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似都沒有問題。
    可偏偏怪異的是。
    喬笙有心跳，她在呼吸，儀器也在運轉著，所有的種種都在表示，喬笙活著，好好的活著。
    但，喬笙沒有醒來。
    她熬過了白天，熬過了夜晚，又熬過了一個白天，夜晚。
    整整三天，喬笙都沒有醒來。
    全國各地的權威醫生都來過了，沒有人能說出喬笙到底哪裏還存在問題。
    她不該有問題了，她已經被救過來了，就連她手腕上的傷，都在慢慢結疤。
    可，為什麽她不睜開眼？
    第四天的時候，陸廷淵找到了正在洗手間洗手的沈聿。
    透過鏡子，沈聿看到了陸廷淵那張冷的發青的臉。
    這三天的時間裏他問過護士，陸廷淵的情緒很差，每次送病號飯進去的時候，都會被丟出來，有時候，會從窗戶口被丟出去。
    每個照顧過陸廷淵的護士都連連叫苦，誰也不敢進去送藥，量體溫，檢查他的傷口，詢問每日的情況。
    而造成他情緒波動的，是喬笙。
    沈聿隻覺得可笑，喬笙好好的時候，陸廷淵怎麽不知道珍惜呢。
    現在的他，又來裝什麽深情？
    “沈醫生。”
    陸廷淵忽然開口，坐著輪椅靠近沈聿。
    這一聲沈醫生實在是難得，這幾天的時候，他一直被陸廷淵叫做狗醫生。
    沈聿擦拭著手，轉身詢問著，“陸先生是哪裏不舒服嗎？我不是陸先生的主治醫師，或許，你該去找王主任。”
    陸廷淵抿了抿唇。
    沈聿是喬笙的主治醫師，所以他必須要來見沈聿。
    陸廷淵覺得自己要發瘋，他尋遍名醫，卻看不到喬笙睜開眼。
    這三天裏，他幾乎沒有閉過眼，他恨透了喬笙如此折磨他，可心裏，又強烈的希望喬笙醒過來。
    “沈醫生，你說過喬笙沒事了，可為什麽她還在昏迷，是你的醫術有限，還是……”
    這是陸廷淵自以為最客氣的詢問了。
    他知道沈聿的厲害，知道沈聿年紀輕輕，醫術有為！
    可沈聿既然懂得多，為什麽又不知道喬笙現在是什麽情況！
    沒有一個醫生能告訴他一個準確的時間，一個喬笙醒來的準確時間！
    難不成，喬笙會昏睡一輩子嗎？
    那算什麽！
    活死人？
    那他寧願喬笙死去，這種半死不活的樣子，是在折磨自己！
    她還有心跳，她有呼吸，她就是不願意醒來！
    陸廷淵近乎發瘋！
    沈聿見多了形形色色的病人，他最會察言觀色，能感覺到陸廷淵在竭力的克製著即將爆發的情緒。
    “陸先生。”
    沈聿加重了語氣，將昨天跟教授討論過的結果如實說了出來，“喬小姐不會醒來，不是因為她的病情，而是因為她自己。”
    “什麽意思？”
    陸廷淵追問，“你倒是說的再清楚一些！”
    沈聿皺了皺眉，想起喬笙消瘦的樣子，他莫名心情沉重。
    “通俗的來講，這是喬小姐最深的意識，是她的執著，哪怕將她從死神手裏搶過來，她都不會睜眼了，因為，她不想活了，她沒了求生欲，就是沒事了，也不會再醒來。”
    沒了求生欲？
    這算什麽回答！
    哪有人一心求死呢！喬笙可不是瘋子！
    “嗬。”陸廷淵冷笑，“虧我以為，你是神醫。”
    “原來，你是神經病。”
    “這種解釋就連三歲的孩子也不會信的！沈聿，你這個醫生，我看是當夠了。”
    陸廷淵難得的對自己說這麽些話，沈聿扯了扯嘴角，“陸先生，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還以為，陸先生會知道喬小姐不願意醒來的原因，畢竟，她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
    “閉上你的嘴。”
    陸廷淵出聲打斷，按著輪椅上的控製按鈕，不想再與沈聿浪費唇舌，轉身就要走。
    沈聿握緊了拳頭，等到陸廷淵要離開洗手間時，他鬆了手，抬著腳追了上去。
