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回 榮府探黛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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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吳熳方提起王熙鳳,被正主聽了去,一聲笑罵後,搴簾入內,一如林妹妹對其初印象,彩繡輝煌,綺麗奪目。
    故人相見,王熙鳳麵上含笑,卻冷眼覷著這個曾經踩了她一頭的女人,嘴裏調侃道,“十年前咱們有緣一個屋簷下住了幾日,十餘年後,又成一家子骨肉,怎的,賺你一聲‘嫂子’,你不服,就巴巴喊我大名?”
    吳熳三人見來人,起身見禮。
    王熙鳳身後又跟著一人進屋,身形消瘦、一身素色衣裳,輕搖她的手臂,笑道,“一見麵就打趣新媳婦,你這嫂子作成這樣,還怪別人?”
    王熙鳳顯然與來人極熟,轉頭就嗔了一眼。
    林黛玉在吳熳身邊為她介紹,另一人果然是李紈,吳熳便各稱一聲“嫂子”。
    兩人來了,炕上不好寬坐,林黛玉與薛寶釵讓了座,叫人移了薰籠、繡墩來,挨著炕邊坐下,幾人好說話。
    見人安置好,丫鬟又分別捧了茶,王熙鳳才望著吳熳,問道,“要問我什麽?”
    薛寶釵笑著把話接了過去,“是我,我問問琛大嫂子待選的章程,哪知竟是舍近求遠了,琛大嫂子說該問璉二嫂子呢!”
    這家嫂子那家嫂子,繞來繞去,倒是合了李紈進門那句“新媳婦”,幾人遂笑望著吳熳打趣兒,吳熳動了動嘴角,略作含羞低頭,算是回應。
    笑過後,王熙鳳輕“哼”一聲,自嘲道,“是該問我。”
    當年,各家姑娘入宮,隻她與吳漫容貌最盛,遂遭了排擠,兩人又整好住一屋,王熙鳳見這姑娘雖出身小官之家,但性格端方嫻靜,不似那等小家子氣的,自然歡喜交好,兩人同住五日,倒處出些感情來。
    隻沒想到,備選之事,王家托了人,她亦準備精心,且在眾人中樣貌品性處處拔尖,卻因不識字一條,被這個事事不出頭的撿了去。
    為此,她慪了好幾年,每每耳聞明昌郡主又帶著伴讀做了甚熱鬧事,都要咬牙一回。
    隻風水輪流轉,義忠親王壞事了,吳漫被家裏人作踐之事,又傳入王熙鳳耳中,她覺出了口惡氣的同時,又恨她不成器,由著人這般糟蹋。
    後幾年,她成婚,心思隻圍著二爺巧姐兒太太老太太,及這偌大的榮國府轉,哪兒還記得起這麽個人。
    敦太太著人送喜帖來,她倒是吃了一驚,不過,揣摩著老太太和太太的態度,她便也沒去湊那熱鬧。
    今兒居然聽人上門了,可不得來瞧瞧,好好奚落一番。
    可這一見麵兒,原本多嫻靜溫柔一人兒,變得冷情冷臉,也不知遭了多少罪,才能成這副模樣。
    王熙鳳心思略轉,又覺著沒意思。
    吳熳沒遇賈琛前,隻當吳漫記憶中的王熙鳳,恰巧與紅樓中的王熙鳳同名罷了。
    遇上賈琛後,她重理了記憶,方理出如此一段緣。
    不過,也沒想著續,不過短短五天,吳熳估摸著這麽多年過去,王熙鳳怕是早忘了,不想人不僅記得,還能找來。
    幾人複說起待選之事,王熙鳳隻敷衍說了幾樣兒,寶丫頭又選不上,何必浪費口舌。
    倒不是為著薛蟠打死人命,在官府掛了名的事兒,蓋因她少孤。
    陪侍公主郡主,不說四角俱全,至少也該是有福之人,父母不齊,第一輪就會被篩下,除非能搭上宮裏辦事之人,且使了大把銀子進去。
    而如今,薛家沒落了,倚著賈王兩家之勢才不被人欺淩,空有錢財也不敢往出使,哪裏走得了這條路子,財大露白,非被人撕了吞掉不可。
    有她之例在前,王熙鳳不信姑媽不知寶丫頭定會落選收場,她不挑破,隻當全姑媽臉麵。
    倒不曉得寶丫頭知不知情,便是不知,待選之事不問她,反繞一大彎找了吳漫,也不知打的什麽主意。
    李紈也是,平日少在府裏走動,也不見與林丫頭有多深交情,今兒居然主動往這屋裏來瞧人,眼瞅著也像是有事兒的。
    嗬,王熙鳳嗤笑,今兒倒是稀奇,人人有事,單她一個“大忙人”閑逛來了。
    時隔多年又提待選之事,王熙鳳飲了一口茶,感歎自嘲道,“我是有心栽花求不得,倒被個無心插柳的撿了去。”說著,不忘白眼吳漫,佯作生氣。
    不過想想這結局,她倒是慶幸被撿了去,不然這雷可就她王家頂了,叔叔如今能不能升九省統製還未可知。
    幾人聽著她話,又見她模樣,再笑。
    待笑畢,李紈突問起吳熳,“怎不見敦太太?”
