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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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胤礽那日在家宴了季聞,消息一傳出,其餘親朋故舊皆認為他開了禁,請柬帖子紛至遝來,約他吃酒看戲聽曲兒,打馬圍獵,不一而足。
    胤礽一不忍父母為他婚事忙碌,而自己享樂;二則心頭疑慮那李二姑娘之事,擔憂父母安危,便一一都拒了。
    哪成想,他不出門,各人都投了拜帖來,每每登門必先拜見賈敦夫婦,夫婦二人時常正在聽人回事兒,又有客上門,少不得陪見,耽誤不少功夫,後實在無法,索性將胤礽趕出門,叫他門外應酬去。
    胤礽無奈,遂將小外甥暫交父親,包了酒樓,請了戲班、打十番的、耍百戲的,將有空閑的都請來,一起宴了,被灌得酩酊大醉。
    次日,又有為官上職者得了空,他一並請到郊外圍場,跑馬打獵,順便瞧瞧他從草原帶回來兔鶻。
    幾人聚頭,兔鶻自然是焦點,季聞先下手為強,已為兒子訂走一隻,胤礽自留一隻,剩餘四隻自成了爭搶對象。
    胤礽也不管他們,結果一出,各自領走便是,他昨日宿醉,可沒精神與他們作裁判,隻與景田侯之孫裘良坐在一旁吃茶看熱鬧。
    裘良隻好馬,對兔鶻無感,自不參與,在一旁起哄道,“悠著些,別幹起來,再跟馮紫英和仇智雄似的,打出真火,可沒有什麽王爺郡王的給你們作中人,老子把你們都請五城兵馬司喝茶去!”
    眾人笑,有人嘲他,“呸,你五城兵馬司管得著打架鬥毆之事兒嗎?”
    “哈哈哈哈!”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被這麽一打岔兒,幾人爭搶火氣也沒那麽足了,轉頭說起神武將軍之子馮紫英,為了一頭焉不啦嘰的兔鶻,把昭武都尉之子仇智雄打得下不來床之事。
    “......這一次又是北靜王居中調和,否則,那兩家怕是就結仇嘍。”話內有因,眾人但笑不語。
    這個“又”字用的精髓。
    胤礽一圈人雖也紈絝愛頑的很,但都是自身立得住的“紈絝”,不管是捐的官兒、恩蔭的職兒,還是靠自個兒掙的前程,都有幾分實打實的本事在身。
    與馮紫英那等靠著祖蔭玩得太開,隻知鬥雞走狗之輩,從來頑不到一處,看北靜王,更覺像個跳梁小醜。
    異姓王本就紮眼,不見東平郡王府如今行事低調,萬事不沾,隻鵪鶉度日。
    偏北靜王府上沐天恩,至今襲王爵,“一枝獨秀”,卻不知所謂,以為披個“謙和”、“賢良方正”的皮,口裏宣揚著當年四王八公之誼,凡事都插上一腳,到處施恩,拉攏勳貴,真是狂的忘記自己姓什麽,這天下姓什麽了。
    再加上手握兵權,府中還不停招募海上名士、大儒高人,生怕狼子野心無人得知。
    胤礽裘良等就擎等著看他倒黴了。
    “...說來,你與北靜王也算有緣。”裘良嘬了一口茶,戲謔道。
    眾人笑,胤礽隻搖頭,“拒他拉攏,也算緣?”
    胤礽遊記受皇帝看重,便引來北靜王水溶,說仰慕他才華,請他入府談會,胤礽直接拒了,讓人好一通沒臉,被在場之人笑話了許久。
    裘良點頭大笑,“你當眾拒他一次,隻打了他的臉,嫂夫人也拒過他,比你強些,結實揍了他一頓,你說,可是有緣?”
    在場人中,似有知情者,麵露回憶,“你說當年宛在軒……”
    其他人不知,起哄叫裘良兩人講講。
    胤礽也目露好奇,這倒是沒聽說過。
    裘良笑道,“好幾年前了,時明昌郡主帶著嫂夫人扮成男子,微服出宮頑耍,在宛在軒偶遇北靜王世子,你們也知道,早年水溶是個甚球樣兒……”
    幾人目露嘲諷,是啊,如今世人隻知北靜王水溶才貌雙全、性情謙和,誰又記得他當年被北靜王老太妃寵得頑劣不堪,性好漁色。
    “見了兩個麵容姣好……咳!”裘良說到一半覺得話有些輕佻失禮,輕咳一聲,跟胤礽歉意道,“我沒別的意思啊!”
    胤礽隻搖搖手中扇子,閑敘而已,不必在意。
    裘良這才接著說,“那貨當時也不知是看出郡主和嫂夫人男扮女裝,還是隻當她們是兩個俊俏男兒,要將兩人擄回府去,嘴裏說了些不幹不淨的葷話,”
    要讓明昌郡主和賈琛媳婦主仆二人一起伺候他,成就一雙美事等等,當然,這話裘良是不敢說的。
    隻道,“明昌郡主震怒,即讓侍衛攔了他家人,自己提鞭子抽他,別看嫂夫人柔柔弱弱的,反應極快,立馬轉頭進包廂,端了瓜果茶點出來砸水溶,等到北靜王趕來時,水溶不止一身鞭傷,還滿頭滿身汙水點心油渣兒,出大醜了。”
    幾人聽著又笑,調侃望向胤礽,胤礽坦然一笑,與有榮焉,引眾人唾棄。
    雖外露如此,胤礽心中卻是極意外,他想起那女子身上的煞氣與殺氣,深覺她才應該是抽人鞭子那個。
    不過,聽聞明昌郡主有如此烈性,胤礽也是欣慰,比他的三格格好,這樣的性格去塞外和親,才能自在生活,比在京都深閣大院中蒙塵受蹉跎更好。
    隻聽那頭,裘良還在敘,“事後,北靜王又揍了水溶一頓,帶他進宮請罪,從此之後,老北靜王嚴加管教,方才有了如今的北靜王。”
    “如此說來,水溶能有今日,還得感謝郡主與嫂夫人?”有人麵露嘲諷,對水溶極其看不上。
    也有人疑問,“水溶常年進宮,怎會不認得明昌郡主?”
