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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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小廝兆利為主抱屈,探望爹娘回程時,轉道想去奚落落魄書生何外甥,不想笑話沒看成,倒惹官司。
    兆利一股腦兒把事道完,書房內一主二仆,皆是靜默,兆利左瞥瞥右瞟瞟,縮著腦袋,不敢輕易言語。
    “季聞那邊怎麽說的?”胤礽睜眼看向兆吉。
    兆吉躬身,一一道來:“治中大人著人帶奴才去找了府衙捕頭,捕頭來了,讓兆利詳盡說明情況,錄下口供,簽字畫押後,便帶著兩個差役走了,”
    說著,兆吉又想踹弟弟,竟讓主子為他欠下人情,真該揍,“治中大人家人私下告訴奴才,那何外甥死的蹊蹺。
    兩月前見過他的人都道人好生生的,身體絕不像有病症的,可他不止突然卒了,死相還極難看,形銷骨立,目下青黑,下溺遺精,衙裏仵作斷言是色癆。”
    色癆,顧名思義便是淫欲過度引發的癆病,乃不治之症。
    “那與我有何幹係!”兆利不忿,那官差憑甚來捉他!
    兆吉咬牙,眼不見為淨,理都不理他,“古怪之處在於,那何外甥被李家趕出門後,沒過幾日便開始酗酒,經常睡到日上三竿,幾乎沒怎麽踏出過李夫人賃的小院,身邊既無妻妾丫鬟,門房又咬定小院絕無女子進出,如何能日日縱欲,耗幹精氣?因此,官府懷疑是被下了藥……”自瀆過度而亡。
    而有動機作案的就自家與李家,偏巧何外甥死那天,兆利又去附近晃蕩,不抓他找誰?!
    “那不能是姨甥……”兆利嘟嘟囔囔。
    “閉嘴!”兆吉忍無可忍!
    真是出去幾個月,放野了,連規矩都丟了,什麽胡話葷話都敢在主子麵前說!
    你能想到,衙門裏的官老爺們想不到?既沒定案,李夫人又安然無恙,那就說明與李夫人無關!
    胤礽不作言語,屈指點了點圈椅把手,“兩月有餘,李夫人及家人就沒發現其異樣?”這麽任人病成瘵蠱?
    兆吉將季治中家人給的訊息一字不落記住了,主子一問,張口便能答:“據李夫人陪房的口供,她觀何外甥外形清減,飯量變少後,稟告過李夫人,李夫人還指著外甥高中過好日子,自是看重他的身體,便請了大夫,奈何外甥非但不見,還怨懟李夫人咒他生病,兩人不歡而散,請醫問藥的事也就作罷了。”
    兆吉回完,嘴唇翕動,想了想,到底沒將治中家人當玩笑說與他聽的話講出來。
    何外甥搬離李家的頭幾天夜裏,經常大喊大叫,嚷著李姑娘來找他了,李夫人被嚇得不輕,叫了和尚、姑子到家中念經超度,從那以後,何外甥便開始酗酒,足不出戶了。
    衙門此次查案,將何外甥與李姑娘私通、李姑娘又因墮胎而亡的事翻到了明麵上,衙裏小吏差役礙於李通判麵子,不敢在明麵上議論,私下裏都笑傳李二姑娘來索命了,何外甥那死相,一看就是被女鬼吸幹了精氣……
    可玩笑終究是玩笑,上不得台麵,聽過便罷了,不值拿到主子麵前過一遍。
    兆吉回完,胤礽明了,此事說簡單也簡單,說不易也不易。
    自家沒做過,立得住腳,經得起查,但衙門沒頭緒,一直盯著家裏也是不便。
    “季聞可有話?”胤礽問。
    兆吉回,“季治中讓奴才轉告爺,此是小事,無需憂心。”
    胤礽沉吟片刻,“你去下帖子,就說家裏廚子學了地道烤全羊,請他空了來家裏吃酒。”
    “是。”
    “至於兆利,鞭十下,你可有異議?”胤礽眼睛轉向一直跪著的兆利。
    “沒!沒有!”兆利急搖頭,端正結實地磕了一個頭,“謝爺寬恕!”
    此間事畢,胤礽讓他們各自忙去,還沒等人出書房門,早先傳話那小廝又來了,“……太太聽家裏亂糟糟的,讓錦繡姑娘來問問大爺,事情可有難處?”
    不問什麽事,隻問能否幫上忙,賈林氏一向有分寸。
    “告訴錦繡,沒事了。”胤礽心中慰藉,卻不忍母親擔心,寥寥幾字足以。
    卻說兆吉扯了兆利出主子院子,命一小幺兒尋了護院頭子來,要親眼盯著行刑。
    “真打?”護院頭子嘬著牙花問兆吉。
    家裏這些些奴才多是家生子,世代伺候一家主子,自有幾分情誼在。
    兆利是護院看著長大不說,此隨大爺外出,一起吃住六七個月,這鬼精靈可人喜歡的緊,情分自不一般,頭子還有些下不去手。
    自想著意思意思就行了,雖不是糊弄主子,但不下重手就是。
    “打!”兆吉眼睛發沉,兆利這次太不像話了,“煩請安叔,一定讓他漲了記性!”