    王熙鳳低頭剝瓜子,哦?原是衝著敦太太來的。
    隻聽吳熳答,“我家太太說,來了兩次都不曾拜訪過二太太,今兒一定要去拜見一回。”
    卻說賈林氏這頭,入了榮府正院,又被婆子引到東廊下的小正房內。
    遠房妯娌少交往,但都是常年外出交際應酬的體麵人,見麵先寒暄,不多會兒,賈林氏隱透來意。
    借著兒子婚事,說起孩子長得快,孩童時模樣尚在眼前,眨眼就娶妻生子了,寶玉也一樣,再過兩年就能說親了。
    又讚寶玉銜玉而生,必有大造化,也不知王夫人欲找個什麽樣兒的姑娘來配。
    這一抬舉一明問,又知敦太太娘家姓甚,王夫人怎能不懂她之意。
    隻麵容和善笑道,“我這個禍根孽胎太過頑劣,年歲雖長了,心智卻如稚兒一般,比蘭哥兒個侄輩兒都不如,如何能談親事,隻等多長幾年,如琛哥兒一般穩重,考了功名,方能不誤了別家姑娘。”
    一番冠冕堂皇的推拒之詞說完,王夫人才撚動手裏的佛珠,若是別家來問,她看不上,隻一徑推到老太太身上便是,但唯獨林家來問,不能推!
    她觀老太太行事,竟是要將寶玉與林丫頭湊作一對,這可萬萬不行。
    不說林家已無爵位,不再是簪纓勳貴之家,配不得他們國公府,就說林丫頭其人,她也百般看不上。
    一則先天不足,吃藥如吃飯,能不能長成還兩說,便是長成了,能活多久尚且不知,更別說指望她為寶玉傳宗接代;
    二來,其人品性樣貌,她亦不喜。
    剛來時,見她舉止有度,言談不俗,想著是個不錯的。可日子久了,本性就暴露了,牙尖嘴利、目無下塵,如此一個不食煙火的女子作了媳婦兒,如何掌家理事。
    何況小小年紀容貌太盛、身條兒如柳,日後大了,不知是何等狐媚勾人模樣,寶玉本就喜在內帷廝混,被她一勾,更加流連內宅,哪裏還顧得上讀書上進。
    賈林氏見王夫人不請示賈母便拒了,怎不知她對此事態度,麵上溫婉笑著,心中生氣又不屑。
    雖早知王夫人不喜黛玉,這婚事多半不能同意,但親耳聽聞被拒,又是一回事,真當寶玉是舉世不出的鳳凰蛋不成,這般瞧不上黛玉。
    不過也好,賈林氏暗自點頭,省的黛玉日後進門,被孝道壓著,受婆母磋磨。
    如今婚事不成,那男女之防便該重視起來,賈林氏便道,“不知府中可還有空院落?”
    王夫人一時反應不及,怎的突然說起這個,不過,府裏確實不缺空房,便點了頭。
    賈林氏笑解釋道,“過了年,黛玉便九歲了,雖說與寶玉是親表兄妹,但男女始終有別,這裏外間住著,行事也不便宜,我想著若是府中地方大,予她別院另居就更好了。”
    王夫人聽完一喜,想不到林家如此知情識趣,隻......
    賈母院中之事,她作不得主,便語氣溫和道,“孩子們一日大過一日,這麽住著,確實不便宜,不過老太太最疼外孫女兒,叫林丫頭暖居碧紗櫥,待天暖和了,才叫搬出去呢......”
    賈母不鬆口,王夫人就是萬般願意,也無可奈何,且她冷眼瞧著,怕是開春叫林丫頭搬出去,也是老太太的戲言。
    她不能逆著老太太行事,隻叫賈林氏去觸這黴頭。
    賈林氏拈著帕子抿了抿嘴角,眼中閃過諷刺,碧紗櫥裏暖居?
    誰家碧紗櫥不是用來避暑納涼、防蚊蟲的,何曾聽過暖居一說,也不怕傳出去叫人笑話。
    不過,如今寒冬臘月,叫身子骨弱的黛玉折騰搬屋子,也不是個事兒,萬一累病了,或是凍著了,就得不償失了。
    且賈母今日不願見她,也沒提及機會,隻得叫黛玉先住著,將年過去,再修繕房屋搬出去。
    不過一會兒去了黛玉房中,她可得好好與林家人囑咐一番,將兩人隔開些,漸漸遠離了才好。
    其實,此也不用賈林氏煞費苦心。
    自打吳熳胤礽大婚之日,黛玉結識了好幾位知己好友,便經常書信往來,探討詩文學問,將不上學、不學規矩時的大段空暇,皆放在此樁事上,與寶玉頑鬧的時間已少了許多。
    不止如此,她心中時時裝著好友們所作的詩文,常常拿出品讀回味,連寶玉邀她製胭脂、解九連環也覺沒意思,倒叫寶玉呷了好幾回醋。
    好幾次都言,他在外頭有什麽好玩的、受用的東西,都帶來與她先挑,事事以她為先,如今黛玉找了新朋友,倒將他丟一邊兒。
    先頭兩次,黛玉尚覺愧疚,丟開書信,好好作陪,可三次四次五次,寶玉總在她入神思考時擾她,黛玉也憋了氣。
    直至寶玉偷看了她的書信,被上書詩詞吸引,竟纏著她,也要同這些靈秀女子通信,黛玉方才將那些氣皆發作出來。
    將他送來的東西,叫紫鵑收拾好,還回去;那些吃進肚裏的、用在身上的,也叫包媽媽從外頭買齊了補上,一通堵了他的嘴。
    寶玉日常與她、與姐妹丫鬟們頑鬧,過了線也沒人說什麽,皆因都是一家子骨肉,放縱些也無妨。
    但寶玉於她的知己好友們來說,是外男!隨意與之通信,便是私相授受,若是叫人知道,知己好友們的清譽就毀了!
    黛玉隨性,卻不是不知禮之人,遂發作一通後,兩人賭氣,已有好幾日不來往了。
    不見今日黛玉屋中如此熱鬧,寶玉也不曾來湊趣兒,就連王熙鳳薛寶釵等都覺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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