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意外。
    但許安若心境坦然。
    按了接聽鍵，許安若聲音平淡：
    “喂？”
    “許安若，你可以下來嗎？我有話要對你說。”
    電話那頭的程璿羽聲音聽起來有些卑微和討好。
    許安若歎了一口氣，問道：
    “你在哪兒？”
    “我就在上次的那棵樟樹下。”
    “等著。”
    許安若說完掛了電話。
    他起身，套上衣服，洗了把臉就出門了。
    等他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果然看見程璿羽站在那棵樟樹下，戴著一頂棒球帽，穿著還是中午的那件小禮裙。
    “有什麽話你就說吧？”
    許安若看不清程璿羽帽簷下的臉。
    不過，片刻之後，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保安亭，就趕緊說道：
    “等一下，走，咱們出小區，別在這兒。”
    “好。”
    程璿羽默默跟著。
    許安若是真怕了保安亭的那個李大爺了。
    兩人出了小區，走了幾步，但也沒遠，就在路邊上。
    許安若轉過身，看著她，淡聲道：
    “說吧。”
    “許安若，我，我……”
    程璿羽就低著頭，半天又說不出話來。
    許安若看著她，蹙著眉頭，正要開口，然後就看見她放在身前捏在一起的手了。
    挺多小傷痕的，就是被刀片劃過似的。
    他就問道：
    “你手怎麽了？”
    “啊？沒，沒怎麽！”
    程璿羽有點慌亂，立馬把手放在了身後。
    可許安若的眉頭卻是越蹙越深，跟著，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牙一咬，道：
    “你跟我來！”
    說完也不管程璿羽跟不跟著。
    他隻管著快步朝著不遠處的那個廢棄了的幼兒園走去。
    找到小門，進去後，許安若直奔那個兒年的大象滑滑梯。
    他蹲下身子，朝著那隻後象腿看去。
    下一息，他的心猝然一顫。
    果然啊！！
    小時候他聽程璿羽的話，用鉛筆刀在那上麵挫兩個人的名字，因為程璿羽名字裏的前兩個字筆畫太多了，就放棄了。
    所以隻留下了兩行字。
    第一行是“許安若”。
    第二行隻有一個“羽”。
    可現在，“羽”字的前麵，多了“程璿”兩個字。
    刻的很深。
    許安若甚至看到了一些血色的痕跡。
    他突然間心就莫名煩躁啊！
    不是？
    她什麽時候弄得？
    手上那麽傷痕就是因為這個？
    這又有什麽意義呢？
    許安若蹲在那兒，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知道是程璿羽跟過來了。
    跟著，他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指著象腿，斥道：
    “程璿羽，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這麽幼稚啊？”
    他還想說這沒有意義的。
    可這時，戴著帽子低著頭的程璿羽卻突然蹲下了身子，抱著自己的腿，埋著頭，哭著說道：
    “許安若，我，我們和好吧？”
    “填報誌願後，你，你話我都記住了，我一直在想，可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就變成這樣了。”
    “所以，能，能不能請你，不要用這種方式對我，就算是不喜歡了，我們也還可以做朋友的。”
    “許安若，沒有你，我，我好難過的。”
    唉！
    許安若的心也亂了。
    十八歲的程璿羽是無辜的。
    可許安若回不去了啊，他不是十八歲的那個許安若了。
    深吸了一口氣，他想了想，說道：
    “程璿羽？”
    “我，我在聽著。”
    程璿羽應聲，卻不敢抬頭。
    她什麽時候這麽卑微過啊？
    “如果你隻是依賴著我以前對你的好，幼稚地覺得和好之後，我就能像以前一樣，那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不可能了。”
    許安若看著程璿羽，淡聲，一字一句。
    末了，他又補了一聲：
    “我不會像以前那樣的對你好了。”
    許安若說的是心裏話。
    說白了還是那根刺。
    他回不去了。
    但他現在也見不得程璿羽這個樣子。
    程璿羽還蹲在那兒，聽許安若吐出一個字都身子一顫，而後埋著頭，許久無聲。
    接受不了麽？
    那最好不過了，許安若心想。
    可是。
    程璿羽卻站起身子。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抬起臉，仰著頭，終於讓許安若看見了她的臉。
    眼眸濕紅，泛著亮光，程璿羽笑意甜甜的，衝著許安若搖了搖頭，委屈中卻又帶著幾分勇敢，說道：
    “沒關係的，我本來就沒那麽好的。”
    老天啦！
    她為什麽要說這樣一句話？
    沒關係的，我本來就沒那麽好的。
    許安若伸手摸煙，不知該怎麽回應，整個人居然局促了起來，心中兵荒馬亂的。
    然後就想起了前世自己放飛後經常對女孩子說的一席話。
    不要去預設和一個人共度一生，就自然的相處，命運將我們帶到哪裏，那就到哪裏。
    天若有道，自然不會讓有情人分離，天若無道，那就遵循天命。
    可這話……
    這時，程璿羽似乎是生怕許安若反悔了似得，就走近了一步，認真道：
    “許安若，你不說話就代表我們和好了，現在不可以反悔了哦！”
    “能不能別這麽幼稚……”
    許安若終於摸出煙了。
    他掏出一根，點上，吧唧了一口氣，人終於鎮定了下來。
    然後一看程璿羽，蹙著眉頭，卻立馬鬆開了，衝著自己甜甜一笑，然後低著頭走到象腿邊上蹲下去了。
    許安若愣了一下。
    他心想，以前的程璿羽肯定會蹙著小眉頭說，許安若，不可以吸煙哦！
    “許安若，我覺得是以前刻名字的時候，沒有刻完整，所以我們才會吵架的，所以我就自己來……”
    “別說了。”
    “可是我補上之後，我們就和好了呀！”
    “程璿羽，成熟一點好不好？”
    “好吧。”
    程璿羽低著頭。
    許安若拿她沒辦法，搖了搖頭，說道：
    “把手伸過來，我看看。”
    “不給。”
    “那不和好了。”
    “不要，給你看就是了。”
    “幼稚！”
    “那你是小氣，小氣鬼，許，許小狗……”
    “你？！”
    許安若不說了。
    就是不能對她好。
    好一點她就忘了自己叫啥了。
    不過程璿羽攤開手之後，許安若看了那原本細嫩的手心滿是劃傷的細細疤痕，心裏還是有點不是滋味。
    他想問問這疼不疼啊？你傻不傻呢？
    但話到嘴邊上，他還是板著臉，哼道：
    “咋沒把你手指弄斷幾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