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帶你們去看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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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今年是蔣文淵任肅州知府的第六年。
其實早在三年前的他的任期就滿了,可肅州百姓舍不得他走。在他三年任期將滿的時候,聯合寫了萬民書送上京城,硬生生的將他留了下來。
蔣文淵也舍不得這裏的百姓,就又留了下來,這一任就是六年。
今年就是第六年了,隻怕這回,肅州百姓就算再上萬民書,也留不下來了。
來肅州的第四年,蔣禹川回了青州老家參加了鄉試,並一舉奪得解元,這一年他十三歲。同年,他進入了國子監學習。
與他一同參考的大哥蔣禹江也考了零州府鄉試的第五名,蔣文淵以“蔣國公”之名,將侄子一同舉薦進了國子監。
兄弟倆一同住在京城的蔣國公府。
行二的蔣禹河在勉強考了秀才功名後,竟然偷偷留書出走,跑出去投軍了。
他還算聰明,知道他三叔在肅州,也不敢來西北,就跑到了東南沿海,說要去打倭寇,可把他娘給氣得,揚言要和他斷絕親子關係。
三哥蔣禹湖誌不再讀書,考上秀才後也沒有再繼續讀下去,而是選擇了經商。蔣文淵幹脆去信家裏,把家裏所有的產業都給了他來打理。
他也是七個兄弟中,唯一娶了親的。
那姑娘蔣禹清也認識,甚至算得上是半個紅娘。正是當初在濟州府遇到的陳盈盈。
當初師徒倆借宿於陳府,無意間聽陳盈盈的爹陳家主感慨零州的東西好,隻是苦無門路,搭不上話。蔣禹清離開時,就留了個紙條,幫了他們一把。
後來有一次陳家主去青州拉貨時,陳盈盈也跟著去了,不知怎麽的竟然跟蔣湖禹相互看對了眼。蔣禹湖喜經商,陳盈盈也出身商賈之家,別說這兩人還真是天造地設的地一對兒。
成親的時候,蔣禹清還特地跟著她娘陸氏回了趟青州參加他們的婚禮。
蔣家現在也不搞必須先哥哥再弟弟那一套,家裏的長輩們對他們的要求就是,隻要有人願意成親就,不用管先後。
不然都跟老大老二似的,以沒有意中人為由不肯成親,那可咋辦?所以能成一個是一個吧!
用蔣老頭的話來說,這些混小子們一個兩個都是來討債的,成個親都不省心,還挑三揀四的。
哪像他們那會兒,能娶上個暖被窩的就不錯了,隻要不缺胳膊不少腿,哪管什麽美啊醜的,反正吹了燈都一樣兒,能生孩子就行。
這話兒正好讓老胡氏聽見了,老太太那個氣喲,大掃帚當即就招呼上去了。老頭兒被追得滿院子亂竄,若不是大夥兒給攔下了,腦殼上指不定會多出幾個包。
至於行四和行六的幾個,目前還在陸外公的學堂裏讀書,最遲明年也要下場了。
蔣禹清舅舅家的兩位表兄,大表哥陸懷已經考中舉人,如今進了四大書院中的白鹿書院讀書。小表兄陸瑾也考中了秀才,在青州縣學讀書,明年也要下場考舉人了。
總之一切都還算不錯。
三年前,她二師兄郭解也已經娶了親,並於去年喜得一子。蔣禹清親手刻了一枚加強版的平安玉符送給孩子做滿月禮。
至於三師兄,他同公孫子姝兩人拉拉扯扯這麽多年,終於在去年底修成正果。
他成親那天,邱神醫那個高興啊,說終於把這壓箱底的貨給清出去了,差點就砸手裏了。直把大家夥兒笑了個半死。
又是一年秋風起。
當院子裏的樹葉又落下來的時候,蔣禹清知道,他們家離回京已經不遠了。一番斟酌後,返京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初三。
陸氏已經在打包回程時要帶的行李,這次回去後,怕是要長住京城了。
邱神醫從來是小徒弟在哪裏,他就在哪裏,至於陸邑,他直言更喜歡肅州的自在,不願回京城。
況且這裏離萬劍山莊也近,他媳婦兒若是想回娘家了,也方便。蔣禹清尊重他的選擇,直接把這裏的和安醫院托付給了他。
至於其他,諸如溫暖毛紡工坊,蔣禹清也都一一作了妥善安排。
臨行前,蔣禹清沿著整個肅州飛了一圈。先去了看了“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的大沙漠。
之後轉道去了“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草原。
再往東飛到了沙青縣的黑枸杞種植基地,再度給它們施放了一次生機。
轉東南又到了增平。可惜舅舅陸平章在三年任期滿後,被調回了零州任知縣。因為那裏離家近,可以照顧年事已高的外公外婆。