    他能感覺到喬笙是很喜歡陸廷淵的，陸廷淵雖然是個混蛋，但或許，他能夠刺激喬笙的大腦，讓她蘇醒。
    沈聿將方法告訴了陸廷淵，陸廷淵沒有吭聲，倒是加快了去喬笙病房的速度。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要試一試。
    看著喬笙毫無血色的臉，陸廷淵忽然心頭一緊，他碰了一下喬笙的手。
    這可是夏天，她的手，卻那樣冷。
    陸廷淵用力的捏著喬笙的手，他忽然發現喬笙的手很小，即便她手指細長，但手掌，小到他輕輕一握，就完完全全的包住了她。
    陸廷淵抿了抿唇，開口了。
    “喬笙，隻要你睜開眼，我們就去離婚。”
    這是喬笙內心最希望的，為此，她主動提出，他提的任何要求，她都一一照做！
    所以。
    “那個姓沈的醫生說了，你雖然是昏迷的，但是可以聽到聲音，所以，喬笙，我們離婚，離婚協議書我找律師擬定好了，離婚，我，陸廷淵，心甘情願跟你離婚！”
    “隻要你睜開眼，隻要你現在醒過來！”
    “離婚啊，我們去離婚，這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
    陸廷淵的聲音越來越高，到最後，變成了怒吼。
    “你這該死的女人，醒過來！站起來！”
    “這算什麽，你想離婚，我成全你，你還裝什麽昏迷不醒，喬笙，你越發不知好歹了是不是！”
    “好……不光離婚，我連自由都給你，我不讓你待在莊園了，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喬笙，你聽到了嗎？我不會再讓你留在莊園贖罪了，你不是想去看海嗎？我放你去。你想去哪裏都可以，你自由了，喬笙，你自由了！”
    “喬笙，你不是能聽到嗎？”
    “那些你想要的，我都給你了，你憑什麽還不睜開眼？”
    陸廷淵的聲音越老越小，喉嚨如火燒過一樣，疼痛難忍，他說了那麽多話，可喬笙沒有任何反應。
    “看來，她是真的對這個世界絕望了。”
    沈聿的聲音在這黑夜裏，顯得尤為突兀。
    陸廷淵猛地回頭，一拳頭砸在了床上，“她有什麽好絕望的！她想要的我都成全了！還不夠是不是！”
    “陸先生，如果你說了那麽多她都毫無反應，隻能說明，喬小姐對這個世界再無留戀了，她會在沉睡中慢慢死去，她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滾！”
    陸廷淵隨起杯子朝著沈聿丟了過去，“滾出這裏！你再多說一個字，我會讓你從這個世上消失！”
    杯子砸到了沈聿的額頭，他的臉色冷了下來，一向被稱為外科脾氣最好，最溫柔的沈聿，第一次失去了理智。
    “她為什麽要醒來！等她蘇醒，又會麵臨你非人的折磨不是嗎？早在我見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這個女人受了非人的虐待！她那樣卑微可憐，她那樣小心翼翼，但是你呢！你怎麽對她的！”
    “你是習慣了用威脅和高高在上的口氣說話嗎！她是個人，她不是物品，不是動物，她有感情，你呢！你那樣冷血，能體會到她所經曆的痛苦和災難嗎！”
    “陸廷淵，你見過她渾身泥濘，卻捧著斷指來求生的畫麵嗎！那個時候的她，也是想好好活著的！她是個鋼琴家，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手沒問題！可是才過去多久，她就放棄了所有！她變成這個樣子，都是你害的！”
    沈聿揮著拳頭，差了一點打在陸廷淵的臉上。
    儀式忽然發出了刺耳的聲音，沈聿的心咯噔了一聲，看著那屏幕上跳動的線，在一點點的變平……
    她傷得太重，迫切的想要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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