抬頭才意識到這是在大街上,難免驚世駭俗,又猛吸一口氣坐回去,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盯著薛永貴,沉聲問道:“你再說一遍。”
“三渡居酒屋,”薛永貴不明所以,以為王青木不知道三渡的意思,低著聲解釋道:“名字是我父親起的,他說,人生一世,皆在渡,渡心、渡己、渡人”
“好了!”
這回就連鄭建忠也忍不下去了,這薛永貴,盡說些沒頭沒腦不著要領的話,他搖搖頭,轉頭問王青木:“是不是就是曾徹刺殺淺田的那家居酒屋?”
“不錯!”王青木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