之後又到了津馬縣,來到了驚馬嶺。在這裏,她和爹爹從大營借兵,剿滅了盤據在這裏的土匪,解救了十七位可憐姑娘。
經過了血與火的洗禮,如今,她們每個人都能獨擋一麵,成了和安醫院的鐵娘子、活招牌。甚至還有幾位找到了終身幸福。
她又去了下陳邑,當初被韃子屠戮焚毀的那個村莊。曾經她在這裏答應過一位母親,要替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報仇,她做到了。
如今,斯人已逝,這片土地業已有了新的主人。村子外邊的田地裏,也都種滿了茂盛的莊稼。
他們都是近幾年,陸續從玉門關外遷進來的少數部落的遺民,亦或是從南方地區遷來,被水患毀了家園的百姓。
如今他們重新紮根在這裏,繁衍生息,安居樂業。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或許就是將士們用生命守護這裏的意義。
離開下陳邑後,她又去了銅羅關六十裏外的那片緩坡處。
這裏的灌木雜草或許是因為有了那五千多血肉做肥料,長的格外的茂盛。蔣禹清甚至看到有沙鼠在其間出沒,它的洞口處,隱隱可見鏽跡斑斑的彎刀碎片。
戈壁果然是埋葬一切罪惡的最好的墳地。
最後的最後,她再度來到了玉門關外的墓地。就像從前那樣,在每個墓碑前都擺了鮮花和酒,陪著他們坐了很久很久。
這裏留下了她兩輩子最難以忘懷的情感,那些血與火的刻骨銘心的記憶。
離開墓地時,她取出了一個墊了白色絨布的大木盒,用法術從每個墳頭取了一小撮泥土放進木盒中,竟也裝了滿滿一盒。
她輕輕的撫了撫盒子,輕聲道“戰友們,我帶你們去看看繁華的京城!”
八月初三,蔣家人起程出發的日子。為免又出現像青州的那一幕,蔣文淵不得已隻好帶著家人於淩晨離開府衙。
誰知方一打開大門,就被滿大街的火把驚住了。百姓們像是早料了這一出,竟是連夜打著火把默默的守候在他的府衙外。
見他出來,紛紛跪地。
蔣文淵嚇了一跳忙挨個扶起大家:“快起來,快起來,地上涼,這都是做什麽!快回去吧,回去睡覺去。”
百姓們不起來,一個老伯流著淚道:“大人不能再留下來了嗎?”
蔣文淵紅著眼搖了搖頭道:“我已連任兩屆六年,不能再留了。這於製不合!”
老伯也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又道:“願大人此去京城,步步高升。若有空閑,就請帶著夫人和公子郡主回肅州來看看,肅州百姓永遠不會忘了你們的。”
“好,一定回來。肅州也是我的第二個家!”蔣文淵哽咽道:“快回去吧,夜裏涼,可不要著了風寒了。”
老伯哭著道:“大人為了我們肅州百姓殫精竭慮,盡心盡力這麽多年。就讓我們送送大人吧!”
旁邊的百姓也幫腔道:“大人,就讓我們送送您吧!這是我們唯一能為您做的!”
“好!”蔣文淵忍著淚,他知道,自己不走,他們是不會起來的。於是果斷的下令,上馬車出城。
馬車動了,百姓們大喊:“山高水長,大人一路保重!”沿途的喊聲,一浪高過一浪。
好容易馬車到了城門口,隻見城門大開,守城的士兵亦齊齊單膝跪在兩邊,齊聲山呼:“恭送大人,恭送郡主。山遙水長,一路保重。”
蔣文淵淚流滿麵。出了城門,他帶著全家下車,對著肅州府所有送行的將士和百姓,跪下深深的做了一揖。
“保重!”看著車隊漸漸遠去,直到消失不見,肅州百姓方才依依不舍的抹著眼淚返回城中。
天亮了,馬車在一片荒野裏停下來短暫休息。蔣文淵情緒很是低落,他是真的舍不得這片土地,舍不得這裏的可愛的百姓。與其說他成就了肅州,肅州又何嚐不是成就了他。
若是可以,他願意一輩子留在這裏當知府,可是他不得不走。皇帝陛下催他進京,已經催了兩次了。
陸氏倒了一杯水遞給丈夫,故作輕鬆的安慰道:“以後有機會咱們再回來看看就是。說實話,我也很舍不得後院那些地呢。這幾年我養的可肥了,種的東西收成一年比一年多。”
蔣文淵握住妻子的手:“好,以後有機會,咱們再回來看看。”
秋高氣爽,道路通暢,車隊一路順順利利的出了肅州府,直奔京城而去。
京城。
皇帝看著秘衛遞來的紙條:“淵,夜半離肅,百姓持火把沿街跪送。淵含淚跪謝!”
夏景帝長歎一聲,做官做到蔣文淵這樣兒,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在青州時,三年時間讓全縣百姓家家吃飽飯,戶戶有餘糧。
在肅州六年,又硬生生把一個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寒之地,打造成了“塞上江南”,成了大夏又一個糧倉。從此,北大荒變成了北大倉。
大夏何其有幸,能得這樣一位良臣。
夏景帝甚至已經開始暢想,蔣文淵做了某部尚書後的美好未來了