    明昌郡主是當年太子的唯一嫡出,身份尊貴,經常在禦前行走,宮宴應見過才是。
    裘良與幾人對視,聲音意味深長道,“誰知道呢……”
    沒認出還好,少年頑鬧而已;要是認出了,還敢說那話,就是藐視皇室。
    是水溶,一個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小子不將皇室放眼裏,還是手握重兵的北靜王不將皇室放眼裏……
    眾人明悟,皆不語。
    須臾,裘良方說起別的,手肘搗搗胤礽道,“昨兒,我散職去興隆軒稍坐,見有個生麵孔書生跟人打聽你。”
    胤礽不明所以,有書生打聽他,不是挺正常的事兒?
    又是遊記之因,讀書人多眼紅不平,經常挑刺兒,對他本人也好奇,經常有人打聽,這好像不算甚新聞。
    裘良抿嘴搖頭道,“這個跟以往的不一樣,他打聽的,主要是你和嫂夫人的婚事。”
    對於胤礽和他媳婦,不知情之人隻道一個克妻一個克夫,般配的很,省的出來禍害他人,過分些的,嫌二人晦氣,嘲笑一兩句後,便不願提起。
    但此人不一樣,他打聽的極細致,兩家因何結緣、婚期定在何時等等。
    裘良當時留心,找人查了那書生,沒想到這書生還有幾分傳奇色彩。
    當下將那套與陸判相識的奇聞,與在場所有人一說,幾人皆搖頭,不大信。
    子不語怪力亂神。
    世人總會將些罕見事與鬼怪神仙聯係,幾人見過不少假把戲,遂對此,都持懷疑態度。
    想是那書生久試不中,而後厚積薄發,取了好名次,旁人給他添點傳奇色彩罷了,皆不以為意。
    惟胤礽一人沉思,“那書生叫什麽?”
    幾人麵麵相覷,這是何意?聰明人也能被此荒誕之言唬住?
    “朱爾旦。”裘良答。
    胤礽立馬叫來兆吉,著人去細查這個朱爾旦。
    裘良滿臉不解,也叫來昨兒去查朱爾旦的家人,命他將查到的信息告知兆吉,如此也便宜些。
    胤礽握緊折扇,眼中意味不明,此人就是想要吳家女頭的那個書生、陸判的朋友,他正愁沒頭緒尋找此人,不想居然自個撞上門來!
    午間,眾人困倦,正欲去歇息,兆吉進門來報,那朱爾旦今早被一瘋女人打斷了腿。
    幾人抖一精神,這麽巧?
    皆不睡了,追著兆吉問後續。
    兆吉回道,“說是一個半邊臉都是青痣的瘋女人,幾日前流落到朱家附近,見人就問有沒有看見她的孩子,有時又指著背上的包裹問別人,她的孩子長得好不好,不過,都不見傷人跡象,周圍人也沒在意,今日一早,不知怎的,那女人非說那朱生偷了她的孩子,拿著洗衣槌追打,生生打斷了他的腿。”
    眾人聽得一臉莫名,這都什麽跟什麽?
    隻胤礽皺眉問,“那婦人呢?”
    這也是兆吉查不到的地方,“跑了,不知所蹤。”
    其他人聽得稱奇,隻胤礽腦海中浮現那女子伏地蓄勢待發,欲暴起傷人的模樣,心中閃過某個猜測。
    不得不說,胤礽的猜測還是很準的。
    傷人的正是吳熳。
    胤礽的友人能在他們經常聚會之地遇上朱爾旦,吳熳每日讓人跟著他,又怎會不知他的行蹤。
    天知道,昨日她聽見小乞丐來報,朱爾旦在打聽一個什麽國公的孫子,還打算去那人常去之地碰運氣時,吳熳有多想把他燒成灰。
    惡心她就夠了,還要跑去惡心賈琛,叫人忍無可忍!
    時吳熳和半大小子約在一個餛飩攤,自有一次吳熳給他買過兩個包子,他就攬了匯報的活兒,常帶著那天跟著他的小孩來蹭吃。
    吳熳也不介意,來了就給他們買。
    她很喜歡這倆孩子,他們很像末世裏的孩子,靠自己頑強活著,眼神裏都是求生欲.望,這讓她有股子熟悉感,與他們相處也,比周婆子祖孫更自在些。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各捧一碗餛飩,蹲在牆邊吃得稀裏呼嚕,直到把湯全喝完,半大小子照常跟她匯報朱爾旦的行蹤,隻除了朱爾旦調查賈琛外,他還說起另外一樁異事。
    “……昨兒晚上,姓朱的半夜又開門了,不過這次不同前幾次隻是看看,他好像拉了什麽進門,我瞧不見,小幺說是一個姐姐……”
    半大小子說時,瞳孔晃動,聲音有幾分顫抖,不怕死歸不怕死,但遇到未知事情,本能還是會膽怯。
    吳熳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看向端著比臉大的碗,正在舔嘴唇的小孩,小孩眼睛澄澈,認真望著吳熳,試圖讓吳熳相信他,單手在頭上比劃,“頭發這樣的姐姐。”
    發髻下垂……
    未及笄的女子,或者,應該說是……女鬼。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閱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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