    兆利自知有錯,抿著嘴唇也不分辯,聽哥哥一說,自覺背對著頭子跪下,“安叔打吧!”
    管家嚴路在一旁搖頭,並不阻攔,兆利這小小子在大爺麵前一向得臉,縱的有些失了分寸,是該緊一緊了。
    安頭子見兩人態度,吸了口氣,咬咬牙,“小子忍住了,安叔手快,幾息就打完了。”
    說完,手起揚鞭,兆利隻在第一下落在背上時驚呼出聲,後麵都咬牙忍住了。
    鞭停了後,才受不住撲倒在地上,眾人忙上前,把人架到兆吉背上,背家去了。
    今日見者,無不唏噓,反省自身,自此,規矩本就好的眾人,更加嚴於律己,倒是意外之果。
    再說兆吉將兆利背家去,兆吉媳婦嚇了一跳,驚呼,“小叔這是怎的了!”
    兆吉將人放在炕上,叮囑她,“無礙,你看著他,我去請大夫。”
    說完便出去了,隻兆利伏在炕沿抹眼淚,兆吉媳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腳亂安置好孩子,燒水去了。
    待兆吉帶了大夫回來,一陣慌亂後,房中隻剩下兄弟叔嫂三人,兆吉方開口,“怪我嗎?”
    “不怪!”兆利帶著哭腔,他分得清好賴,這次是他自己錯了。
    “吃一塹,長一智,下不為例!”兆吉訓道。
    “行了,小叔都這樣了,你還說他!”兆吉媳婦看的心疼,扯了一把丈夫。
    她嫁過來時,小叔還不滿十歲,對她極好,如今大了,幹差事得了賞孝敬爹娘,從不忘她,兩人跟親姐弟一樣,如今見小叔受傷,焦心的很。
    兆吉看了媳婦兒一眼,歎氣之後便止了話頭,“好生照看他,家裏來人問怎麽,照實說不知道,有人要看他,就說大夫讓靜養,不叫見人。”
    兆吉媳婦聽的連連點頭,她懂。
    後街上住的都是賈家幾房的家仆下人,有那規矩不好的,主家的雞毛蒜皮小事都宣揚得人盡皆知,見有人遭了罰,跟蒼蠅見了破縫兒的蛋,一窩蜂圍上來,定要將事情弄個一清二楚,好比對比對哪家主子更強些。
    這還算好的,要是有遇上那專為主子探聽消息的,就麻煩了,兆吉在大爺麵前得用,居心不良的人多著呢!
    兆吉媳婦將丈夫送出門,果見有人探頭探腦,索性閉了門誰也不見。
    直到太太身邊的錦繡來敲門。
    “喲!大忙人怎來了?”兆吉媳婦驚訝調笑道。
    “自是來與你家送禮!”錦繡也笑,將手上的盒盒匣匣塞到她懷裏,又招呼後麵的小丫頭,把手上的兩隻活雞提進來。
    兆吉媳婦知道她是代太太來的,趕忙招呼兩人進屋,又給斟了茶。
    錦繡才說,“太太說兆利這次跟大爺出去辛苦了,送些藥材母雞來與他補補。”
    兆吉媳婦點頭,知道不談小叔傷勢,隻說苦勞,是太太給的體麵,不追究,應當是沒事了,遂安心打開盒子,見是枸杞黃芪一類補血補氣藥,居然還有一株年份不小的人參,這可是有錢也不好買的好物,麵上又驚又喜,“多謝太太!”
    錦繡代為應下,跟兆吉媳婦又胡亂聊了幾句,便起身要走,“太太還等我回話呢。”
    兆吉媳婦隻得送她出門,快到門口時,想了想,忙拉住她低聲問,“太太與西府裏林姑娘是遠親?”
    錦繡以為她要說甚私密事,不過……就這?便笑道,“是啊。”
    太太上西府,留心的都知道了。
    況且那府裏媳婦婆媳最是嘴鬆,閑暇時喝個酒賭個錢,什麽狗屁倒灶的事兒都能倒出來,太太和林姑娘有親,怕是整條寧榮街都知道了。
    “怎說起這個?”錦繡好奇,轉瞬似明白過來,麵色凝重,“林姑娘出事了?”
    兆吉媳婦連忙搖頭,“倒不是出事,就是話有些難聽,說林姑娘……‘孤高自許,目無下塵,牙尖口利,小性’……”
    錦繡每聽一句,眉就皺一道,聽完便怒了,“這起子拿月銀不幹事的小人,林姑娘才七八歲,竟然這樣詆毀,以後可怎麽辦!”
    大家姑娘,名聲壞了,怎麽說親!
    錦繡忙拍拍兆吉媳婦的手,“多謝你,我得告訴太太去,先走了。”
    錦繡回去把話跟賈林氏一學,賈林氏氣得拍桌。
    那府裏老太太真是越活越糊塗了,萬事不管,這可是親外孫女,竟容下人嘴裏來回詆毀!
    “你去將單子上的東西攏攏,明天去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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